作者:寒星孤月
一品丹药, 生血丹。
但这话就不必大庭广众说了,只要入了品级, 就算只是一品在这小小重安城也是价值千金。
要是让旁人听到了, 这孩子走不到家中。
事已至此,也来不及去验证这药的真假,就算是毒药小孩儿也只能赌一把了。
他握紧玉瓶, 再次跪下朝黑袍人磕了一个头, “多谢恩人, 我就住在城西胡同,父亲若能平安,秦河这条命就是恩人的。”
黑袍人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做声,绕过他往前走。
及至走到一个小巷,人迹罕至的僻静之处,黑袍人方才停下脚步。
他声音冷淡:“阁下跟了我这么久,意欲何为?”
沈明烛从墙头跳了下来, 温和友好:“我没有恶意。”
他最近和穿黑衣服的人好像有些有缘,这短短一段时间,他都遇到两个了。
黑袍人转过身,宽大的兜帽遮住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色:“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尾随别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对不起。”沈明烛歉疚地笑了笑,解释道:“你身上有伤,我想帮你。”
他救了那个小孩儿,也该有人救他。
周遭氛围陡然冷凝了下来,一道无形的气机锁定了沈明烛。
黑袍人问:“你都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你受伤了,所以我跟上了,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助,仅此而已。”沈明烛说。
他语气温和,从容不迫,在顾千帆灵力锁定下依然行动自如,像是根本没受影响。
顾千帆于是知道,眼前这人的实力远超于他。
衣袖遮掩下,他手腕一翻,捏住一包毒粉,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我不需要,你可以走了。”
沈明烛苦恼:“我知道我跟着你这种行为很冒昧,但我真的没有恶意。你是炼药师吧?你应该知道你的伤要用什么草药,或许我有呢?”
顾千帆只想打发他,“我身上的伤,非四品丹药不可治,你有吗?”
丹药难得,四品丹药更是有价无市。
整个西洲最高明的炼丹师也不过四品,是万寿谷的谷主,轻易不出手炼丹。
沈明烛想了想:“没有。”
顾千帆正要嗤笑,就见他从储物戒拿出一瓶丹药:“五品大还丹,可以吗?”
这是沈明烛身上品级最低的丹药了,丹宗宗主少商是任檀昆的好友,算沈明烛半个长辈。但凡少商炼出了什么丹药,他必有一份。
顾千帆默了片刻,“五品丹,你就这么给我了?”
放在哪儿都是能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的东西,眼前这人就这么随随便便拿出来,又随随便便送给他?
沈明烛点了点头。
担心引起黑袍人的误会,他没靠近,而是远远将玉瓶掷了过去,“能帮得上你就好。”
顾千帆伸手接住,很不礼貌地打开药瓶查看。
浓郁的药香蔓延而出,他虽然没见过五品丹,但他能判断,四品没这样的灵韵。
于是黑袍下他的面色顿时复杂了起来,“为什么帮我?”
又为什么在他屡次出言冒犯,屡屡有不恭不敬之举后,还愿意帮他?
沈明烛说:“你给了那个小孩一枚生血丹,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都不必是个好人,只要不坏,就应该在需要时得到帮助。
顾千帆顿时露出一声讽刺急促的笑声,“坏人?好人?是就凭这几个举动可以判断的吗?”
他情绪激荡难以遏制,只好迅速转身离开以作掩饰,临了还是忍不住,他嗤笑一声:“你才真是烂好人。”
莫名其妙被骂一顿的沈明烛:“……”
好人就好人,怎么还烂好人呢?真不好听。
目的达成,他没再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灵识轻柔蔓延而出,可惜一无所获。
沈明烛忍不住嘟囔:“萧负雪也真是,话也不说清楚,天阙在重安城,重安城具体哪里啊?”
“不要偷偷骂我,我听得见。”
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个黑衣戴面具的人,赫然是不久前刚见过的萧负雪模样。
黑衣沈明烛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没礼貌。
十六岁的沈明烛心虚了一瞬,很快又理直气壮,且倒打一耙:“你怎么跟踪我,还偷听我说话?”
萧负雪说:“少来,你打个喷嚏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明烛:“……”
这么厉害吗?
沈明烛轻咳一声,“说正事,我已经到重安城了,没感觉到这哪里有神剑。”
萧负雪简洁得像是敷衍:“机缘到了,你自会知道。”
沈明烛真诚问:“你的梦想是不是当一个谜语人?”
好好说话不行吗?
萧负雪再次觉得以前的他悟性真差,“我不能随便出手。”
沈明烛问:“出口也不行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悄摸着也不行吗?”
萧负雪:“……”
萧负雪说:“那我干脆把所有碎片都取来给你,你看怎么样?”
沈明烛欣然同意:“那感情好。”
萧负雪真想将沈明烛打一顿,“别试探,你总会知道的。天阙具体所在我不能告诉你,可既然当年我能知道,你也一定能找到,你不要太依赖我,我没办法干涉太多。”
沈明烛现在能确认,这个黑袍人对他的了解确实超出了任何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几分下意识的依赖——得知他的世界没几年就要毁灭,所有希望系于他一身,说没有一点惶恐是不可能的。
他也会想寻求帮助,他也渴望多几分底气来源。
这些事情他不能说给任何人听,没有人帮得了他,包括他的师尊。
因为任檀昆也一样无力,他在渡劫中期困了太久,若能晋升早就晋升了。
只有这个神秘出现的黑袍人,第一次让他觉得强大的存在。
沈明烛敛了神色,认真问:“那你现在做的事,跟我说的话,是法则允许的吗?会有什么后果?”
黑袍人漫不经心:“还好,目前的代价我还能承受。”
沈明烛点了点头,既然萧负雪敢这么说,就说明他还撑得住。万箭穿心也好,百般折磨也罢,纵然他身死道消,总归不会让灵界有事。
沈明烛于是不操心了,“我打算去一趟崇吾山脉。”
萧负雪没问,但他还是开口解释:“眼下天阙没有线索,崇吾的异兽却不能放着不管,灵界苍生固然重要,可这一城生灵同样重逾泰山,我不能不管。”
他不是在故意浪费时间,他只是在做他觉得他该做的事。
萧负雪面具下神色未变,他声音平静:“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说过,我很了解你。”
“哦。”沈明烛试探:“那我真去了?”
萧负雪微微颔首。
“真走啦?”
“……试探一次就够了。”
不就是想看看他的态度,看看他反不反对,从而猜出天阙在不在崇吾山脉吗?
问一次就差不多了,问这么多次,是要让法则注意到“此地无银三百两”几个大字吗?忒蠢。
沈明烛笑了笑,转身凌空离去。
少年意气风发,是与一身黑衣的萧负雪全然不同的明媚灿烂,如沐一场春。
萧负雪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他们虽然是同一个人,但其实一点也不像。
他亲眼见证过万物倾颓,一切春和景明全都燃烧成虚无。
于是他在荒芜中流浪,再无所归依。
可沈明烛是不一样的,他还没经历过那些他后来经历过的诀别、苦痛、束手无策,他还如此年轻,如此自信灼然。
半晌,萧负雪慢吞吞:[小五,这么一看,我当年还是挺可爱的。]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
系统:[……]
这么不要脸吗?
系统真心实意:[宿主,你和你当年一模一样。]
沈明烛一直都是沈明烛。
*
出了城,崇吾山脉下还有零星异兽,有人正在做最后的战场清扫。
最外围是些年龄、实力参差不齐的修士,大概就是富贵险中求的冒险者了,打算借这最后的机会拼一把。
再往里是些重安城深耕多年的世家,垄断了城里所有的拍卖行、药草行,杀异兽既有利可图,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最里面已经快进入山脉的地方,是群服饰统一,实力更强些的修士,沈明烛猜测应该就是来自青云学府的救援队伍。
见场面还算井然有序,沈明烛便没有插手。
他隐去身形,潜入更深处。
突然他听到了厮杀的动静,伴随着异兽凶狠的嘶吼。
沈明烛毫不犹豫改换方向。
顾千帆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未破金丹皆为蝼蚁,以他筑基巅峰的修为,冒险深入崇吾山脉中心还是太勉强了。
可是他不后悔,炼制破镜丹的药草只有山脉深处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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