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海孤舟
看老鼠眼嘴唇颤动,说不出话,莱娜又毫不犹豫地朝他脸上扇了两巴掌,“回答!”
“我、我……”
老鼠眼浑身抖动,被扇打的脸颊很快肿起来,痛苦使他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清明。
他已经不剩下多少理智,满脑子都充斥着笛声,此刻陡然有一个声音强势地挤开所有尖锐的、缭乱的、刺耳的音乐,闯进他的意识深处,反倒让他下意识想要抓住,就像抓紧唯一一根能联系外界、维系理性的绳索。
多可笑啊,就在前几分钟,老鼠眼还幻想着把莱娜踩在脚下;
几分钟后,却只能靠她给予的痛苦和窒息感,找回最后几分的清醒。
老鼠眼哆嗦着嘴唇,浑浑噩噩地回答:“半个月前……”
“你有没有同伴?”
莱娜眼见着老鼠眼从手指开始变得透明,衣物下的身体飞快消融,连忙催促,“快点!”
“有……有十七个。”
老鼠眼的眼睛已经空洞,仿佛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被抽空了,而肉体的反应仅仅是一种留存在大脑神经里的反射活动,喉舌颤抖,吐出一些不连贯的字词。
“死了。大部分。笔记……口袋。”
“都要死了,都逃不掉……”
接下来,无论莱娜怎么逼问,老鼠眼脸上都定格着迷幻的笑容,痴痴笑着,反反复复念叨:“哈哈,都逃不掉的,都要死在这里……”
老鼠眼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上,手脚、肢干、脖颈和头颅逐一消失,被光线穿透。
最后,他就像儿童画里被橡皮擦掉的火柴人,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莱娜赶在他彻底消失前,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了一本笔记,里面大致记录了老鼠眼目睹的同伴们的死亡时间和方式。
皱着眉看完,莱娜喃喃道:“不对劲啊。”
最大的问题就是——
怎么老鼠眼直到今天遇上她,才被笛声带走?
按照老鼠眼的说法,对笛声越是了解,越是有过联系,就越快被它追赶上。
例如莱娜窥见过的失踪儿童安娜,她从5月24日听到同学哼唱笛声的旋律开始,到6月5日彻底失踪,历时12天;
那为什么老鼠眼能在知道笛声来历的情况下,停留城镇17天,而不被带走?
怀着疑问,莱娜再次细细翻看老鼠眼的笔记,忽然发觉一个更隐晦,也更怪异的现象:
这批人的经历,太顺利了。
一群穷凶极恶之辈,又流落到这样危险而未知的环境里,产生大大小小的冲突和自相残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合理的死亡规律,应该是在初来城镇的前几天就有数人死于内斗和触犯不熟悉的规则,直到中后期死亡人数才渐渐稳定,但过程中仍然可能出现几个死亡高峰——即是恶徒们争抢资源和话语权的流血冲突。
但在老鼠眼的记录里,根本没有出现这些问题。
似乎这些人一开始就有井然的秩序,死亡人数一直很均衡,几乎每天死一两个人——这放在一个诡异陌生的环境里,放在老鼠眼这些明显不善的人身上,是很不合理的。
“就好像……”
莱娜心底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想。
“就好像有一个存在自始至终躲在暗处,蓄意豢养着他们,控制他们不要死得太多、太快。”
当然,这种“豢养”不可能是带有善意的。
而是像照顾并观察培养皿里的菌群一样,让他们只负责呼吸、生存,再在被选中的时刻,完成某种被人为赋予的使命。
除此之外,莱娜还注意到,老鼠眼一直用“第x天”的形式记录时间,可这种形式是不准确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明确开始的时间点。
老鼠眼自以为在城镇里逗留了17天……但真的是17天吗?
结合老鼠眼神志不清时喊出的话语,莱娜甚至怀疑,这可能不是老鼠眼第一次直面笛声死亡了。
城镇能将回忆里的事物具象成现实,那她看到的老鼠眼,究竟是最初的那个本体,还是他人通过回忆具现化的“复制人”?
莱娜浅银的眼瞳转动,望向窗外寂静的街道,自言自语:
“如果猜想成立,那暗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莱娜想,无论那是谁,离他或她的现身都不会太远了。
因为老鼠眼在这里被她杀死,已经破坏了对方的豢养计划,很可能会把对方逼出来。
她很期待那一刻。
忽然,莱娜面色一变,懊悔地近乎跳起来:“畅游票!忘记抢票了!”
神秘的气质从她身上褪去,使她看上去又像是幼稚跳脱的孩童了,而两条位于脑后两侧的乌黑麻花辫,则如同两只垂落的长耳朵。
莱娜觉得自己亏了好多。
垂头丧气一会儿,她迈着沉重的脚步,打算先去收集人皮工厂的印章。
乐观点想,她已经收集到3/7的印章了!
莱娜尽量乐观地想。
第235章
与此同时, 第三维度,地球。
冷白的灯光下,孟司游握着钢笔, 在桌子对面落座。
他满脸纠结和难办,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歉,我们先走一下固定流程——接下来我们的对话将被全程录音,感谢您对异管局工作的配合与支持。”
“好了,我们开始吧,”孟司游转头朝监控器颔首示意, 接着望向桌对面那位有史以来最特殊的笔录证人,正色道,“请问您的姓名?”
“易逢初。”
“性别?”
黑发青年似乎是无语了一瞬, 但还是配合着回答:“……男。”
在一系列简单的基本信息问答后, 孟司游卡在易逢初的神情逐渐不耐烦之前, 切入主题:
“所以,您表示那两个违规入侵本世界的外来异能者, 于上午九点恰好降落在您的住宅附近, 还主动非法入室,试图威胁您的财产与……人身安全?”
说到最后, 孟司游顿了顿, 表情有些微妙。
两个歹徒在没有经过异管局监管、许可的情况下, 擅自在居民区使用异能就算了,干的第一票还是抢劫神性生物……
那两人还能留一口气在, 直挺挺地被易逢初扔在异管局门口,属实是易逢初手下留情了。
主动挑衅上位神性生物而不死, 谁看了能不感叹一声歹徒命大?
易逢初冷笑一声,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指尖一下下敲打在桌面上,节奏逐渐加快,仿佛暴雨倾盆时急促的雨点,“他们还打碎了我家的窗户玻璃,没换鞋就踩在窗沿、柜子上……”
毫不夸张,易逢初在见到家里一连串凌乱而漆黑的脚印的瞬间,脑海深处就有一根弦被崩断了。
哪怕他竭力维持冷静,也有无数分身从他身上探出,银白的鳞片绞紧两个入侵者,把他们的肋骨勒断、再回溯如初,像绞湿衣服一样反反复复。
花了一段时间,易逢初才压下怒火,把因直视神性生物而神志不清的两人扔到异管局处理。
描述了自己惨痛的遭遇,易逢初询问:“我的反抗,算是正当防卫吧?”
“当然,”孟司游点了点头,给予肯定,“经过调查,两个歹徒是焚灭净土的残党,在组织被清剿的过程中流落到我们世界。感谢您对维护社会秩序做出的贡献,如果放任他们四处躲藏,造成的危害难以估量。”
论罪行,那两个异能者也是恶贯满盈,足以死刑十次。
相比之下,易逢初简直是新时代遵纪守法好神性生物。
他甚至会把歹徒全须全尾地带到异管局报案,而不是自己生吞活剥、或者采取其它什么更血腥残忍的方式,他好守法!
孟司游发自内心地感慨着。
做完笔录,孟司游合上讯问笔录簿,一路把易逢初送到门口。
独处期间,他一脸欲言又止,终于在迈出异管局大门后下定决心,斟酌着开口:
“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易逢初脚步一顿,挑眉看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我觉得,只要面对面和你接触过,就都能感觉到……你好像比往常更暴躁一点,像是有心事。”
孟司游尽量委婉诙谐地说,“最近,你已经吓到我好几个巡逻路过的同事了,他们都明里暗里向我打听,有没有无意中做什么犯你忌讳的事。我一直安慰他们别多想,嘴皮子都要重复得磨破了。”
孟司游隐含担忧的目光落到易逢初身上。
近来,这位神灵子嗣的脾气反常地暴躁,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
以往大多数时候,易逢初表现得并不难相处。
虽然他的神情偏向于淡然,但这种平淡不具有太多攻击性,而像是蛇懒洋洋地盘绕在树枝上,稳若磐石,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悲伤或烦闷。
他只是静静待在某处,放任世间百态在眼底溜走,偶尔被他人不带恶意地戳几下,那就稍微动弹一下,给予礼貌的回应。
然而最近,易逢初周身的气场更加沉凝恐怖,仿佛压抑着一团无形的、足以灼伤视线的烈火。
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视线轻轻扫过,就蕴藏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一度把异管局巡逻队里感知敏锐的异能者吓得双脚钉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动弹。
“——像是酝酿着暴风雨的阴天,给人感觉喘不过气。”
一位巡逻异能者如此形容。
针对易逢初最近的反常,甚至有异能者大胆提出,有没有可能是形似蛇类的神性生物,也会有蜕皮之类的烦恼?
蜕皮期的时候,情绪会更加不稳定吗?
在夹杂着好奇与恐惧的讨论中,异管局成员私底下琢磨的《命运膝下神性生物观察手记》快要装订成册了。
但孟司游不敢让易逢初知道这些,只是表示:“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虽然能影响、困扰你的事情,我也大概率无法解决,但我想倾诉本身同样有意义。”
易逢初思索片刻。
他见过许多信徒,会在面临重大事件和抉择时,向他祈祷倾诉——并非为了寻求神迹的庇护,而是仅仅追求心灵上的慰藉。
嗯……这对人类来说,真的很有效吗?
易逢初决定亲身尝试一下。
他模糊地简述道:“我隐约感觉到,有个以我为原型的东西诞生了。通过我们之间‘原型’和‘复制品’的联系,它能获得一些力量,复刻我在过去某段时期的部分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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