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秋
不是许久不见生疏了,是怕给哥哥带来麻烦,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在长大后会变成随身携带狙击枪的可疑分子了吧。
但既然还亲近着,还渴望着接近,那就去接触吧。
从接触一个日本公安的卧底开始。
马丁希望他的后辈能明白,卧底事业并不需要一个人完全牺牲自己的意愿,这里面还是有许多可以操作的余地的。人生短暂,若是只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人设的模样,未免太过遗憾。
哦,把话说糙一点就是:当卧底已经很苦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反正和日本警察合作他们也不会太亏。
不过,未来具体该如何行动,就看诸伏景光自己了。马丁能做的只是为他提供一种选择的可能性。
在聊天的最后,这位经历过许多的老人提醒他手下的年轻人:“但这都只是猜测,景光。”
“莱伊究竟是不是卧底,就由你来证实了。”
诸伏景光慎重地答应:“嗯,我知道。”
在挂断电话,苏格兰先是清理了一遍手机里的信息,接着瞧着那张游客照露出思索的表情。
和马丁的聊天记录其实不需要太多特殊的处理。真被人看见了,那人恐怕也不会觉得这种旅游照美食照有什么情报含量。因为事实上也确实几乎没有。
从刚刚的聊天来看,至少有一点可以明确,那就是他的上司并不介意他与日本警方合作。
至于莱伊究竟是不是卧底……
苏格兰合上手机,幽幽叹了声气。
现在人都跑了,有点难办啊。
说起来,莱伊到底是为什么要换搭档来着的?
算了,这种事情也不能着急,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此之前,他还是先继续他的调查吧:哦,不是什么组织的任务调查,他和波本现在并没有接到什么任务。
这是更私人性质的调查——他想知道降谷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苏格兰背着他的琴包,先乘坐公交找到了他记忆里的住址,也是他跟随养父母搬去法国之前的家。
他不确定降谷零以前究竟住在哪里,但应该也就在他家附近。如果过去真的发生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的话,向周围的邻居打听一下应该会有印象……
以及,和他小时候的沉默安静没什么存在感不同,降谷零那惹眼的金发和不服输的性格,还是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的吧。说不定还能碰到小时候被降谷零揍过的年轻人呢。
苏格兰淡淡想着,收回自己落在公寓楼上的视线,准备先四处逛逛。
而苏格兰并不知道,他此次的调查目标——据说是有私事要办所以先离开了的波本——就在街道的监控后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有些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会比较麻烦,可能还需要自己想方设法提前安装工具,或者是入侵窃取信息。但作为真正的日本公安,降谷零想看什么监控就看什么监控。
他不仅能看,还可以安排其他公安警察协助。
金发深肤的日本公安盯着监控里的画面:“都安排好了吗,风见?”
他的身后,戴着椭圆眼镜框的男人表情认真且严肃,虽然降谷零看不到,但还是在回答的时候下意识低了头:“请您放心。”
说完,男人忍不住抬起眼,视线也落在监控里穿着简单清爽的运动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男大学生的青年身上。
并在心下感慨,原来这位就是数天前导致他半夜被降谷先生抓起来紧急加班的罪魁祸首啊。
他真的,为这位降谷先生的幼驯染愁掉了不少头发。
*
风见裕也,降谷零的直系下属,同时也是他和公安之间的联络人。
数天前的半夜三更,他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需要他写几个版本的大纲,中心思想就是:降谷零少时遭遇特殊变故,选择抛弃过去与姓名,并在沉默中变态,成为泯灭良知的犯罪分子。
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颇为费解地盯着这个主旨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上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降谷零也给他解释了,说他在组织里遇到了小时候认识的朋友,得想办法把身份瞒住。还让他之后去公安那边处理一些档案,彻底删除「降谷零」这个名字,尤其是在警察学院的时候。
风见裕也一听,大惊失色。这可是事关降谷先生的存亡危机啊!他必须拿出百分之一千的认真与努力对待!
危机感促使他灵感爆发,于是他二十分钟不到就给了降谷零第一版方案:
关于高中时期的降谷零组建了一支乐队,不料家道中落背上巨债不得不四处打工兼职还债,又因为生性高傲固执不想见到昔日同伴同情怜悯的表情,选择退出乐队,隐姓埋名离开这座城市。最后在打工赚钱的过程中为了金钱误入歧途。
风见裕也觉得自己编造的故事兼顾少年的青涩,还有梦想破灭的绝望以及迫于现实的辛酸。总之就是非常完美。
对此,降谷零的评价是:
「?」
嗯,给他敲来了一个问号。
第20章
第一版的故事很快就被打回去重写了。
还附带了一句疑问:「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堕落吗?」
以及一句补充:「不要组乐队的,请再严肃点。」
虽然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会因为奇奇怪怪的理由杀人,青春期乐队里的小矛盾就有可能演变成一场命案。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因为这点挫折就黑化堕落吧?
景光不会相信的。
上司的命令不得不听,风见裕也无奈,只好割舍了这个他觉得真实性还挺高的故事,继续加班加点赶出了第二版没有乐队的方案:
高中时期的降谷零家道中落背上巨债,被父母卖去黑心牛郎店还债,改名换姓忍辱负重,最终通过组织离开,也因为这段经历成为了能言善辩口蜜腹剑的波本。
既然是想在以前的幼驯染面前树立堕落的形象,那肯定要不择手段。而且这版本黑化后的样子也更贴波本的形象嘛——多合适啊!
他的上司给他发来了一串省略号:「……」
风见裕也盯了半晌,也没有从这串省略号里读出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不过降谷零很快就给他了一个明确的答复了:「再换。」
好吧,那就换吧。
风见裕也抓耳挠腮,回忆着青少年走歪路的各大经典案件,憋出了第三版故事:
高中时期的降谷零因为发色遭受歧视与校园霸凌,被欺负得很惨,还因为霸凌生病导致中心考试失败,前程尽毁。终于在愤怒中黑化,选择加入犯罪组织。
这个版本看起来总没什么问题了吧!
但降谷零给的回复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啊?
「他知道我的性格,不会在面对霸凌的时候绝望懦弱。一般情况下,我会当场反击。」
风见裕也:“……”
所以说,降谷先生您这样的性格究竟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走上歪路啊!
又半个小时后,在清理自己个人信息资料的降谷零收到了自己下属发来的堪称自暴自弃的一版:
还是高中时期的降谷零,被车撞之后失忆,被组织里的人捡走后重新培养,哪怕后来调查清楚了自己的来历也恢复了记忆,但受组织洗脑太深,再也回不到过去,也无法与过去的自己共情了。
降谷零:“……”
降谷零盯着这个故事开始反思:他是不是太难为风见了?
算了,刚好他已经整理好了需要处理的资料,这个故事还是他自己来编吧。
这么想着,降谷零将需要处理的档案发给了风见裕也:「你先去处理这些吧,故事我来写。」
……
写故事。再处理档案。再伪造身份。再安排群演。
风见裕也回忆起自己上周差点忙到起飞的工作,将视线从监控中的苏格兰移开,落在降谷零的背影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事实上,他都忙到起飞了,降谷先生只会比他更忙。他不仅要忙公安这边的安排,还得应付组织那边的事情。
但风见裕也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如此费尽周折。并不是没有更简单的方法,不是吗?
在这个青年落单,且能撇清波本嫌疑的时候,以随便什么理由,设计他被警察捉住——作为狙击手,苏格兰的贝斯琴包本来就经不起调查吧,完全可以推卸为他个人的能力不足——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呢?还要承担额外的被苏格兰发现异样的风险。
但风见裕也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事已至此,能安排的都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再询问也没有意义。再说了,这可是降谷先生。
降谷先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这么想着,风见裕也重新看向监控,颇为紧张地盯着视频里的青年。在内心祈祷着一切都能按照计划进行。
不然降谷先生的身份真的危险了啊……
*
苏格兰来到了公园。
这也是他能从脑海里翻出回忆的地方,他小时候经常会和降谷零在这里玩——好吧,主要是对方会很耐心地带着他玩——他当时还不能很好地跟外界交流。
这里虽然风景还不错,但算不上是什么景点,所以不太会有游客经过。能在这里面散步的,大多是附近的居民。
现在刚好是下班后的时间,天气也还不错,公园里的人不算少。
苏格兰不紧不慢地晃着,就像是其他享受阳光的普通人一样,看不出有什么迫切的目的性。他最后来到公园中心的小广场,坐在长椅上,从琴包里取出一把贝斯。
哦,他们狙击手的琴包里当然是有琴的。
打扮休闲神色也温和的青年简单调试了几个音,弹奏起一曲轻快温柔的香榭丽舍大街。
渐渐的,有人被音乐吸引,在他的附近驻足。没有说话,也保持着不会打扰的礼貌距离。
在乐曲的最后一段结束后,苏格兰将拨片往掌心扣了扣,没有继续演奏下去,而是抬起眼笑着看向试探着在观察他的少女。
其实周围围了好几个人,她并不是此时距离他最近的,也不是年龄跟他最相似的。但她的身上穿着学校的制服,左手的指尖还贴有创口贴。
哪怕是左利手,一般的学生也不容易在指尖的位置受伤……唔,她也是玩乐器的吧,大概率还是吉他这种类型的,而且还是初学者。
少女的性格似乎比较容易害羞,在他看来时下意识躲开视线,又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挪回来了。
她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搭话,万一她觉得自己正在被注视着只是她的错觉呢?
好在眼前这位弹贝斯的青年没有让她纠结太久,在她感觉到尴尬前便很友善地说话询问了:“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少女先是一怔,紧接着眼睛一亮:“什么都可以吗?”
青年笑着点头:“如果我听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