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合异闻 第41章

作者:萧二河 标签: 无C P向

“不会的,他既然叫我买棺材,一定是有办法!”

莫寥困惑地望着我:

“谁?”

“他自称是太子,所以我猜那是三太子。”

莫宁睁圆了眼睛,忽然站起身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大概二十厘米高,涂装鲜艳的神像。塑像身着武将服、右手举红缨枪、左手持乾坤圈,身披混天绫,脚踩风火轮的彩色塑像,虽然不像传统文艺作品里扎着两个小揪揪,但光是从他这一身装备不难看出这是哪吒三太子的神像。

莫宁举起神像,放在莫寥额头上,念着我听不懂的词,我紧张地等待奇迹发生,这可是莫寥,可以和阎王抢人的莫寥,能够请几十个神上身的莫寥,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我都无法接受他的死亡。

莫宁将神像放在莫寥的额头上念完咒,又举着神像将莫寥从头到脚绕了一圈,在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大脑一阵剧烈的锥疼,仿佛被一根电钻将脑子钻了个对穿,妈的,好痛!我痛得站立不稳,摔倒在莫寥身上,与此同时,我清晰地听到耳边、或者是大脑里,有一个不属于我的声音响起:

「你快点,本太子不能待太久,你快帮囝子穿上寿衣放进棺材里」

这个声音……是三太子!他为什么会跑到我的脑子里?!太子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拿锥子往我脑袋上凿,痛得我忍不住抱住脑袋嘶嘶地吸着凉气,莫宁扶住我:

“怎么了小勇?”

「不要告诉她,本太子是看你们可怜才上你身的,等下又要被骂了」

这就是被上身的感觉吗?莫寥每次被附身都要遭受这种头疼欲裂的痛苦吗?还是因为我不是被选中的人,所以会有如此剧烈的“排异反应”。

“先给小莫弟弟穿寿衣。”

莫宁用眼神询问我,我用眼神回应她,莫宁心领神会,起身打开莫寥的衣柜,取出衣服。

“要穿单数件。”

我和莫宁帮莫寥穿衣服时,太子又在我脑子里说话了:

「然后把他放进棺材里,不要盖上棺材盖,在棺材板外侧涂抹鸡鸭血」

“呃——”

“小勇……”

“我需要一把刀,放血的。”

太子每次说话我都头疼地快炸裂,仿佛有一柄锤子朝我脑袋狂砸。莫宁泪眼朦胧,担忧地望着我,我咬咬牙,摇头示意我没事。

古代是寿衣穿得越多越好,表示对死者的尊重,不过现在大多数都是五件套,然而事出紧急,我们只给莫寥穿了两件衣服一条裤子,然后我们把莫寥扶进418。幸好这个点那些老头老太都在吃饭,没人注意到我们扶着个死人在走廊上走。

我推开棺材盖,与莫宁合力将莫寥放进去。随后我接过莫宁给我的刀,拎起鸡鸭割开它们的喉咙,将血涂抹在棺材四面外侧板上,房间里弥散着浓郁的血腥味将原本的清幽香气完全盖过。

「躺进去」

“啊?”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躺进棺材里」

我操……但是为了莫寥,我他妈豁出去了!我深吸一口气,跨进棺材里,和莫寥躺到一起。早知道躺两个人我就买大点了,这么小的棺材,我只能侧身躺着,鼻尖就是莫寥写满咒文的苍白脸庞,他看上去不像是死了,只是睡得很沉,我忽然感到一阵辛酸,便闭上眼睛。

「打开红伞,放在你们头顶,让无关人等出去」

我让莫宁打开我买的红伞,放在棺材里把我和莫寥的头和胸口都遮住,做完这些事后,我在心里问太子:

然后呢。

「等他醒来」

第42章

418的门关闭之后,房间里由于窗户被木板完全封死而没有一点光亮,在封闭黑暗的环境中,人很容易就模糊了时间概念,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五分钟,但等待的过程总是会像面团被抻拉得无限延长。

棺材内的空间实在有限,我只能侧身躺着,如果要躺平只能躺在莫寥身上。我只好在棺材里艰难地翻一个面,脸朝棺材板背对莫寥。虽然房间里没风,但我想到自己和薛定谔的死人一同躺在棺材里,边上还两口棺材为我们“陪葬”,就莫名有种阴邪的凉意。

我没由来地想起刚入职时接过一桩很邪门的案子。那年夏天天气热得反常,甚至到四十度,我和周由接到报警说隔壁住户家散发出怪异的恶臭,敲门也没人开,于是我们去了现场,周由一闻就告诉我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破门而入后我差点当场吐出来:地上散落着零星蠕动的白蛆,沙发上坐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女性尸体,从腐烂程度来看,推测死亡时间至少有一个多星期,脸已是一团发黑的烂肉,爬满白花花的蛆虫。

饭桌边上一个目测五六岁的小男孩,闷声不吭地坐在饭桌边上画画,但令我们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桌上竟然还摆着两盘剩菜,盘子里也有虫,但从新鲜度来看这两盘菜顶多只是隔夜,根本不可能长蛆,小孩这么小肯定也没炒菜的能力,说明还有人来帮小孩做饭吃,我看了周由一眼,周由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蹲在小孩身边温柔地问:

“小朋友,这些菜是谁做给你吃的呀?”

小男孩平静地说:

“妈妈。”

我下意识瞥了眼沙发上的尸体:

“我们是警察叔叔,乖孩子是不能对警察叔叔撒谎的。”

小男孩认真地说:

“我没有撒谎,就是妈妈做给我吃的。”

小男孩说完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跳下椅子向沙发跑去,拉着尸体发黑的手臂晃了两下撒娇道:

“五点了妈妈,我要看动画片!”

这一摇把尸体上的蛆都摇掉在小男孩身上,他却毫不在意地拿桌子上的遥控器调换频道……

后来我们把小孩带出来去做笔录,小孩煞有其事地说妈妈给他做饭洗澡陪他睡觉。由于小孩才六岁,还在上幼儿园,我们怀疑是被人指使,就去调查了死者的人际关系,发现死者的丈夫早在三年前也去世了,一直都是母子相依为命,女人的死亡原因是心梗,也就是说女人死亡之后,小男孩一直跟母亲同处一室没有第三者在场。

有个老同事说这是妈妈放不下自己的孩子,所以还给小孩做饭,香港九龙城在八十年代也有一桩鬼妈妈煮饭的案件,不过那时我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不信鬼神,总觉得是小孩子受了刺激自己臆想出来的。

现在想来我后知后觉地感到毛骨悚然,只能谢天谢地幸好现在是冬季,要莫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好歹尸体不会烂得太快……

「你这个不孝子!好歹他也是你干爹吧!能不能想点好的?」

脑海里冷不防响起太子嗔怒的呵斥,那瞬间我感觉脑袋里有口大钟被“当当当”地猛撞,疼得我差点在棺材里打滚,太子竟然还在!而且还偷听我的想法!

「本太子才没偷听!那是因为本太子在你身体里!」

好好好没有没有,太子您能不能说话小声一点,我脑浆都要炸开了……

我痛得直吸凉气,完全不敢想象莫寥被十几个灵体同时附体的状况,而且那时莫寥才小学,小小年纪竟然就要承受这样巨大的痛苦,我不禁更辛酸了。

「你不是适合的人当然承受不住,囝子跟你们不一样」

太子,小莫……我干爹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就你说的,烂掉了肯定就没救了」

这是我第一次很可能也是此生唯一一次和神明直接交流,从人生经历而言这是一场很奇异特别的体验,可惜我到底是肉体凡胎承受不来这种直接传导进中枢神经的交流,此时此刻我大脑所感知的疼痛已经到达一种全然陌生的状态。

据说疼痛其实是由十几种感觉的综合而成的,我已经能从这种痛觉里分辨出这些细微的差别,但却无法用贫瘠的语言形容出来。

「哎你可千万别晕过去!晕了本太子就上不了你的身了!」

疼痛令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这种从内部瓦解精神的疼痛绝对不是光靠钢铁般的意志可以抗衡的,我迫不得已只能调整姿势趴在莫寥身上,或许这对尸体(姑且这么认为)有大不敬的嫌疑,但说句客观的,都跟尸体躺棺材里也没什么忌讳的必要了。

可能是看到我的情况不太乐观,太子安静了。

我忽然醍醐灌顶:其实神明们是想救莫寥的,并且应该可以成功,否则上一个不知名的神明和太子就不会告诉我莫寥快死了,只是出于某种限制不能直接挑明,因为刚才太子也说他等下要被骂,也许神明的世界里也有自己的规则体系,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来救莫寥。

人之所以怀有希望是因为看不见未来,所以总是会做出一些事后认为没有意义甚至后悔的行为,但或许在神明的眼中,每一件事从它发生到结束都已注定,如果莫寥真回天乏术,神明根本没必要指引我去做一件白费力的事情。

躺了不知道多久,我总算感觉缓过来了,沿着莫寥的手臂往下摸到他的手,掰了掰他的指关节,他的手非常冰凉,但好歹还能动。人死后尸体会逐渐变硬然后僵直,一般在1~3小时后,由于肌肉收缩会导致关节无法屈伸,12~16小时后就会全身僵硬,所以会有“死僵了”的说法。

我缓缓从莫寥身上翻下来继续侧躺在棺材板边上,视野里是一片趋近黑的深红——这是撑在我头顶的红色雨伞。我实在是躺累了,干脆大不敬地直接躺到莫寥身上,闭上眼整理思路。

如今只有在偏僻山区里还是保留着土葬传统,绝大部分地区都是火化再下葬,尤其是女性,因为怕被挖开坟拿去配阴婚。所以我非常困惑为什么我家里会有两口棺材,这里两口棺材里有没有尸体?放的又是谁的尸体?怪不得我家十年没人住门把手却还一尘不染,加上这两口棺材,更加证明近期有人进出过我家。

正当我想得出神时,小腿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莫寥醒了?!我惊喜地叫:

“小莫弟弟!”

话音刚落我的腿又被碰了——操!是有什么东西在摸我的腿!我条件反射一蹬腿,想把那玩意踢掉,猛回过神惊觉红色的伞面上印满大小不一的漆黑爪印!

“啊啊啊太子!太子救救我!”

这些爪印更像是手掌,只是没有皮肉而显得枯槁嶙峋,伞面剧烈晃动起来,这些手似乎是想要把伞掀掉,我赶紧拽住伞柄生怕被雨伞抢走,这些玩意拽不动我的伞,竟然来抓我的腿把我拉出棺材!我的下半身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往棺材外狠拽,但我的上半身却仍然躺在棺材里!

我被这股邪门的巨力狠狠往外拉扯,肠子都要被拉直了——恐怕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活活扯成两截,太子再不来救救我,我要当场一棺两命了!

「别吵吵!本太子来了!」

太子话音刚落,我瞬间失去意识。

我是被痛醒的,吸入第一口呼吸刀割似的锐痛,我张开嘴发出一句痛苦的□□,喉间淤堵着的东西直接从我嘴里一口喷出,眼前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小勇!”

这是莫宁的声音,随后一只有力的手臂将我的上半身拉起来,可我仍然什么都看不见,眼皮里像装着一盏炽光灯,强烈的白色光线照得我睁不开眼,只觉得喉咙奇痒无比,咳得停不下来,但每次咳嗽我都感觉有液体无法抑制地从喉咙里涌出,我用手去擦,闻到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味。

我感觉自己像一瓶喷壶,一下一下地往外喷血,我吐了大概十几口血,脑袋嘤嘤嗡嗡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视觉仍旧没有恢复,我精疲力竭地往后倒,倒在不知道是谁的怀里,有人用湿毛巾给我擦嘴,我强忍着喉咙里又要翻涌而出的血液,问:

“小莫弟弟救回来了吗?”

“嗯,他就在你身后。”

“嗯。”莫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

我长吁一口气。也不知道太子显神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莫寥活过来就说明仪式成功了,我的眼睛还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明,就用手用力揉了揉又用力眨了好几下,莫宁紧张地问:

“怎么了?”

“我不知道,眼睛不太舒服……”

——有点不妙,我反反复复睁开眼又闭上,眼皮揉得都要把眼珠子从眼眶里挤出来了,视线却仍旧一片朦胧,像站在雾气中看不清东西。

我转动脑袋,却因为视力被剥夺而失去判断力,我往前倾身便撞到莫宁的额头,莫宁扶住我,我握紧她的手:

“我好像看不见了。”

第43章

我又用力揉了好几下眼,大致看到有模糊轮廓在我面前,我伸手摸了摸,摸到莫宁的脸——原来我并没有完全失明,只是严重到这种程度也和失明差不多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问阿寥吧。”

我转过头,莫寥的呼吸刚好扫在我的眼皮上,我和他已经离得这么近了,却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只能定位朦朦胧胧的五官位置。

“有神明上过你身。”莫寥说。

“……对。”

我小声地承认了,莫寥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明显是要嫌弃我的前摇,我赶紧往后躲躲和他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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