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海孤舟
没过多久,首领就抵达目的地,停在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前。
一想到,这片残垣断壁不仅代表着不计其数的资源和金钱投入,还凝聚着这么多年的期待和心血,首领就抑郁得想呕血。
实验成果尽数销毁,主导重要实验的负责人真理之钥下落不明……
他耐心等待了几百年,只期盼能研究出让自己变得完整的方法,可现在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稳住心态,首领不死心,继续飘荡在残垣断壁之间,试图找出残留的研究资料。
他只能寄希望于:
真理之钥毫无征兆地陷入癫狂,是不是终于得出了一些突破性的禁忌成果?
就在这时,一道强悍的力量波动自身后传来,生生撕裂空间,化作一道“门”。
首领心头一跳,不妙的预感沿着血管冲刷全身。
他机警地转头,看见一个金发灰袍的男人从门中走出,左臂怀抱着富有光泽的里拉琴,指尖漫不经心地弹拨两下琴弦。
仅仅几声琴音,却恍若直接拨动了首领的命脉,令他莫名感到颤栗。
“命运使徒殿下……”
首领很快反应过来,命运应当还不知道他暗地里做的那些亵渎实验,还没有非要与他不死不休的理由,于是恢复镇定,问候道:“您途经这里,是为了播撒命运之主的光辉?”
使徒抬起血红的眼睛,平静地看着首领,嘴角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
“在主的指引下,我是来找你的。”
“——代表命运,予你终末。”
首领猛地一惊。
他心知事态不好,没有尝试与真神使徒正面对抗,而是转身就拼尽全力地逃亡。
但是没用的。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之下,首领注定只能是挣扎得头破血流的困兽。
布莱斯甚至无需亲身追赶,只是驻足原地,神情依旧柔和地垂眸,像每一个以音乐谋生的流浪吟游诗人那样,娴熟地轻轻拨弄琴弦。
里拉琴的琴声如流水般潺潺淌下,随着乐声共同倾泻而出的,是八阶异能——【历史的回响】。
过往的力量蔓延,层层叠叠的虚影浮现在废墟上。
那些来自过去的人或事物,在残垣断壁间忽隐忽现,使周围的环境骤然扭曲,像是时不时断带卡顿的录像,呈现出“现在”与“过去”的交叠状态。
首领竭尽全力地向远处逃跑,但始终被丝线般的琴声紧紧缠绕。
每迈出一步,他的力量就变得孱弱几分,动作也在混乱的时间里一卡一顿,还时而回退几步,如同身处一个报废的电视机里,在陈旧紊乱的屏幕上,做出荒诞而可笑的表演。
最可怕的是,首领感到,他的存在感正在变得越来越稀薄。
就像阳光照射下逐渐消失的影子,哪怕拼尽全力,也难以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不——!!”
头脑中理智的丝线蓦地崩断,首领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吼叫。
发生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在……变回一抹无知无觉的影子!
首领疯狂地掏出所有能利用的道具,拼命抵抗,但“录像”里的存在,又怎么抵抗更高层次的、录像机之外的倒退键呢?
无论做出什么,首领的状态仍然在不可逆转地倒退回过去——
一直、一直倒退回,他诞生的起点。
遥远的虚空之中,红房子彻底沉入死寂,像是一头陡然死去的巨兽。
它的血管不再泵送鲜血,细胞不再分裂新生,原本生机蓬勃的肉壁也变得无比安静,甚至逐渐产生萎缩、腐烂的趋势。
而在布莱斯面前,首领的人形也彻底消散,只剩下一道突兀地停在空旷地面上的黑影。
徒有阴影,上方却没有实体,活脱脱一个恐怖故事。
布莱斯想了想,决定把黑影带回给本体,再考虑如何处理它。
袍角伪装成褴褛布条的触手伸展开来,在空中灵活地游动,把影子扒拉进布莱斯脚下的阴影笼罩里。
又一阵空间撕裂的波动,使徒踏入漆黑深邃的门扉,不见踪影。
……
鲜红的会议室中,墙上的油画里忽地泛起一圈圈涟漪。
在厄尔诺斯的操控之下,画作通道尽数为女巫敞开,红发绿眼的身影从油画中浮现,踏入会议室。
之前,厄琉斯始终难以定位到旧神残留的意识。
因为无数命运线在血肉墙壁间凌乱地交织,不同存在的命运密切地重叠在一起,让人无法分清哪些属于首领,哪些属于那位隐于幕后的意识。
丝线交织,织成掩盖黑山羊存在的天然屏障。
虽然据厄琉斯所知,这位旧神生来没有理智、甚至没有思维活动,只是一具凭借本能搅动众生命运、被权柄倾向支配的强大躯体,但命运领域自带的趋利避害的本能,也让祂能够在必要的时刻,表现得足够“狡猾”。
命运领域的高位者,总能自然而然地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道路。
而能够在现任命运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自身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当然是用一个异常,掩盖另一个异常。
一直以来,祂有意识地抹消首领外出的可能性,正是在借对方混乱残缺的命运,掩盖自身的复苏!
可如今首领消失,祂的位置已经彻底暴露在厄琉斯的视线里,无所遁形。
女巫墨绿的眼瞳转动,她伸出手,拨开首领那些断裂成两截的黯淡丝线,循着剩下完好的命运线向前,毫不停顿地向前。
停在一面肉墙前,她的手臂径直伸进墙壁里,所过之处血肉飞速萎缩、凋零,塌缩成一个空洞,恰好能让手臂穿过。
空洞的尽头,悬浮着一只漆黑的羊角。
羊角根部大概有碗口粗,螺旋向上转成尖角,表面遍布无数凹凸不平的复杂纹路,透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厄琉斯指尖触碰到黑羊角的瞬间,羊角低鸣震颤,角内旋转中空的管道如同号角,嗡嗡地推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红房子最先受到波及,内部支撑的白骨吱呀作响,所有血肉组织都于刹那间腐烂坍塌,在黑羊角之后塌出一段逃生的通道。
在急促的号角声中,羊角表面弥散出细小的黑色颗粒,它们如同平地升起的黑雾,凝聚出一只黑山羊的虚影。
黑山羊如受惊般一跃而起,近乎慌不择路地跃进茫茫虚空之中,向前奔跑。
眼神恍然一瞬,一段久远的记忆在厄琉斯眼前浮现。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易逢初远没有晋升成神灵的时候,他也曾遥望黑山羊的影子。
不过那时的黑山羊,身形远比现在庞大巍峨,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脉般横贯在命运之河尽头,恐怖磅礴的力量引动众生命运下坠,身旁萦绕着永无止息的悲哭。
——曾经那样高大强悍的黑山羊,也死于他之手。
如今厄琉斯面对的,仅仅是旧神一道复苏的碎片、一只流落在外的羊角……
争斗的结果,毫无悬念。
从记忆中回神,厄琉斯不慌不忙地追赶而上,暗色裙摆在身后蹁跹摇曳,恍然间像是一条游动的蛇尾倒影。
虚空中,缩小版的黑羊虚影疾步如飞,掠过许许多多的小世界,吸引来四面八方的隐蔽视线。
附近的神性生物、高阶异能者都注意到了这阵动静,或是好奇,或是谨慎地投来目光。
身处目光聚焦的中心,厄琉斯甚至有闲心,打算在舞台中献上落幕前的表演。
手指陷进左眼眼眶中,女巫面不改色地抠出那颗山羊瞳孔的邪异眼球,在掌心碾碎。
鲜血溢出空洞的眼眶,像是一道哭泣的泪痕,可她的脸上却露出一道近乎灿烂的笑容,像是在拥抱某种期待已久的东西……拥抱祈求已久的自由和解脱。
——世人眼中的旧神傀儡在此,公然宣告她对“主人”的反叛。
“是的,您赋予我新的生命,”厄琉斯对黑山羊虚影说,“可尽管如此,我不愿做您的傀儡或附庸。”
黑山羊:???
要不是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思维能力,它必然会倍感荒谬地反驳:
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现在是……谁在追杀谁啊?
但黑羊角没有自我意识、没有情感,它只是像运行过程里出错的程序,茫然地面对它无法理解的状况——一场突如其来,把它卷进来担任反派角色的表演。
女巫失去旧神力量的支撑,身躯逐渐溃散,朦胧的身影散作一群蹁跹的黑蝴蝶,蝶翼上带有漂亮的墨绿色纹路,在虚空中也折射出细碎如星屑的光点。
当蝶群扇动双翅,就像一双双墨绿色的眼睛在轻轻眨动,让偷偷旁观的观众们不禁联想到女巫最后的微笑。
“我生来就注定与无尽灾难同行,谁要强令我屈膝,我就将谁卷入这混乱与不幸的漩涡。”
“——哪怕是,原本至高无上的神灵。”
在山羊面前,蝶群显得美丽而脆弱,但它们数量众多,蝶翼相碰,连成一片壮观的黑影,携着前所未有的、几乎同归于尽的勇气,簌簌扑向旧神。
蝶翼扇动间,众人听见女巫含笑的声音落下。
她用上谦卑温柔的语气,用上尊敬的称呼,却问出一个无比狂妄的问题:
“我很好奇,被逼到绝境时——生而尊贵的旧神冕下,也会对我卑微求饶吗?”
第179章
观众们此生不会忘记眼前的场景。
两道力量剧烈的震荡之中, 命运之河罕见地在非本领域的异能者面前,显现出其银白的、宽阔无际的河面。
无数黑蝶振翅,在河面掀起陡峭的浪峰, 仿佛一柄柄雪亮的利刃拔地而起,相连成巍峨壮观的滔天浪墙。
群蝶压低身姿,近乎贴着巨浪飞舞,带有墨绿花纹的蝶翼随着澎湃波浪起伏。
恍然间,银白的、深黑的、幽绿的色彩被搅碎在一起,翻涌成一片奇异美丽的蝴蝶海。
万千浪峰渐渐收拢, 如同无数只手掌心相贴、缓缓合拢,簇拥着蝴蝶环绕某个原点盘旋翩飞,卷成一个巨大而汹涌的漩涡, 将黑山羊的虚影一点点地卷入其中。
发出一声悲鸣, 黑山羊急促地踏着蹄子, 试图挣脱。
可一片又一片黑蝶落在祂身上,看似轻盈脆弱, 实则紧紧地包裹、禁锢住祂, 给予一个透出死亡意味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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