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海孤舟
或者说,她这些天遇到的,都是什么怪物?
李音不敢出声, 不敢回答,下意识屏住呼吸,试图装作不存在。
但门外的东西, 不仅不会轻易放过她, 还表现得愈发不耐烦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门把手被从外不断、不断地拧动, 投下一小片向下剧烈摆动的阴影,像是蝴蝶在蛛网中不安挣扎的蝶翼, 一下一下扇动着李音高度紧绷的神经, 激起接近刺痛的惊惧。
李音能清晰地感到,宿舍薄薄的木质门板正在脆弱地震颤, 吓得她慌忙伸手, 施加全身力气按住门。
有好几次, 她甚至以为,门把手快要被拧下来了——而门外的东西, 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
一边拧动门把, “舍友”一边继续出声,语气渐渐转冷:
“李音, 你在门里面的吧……我知道,你在的。”
“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不帮我开门?为什么?”
每一次被“舍友”念出名字,李音就颤栗一次。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手指颤抖着在屏幕上划动,留下湿漉漉的指痕。
李音迫切地想朝外界求救,来什么人都好,亲人、朋友、老师、甚至是楼下的宿管阿姨,只要有人来救她就好!
李音本来担心,可能发生恐怖电影里常见的桥段——比如手机失去信号、无法正常通讯之类的。
不过出乎意料地,她没等待多久,手机屏幕上就显示出正常通话的界面。
电话终于拨通了!
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松,李音几乎要喜极而泣。
“李音……你打我电话啦?”
电话另一头,先是一阵沙沙的电流声,接着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就在宿舍里吧,快帮我开开门呀?”
李音还没来得及开口,笑容就凝固在嘴角。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拨的是宿管的电话,为什么接电话的……会是门外那个怪物?
一声不吭挂掉电话,李音又进行了第二次、第三次尝试。
每一次电话接通,电话中的声音都会与门外的声音重合,回响在寂静的黑夜里。
“李音,我知道你现在就在宿舍。”
“你正躲在厕所里吗?不,不在……”
“床铺上?也不是——其实,你现在是不是就站在门对面?你就在我面前,对吗?”
“我们面对面,距离很近很近,只隔着一道门……你能帮我打开门吗?”
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滑落,滴进李音干涩的双眼里。眼睛胀痛,但她仍然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她数不清自己究竟拨出了多少个号码,几乎把通讯录从上到下拨了个遍,却始终逃不过“舍友”的催促,无一例外。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安静了。
连摇晃得仿佛随时可能折断的门把手,也恢复静止。
在几秒钟的安静后,李音隔着门板听见,有什么重物在水泥地上拖动、摩擦的声响。
这阵声响粗粝而刺耳,像是砂纸刮擦过耳道,断断续续地响在异常寂静的楼道里,让人鸡皮疙瘩直立。
李音的神情凝滞了。
因为她辨认出——
这是门外盆栽被拖动的声音。
而盆栽下的塑料托盘里……有一枚宿舍门的备用钥匙。
这也代表着,门外的“舍友”无需逼迫李音开门,也可以进门了。
想到这一点,李音感到心脏的跳动都漏了一拍,紧接着快要跳到嗓子眼。
极度的恐惧和绝望混杂,如同一只扼住喉咙的手,带给李音大脑缺氧似的昏沉感,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浑身卸力,双腿发软地瘫坐到地上。
她此刻能做的,唯有在心底一遍遍祈祷,“舍友”不会发现那枚备用钥匙。
时间恍若被黏腻腻的冷汗浸透,前进得缓慢、粘稠,让李音丧失对于时间的正常感知。
……大概过了多久呢?
是一秒钟,还是一个世纪?
李音的意识浑浑噩噩,大脑里的思绪被搅乱成一团,无法冷静思考。
她只能哆哆嗦嗦地抱紧手臂,尽量汲取一些安全感,在自身愈发急促激烈的心跳声里,等待命运发落。
不知过了多久,断断续续的拖动声停止。
门外的“舍友”轻轻地、缓缓地笑了一声,语气愉悦地开口:
“啊,找到了——门钥匙。”
“李音,是你主动帮我开门,还是我自己进去?”
“……”
学校礼堂的观众席中,李音讲述到这里,不可抑制地牙齿打颤,难以继续说下去。
语言在众人面前生动地描绘着,重现出那晚的噩梦。
而噩梦的主人瞳孔逐渐涣散,闪动的眸光中溢满惊惧与不安。
易逢初恰时地递来一瓶矿泉水,李音接过水,脸上勉强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低声道了一声谢。
啜饮几口,李音缓缓平复心情,然后说:“我、我不敢开门……但我听见它把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听见它拧动钥匙,听见门锁一道道打开……”
在最危急的时刻,李音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力气,趔趔趄趄起身,连一只拖鞋被甩飞都没有注意到。
她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快点!快点动起来!
绝对不能让门外那个怪物进门!
李音把她能就近拖动的所有重物推到门口,死死堵住了门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行动是否有效果,但她只能这么做了——就像是飞虫被蛛网死死裹紧前,做出最后的、可能无意义的挣扎。
钥匙转动到尽头,门锁被彻底打开了。
但“舍友”没有进门,或许是无法抵着重物推开门,或许是出于其余什么李音不知道的原因。
它似乎在门外静静地站了很久,最后留下一句低语。
“我不会离开的……我们就在你们身边。”
这压低的嗓音,在黑夜里柔和地响起,竟显得像是情人之间忠诚而笃定的誓言。
但不会有人会因此动容。
唯有恐惧,像是高涨的冰冷潮水般,将心灵淹没。
“后来,我还见过几次隐约的人影,但仔细看又消失不见了,好像它真的一直跟着我,从未远离……”
说着,李音攥紧双手,把矿泉水瓶挤压得吱呀作响,面露不安。
被一个未知的存在时时刻刻尾随着、威胁着,这无疑是一件令人窒息的事。
但易逢初却提出了另一个角度的思考:“如果是这样的话,恰恰说明你暂时是安全的。”
“啊?”
李音迷茫地看向他。
易逢初的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有规律的轻响,意外地让李音杂乱的心绪宁静下来,让人不自觉地心生信服。
易逢初解释道:“试想一下,如果你是它,在你终于拿到了钥匙、打开了门锁,面对近在咫尺的、瑟瑟发抖的猎物,你会这么轻易地离开吗?”
“如果它说的是真的,即它一直跟着你,那它为什么迟迟不靠近,不下手,而只是‘跟随’?”
“难道是它不愿意伤害你吗?”
李音神情微怔,同样意识到什么。
“——显然,是它无法伤害你,至少在某种条件被满足之前,它拿你毫无办法。”
易逢初若有所思道,“它当时拿到钥匙,却没有进门,而是反复询问你能否帮它开门,应该也是它需要你的允许才能进去。”
“哪怕你没有用东西堵住门,哪怕门已经敞开一条缝隙,只要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或‘邀请’,它也难以寸进。”
“原来是这样……”
李音垂着头喃喃,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多了几分神采。
在知道那个怪物并非是以戏耍猎物的心情,在忽远忽近地尾随她,而是根本无法靠近之后,李音顿时感到轻松了一些,久违地拥有了脚踏实地似的安全感。
那一晚的经历,之所以给李音留下这么大的阴影,除了“舍友”人影本身行为的诡谲恐怖,还有很大程度上是瓦解了李音潜意识里对日常场景的信任。
这使得她在任何熟悉的地点,都感到像有无数针芒刺在脊背,如惊弓之鸟,好像随时可能被无形的箭矢穿透胸膛。
致命箭矢的到来,可能在明天,也可能就在下一秒……无论何时何地,她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日常”超脱掌控的偏离感和无力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李音,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她永远无法真正放松,永远无法真正安全。
可现在,李音得知,人影不是无所不能的——它受到未知限制的制约,它没办法肆意伤害她!
这样的念头,顿时驱散了部分恐惧的阴霾,似乎连呼吸也变得轻盈了许多。
一旁的孟司游,则偷偷瞄了易逢初一眼,欲言又止——
为什么他会第一时间代入到非人生物的视角,分析问题啊?
难道叙事者就是这么教导孩子的?如果已经站在猎物面前,如非必要,应该不要收手、一击毙命?
表情透出几分微妙,孟司游尽量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思绪拉回到面前的问题上。
沉吟片刻,他正色询问李音:“请问这些异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从一周前开始。”李音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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