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海孤舟
“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试图与他友好地、温柔地交谈。”
孟司游挑起眉,开玩笑道:“就像面对一个易碎品?”
“不,”江宥无可奈何地叹息,“是我们的世界,就像是一个易碎品——说不定我们在易逢初的事情上处理不当,‘那位’就会把我们一起炸了。”
“所以,让我们小心、小心再小心一些吧。”
……
易逢初和同学们刚刚体检完,在医护人员的嘘寒问暖中回到病房,暂作休息,等待最终的体检报告出来。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异管局的有意安排,易逢初所处的病房是唯一一间单人间,让他感到舒适而自在。
舒舒服服地躺了大半天,易逢初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于是他离开病房,在四周随意地转悠起来。
路过肿瘤科的一间诊室时,恰好坐班的刘医生正敞开着门,头靠着U型枕休息。
他远远地看到易逢初的身影,猛地从座椅上跳起来,格外热情地打招呼:“诶?是小易吗?看着眼熟啊……”
易逢初对待长辈,一向比较礼貌。
此刻他同样停下脚步,礼貌地与刘医生寒暄,看着刘医生光溜溜的脑袋在他眼底下激动地一跳一跳。
在说出“你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之类的常见话题后,刘主任切入正题,小心翼翼地问:“小易啊,你母亲的身体,最近还好吗?”
易逢初不明所以:“她身体一直很好,近几年又在国外四处旅行。”
“哦,那真好啊、真好。”
刘医生一脸感慨:“好多年前,她在我这边查出肿瘤、病情不断恶化,我们都以为她撑不过两年……没想到,现在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你都长大了,她倒是越活越精神。”
易逢初心里倏然生出一点不妙的预感,神情严肃起来:“关于肿瘤这件事,您能否具体说一说?”
“你居然完全不知道吗?”刘医生讶然,“就是可能二十多年前那会儿……”
半小时后,易逢初带着几张留有折痕的病历存档,离开肿瘤科。
回到单人病房,他坐下仔细看母亲曾经的病例单。
看着看着,易逢初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了。
‘2002年9月10日,易眉山于A市人民医院,肿瘤科刘主任处确诊脑部恶性肿瘤,病情不断恶化,主治医生态度并不乐观。’
在易逢初的认知中,他是在11月6日出生的——那计算一下时间,当时的易眉山应该已经怀孕至少六个月。
但是,看她当时的体检报告,各项数值显然不是一个临产孕妇应该有的。
更像是……母亲根本就没有怀过孕、至少没有怀过他。
易逢初骤然回想起小时候,他曾在放学的路上,好奇地询问父亲的下落。
而母亲则笑眯眯地回答:“我们小易啊,可以当作是来自雪山的孩子——不如就把雪山看作是爸爸吧?”
后来长大了,易逢初也对探究自己素未谋面的血缘另一半提供者没有任何兴趣,不再询问类似的问题。
以前,易逢初只以为母亲是一向不着调地开玩笑,现在看来……
他别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甚至非生物“生出来”的吧?
第37章
易逢初感到, 自己似乎坠入了一场梦境。
涟漪在眼前一圈圈漾开,翻涌出巍峨高耸的山峰、万里冰封的雪原,以及如山峦崩摧般向下碾压的冰雪。
——这是一场雪崩。
祂伸展着长长的身躯盘绕在山侧, 将中段的躯体舒舒服服地浸泡在火山内温热的岩浆中,尾巴尖随意地搭在某处圆顶的山峰上。
雪崩,对于人类而言是死神亮出的雪白镰刀,可对祂来说,不过是一场为他清洗鳞片的“按摩”。
经历过咆哮而下的雪粒和石块洗礼之后,祂感到浑身鳞片都被擦得更加雪亮, 在一澄如洗的天空下反射着近乎耀眼、神圣的光泽。
那个被祂随手救下的登山者,仰面躺在祂的尾巴下许久,四肢呈大字摊开, 一动不动的, 险些让祂以为这人还是难逃死亡的捕捉。
终于, 登山者撑着登山杖,艰难地站起身, 缓缓靠近祂。
祂随意地低头瞥了一眼, 这是一个年轻人类女性,帽子和雪镜的缝隙间漏出两捋卷曲的黑发。
虽然看不清具体面目, 但只需看她口罩下露出的双唇——似乎天生带着笑意, 就让人觉得她应该是个开朗爱笑的人。
但易逢初只觉得, 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居然孤身一人攀登到这种高度,简直是寻死。
年轻的登山者仰起头, 仰望着祂庞大的身躯,口中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
“世界上居然存在这么巨大的蛇吗?您是雪山中的山神吗?难道, 传说中环绕人世的‘耶梦加得’是真正存在的?”
“是神救了我啊,我还以为, 我会死在雪崩的那一刻——其实,我也正是为死亡而来的。”
“向死亡朝圣,听起来很浪漫吧?但我的疾病可一点都不浪漫,肿瘤……山神也会知道,肿瘤是什么意思吗?”
大概是由于生命早已进入倒计时,登山者没有表现出太多恐惧和敬畏。
她仰着头,几乎是以一种观摩天神的目光,絮絮叨叨地向神说出死前的一切执念。
那一切悲伤、愤怒和不甘。
易逢初静静听着,鎏金的眼瞳大得像是一池平静的湖泊。
祂自山巅垂下目光,倒映在登山者漆黑的眼睛中,就像是黑夜中的两点星火。
说了很久,登山者沉默下来,继续再开口时,说的却不再是她自己的事情。
“一直以来,您就一个人、呃不,一条蛇待在山里吗?”
“……”巨蛇没有回答。
祂的身影隐没在云雾后,远远望去,就与起伏的雪山融为一体,像是自然的一部分,又像是早已超越了自然。
登山者说:“我从您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忧郁和迷茫,您似乎完全与世界割裂开,找不到任何驻足的理由和锚点。”
“您的身形无比伟岸、强大,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但您也困于某种孤寂之中——困在这座山里。”
闻言,巨蛇渐渐伏低上半身,头颅停留在登山者面前数米之前,若是祂有吐息,那大概已经掀起又一阵风雪。
这样的视角,登山者像是下一刻就要葬身蛇腹,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遵循内心说道:
“据说有些山中的神灵,只有在人的邀请下,才能跟人一起走出山野。当然,我认为您和传说里那种受限巨大的‘神’定然不同,您要更加神秘强大……”
“但我还是想问一次,您是否想和我一起离开?”
“……”
易逢初没有梦到他是怎么回应的了,梦境像是被搅乱的池水,迅速破碎。
——他醒来了。
坐起身,床头柜上还放着母亲的旧病历,易逢初凝视半晌,将这几张纸锁进柜子里。
手机似乎有些诧异:【你不打算打电话给你母亲,问问这件事了?】
易逢初锁好柜子,随意道:“无所谓,无论问不问,她都是我妈啊。”
“——就是她把我带来人世的。”他语气异常笃定。
手机:【……也是。】
过了一会儿,手机上收到一条入款到账通知。
这是来自异管局的“工资”,但考虑到易逢初几乎没有任何任务,说是“供奉”或许更加准确。
想到这回事,易逢初还是不禁感叹,力量就是如此奇妙——
它可以让一个低调的人不再低调,瞬间处于万众瞩目之中;
但绝对的实力威慑,同样可以让所有人一齐自觉“失明”,对易逢初的所有异常视而不见,并不约而同地缄默于口。
异管局不敢擅自插手真神与血裔之间的事,但也不能对此完全不关心,放任易逢初带着他背后“叙事者”的注视到处乱窜。
经过几个日夜的多方商议之后,异管局得出了一个对策:
以高薪和福利聘请易逢初,让他以“特聘咨询师”的身份,挂名成为异管局的合作对象,以此表达立场上的友好。
除了发工资的时候,异管局就主打一个不打扰、不打听、不多问。
所以,易逢初没有被安排任何硬性工作,也没有所谓的上司能够管他,就能够过上时不时有一笔额外收入的生活。
“……”
当时,双方签署合同时,易逢初沉默许久,问道:“好处说完了,那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对面代表异管局的异能者一愣,不知所措。
——他们哪里敢对易逢初提出要求啊?
易逢初只看到几人交头接耳一阵,最后异能者代表小心翼翼地提出,如果他觉得太闲,可以每个月随便过去逛几圈。
易逢初当即眼前一亮:闲啊,他很闲!
他对异管局搜集的各势力高位者情报,可是好奇很久了……
当天下午,他就在知情者们的胆战心惊的目光下,来到A大附近的分部报到,悠哉悠哉地转了几圈。
原本,许多对易逢初的来历不知情的工作人员,对这么一个空降的薪水小偷还是有点意见的——
直到易逢初路过档案室,一向群魔乱舞、各种知识污染齐飞的档案室忽然安静了。
由于档案中所记录的危险知识,档案室向来与道具库并列为异管局的高危禁区。
档案室里惯有的场面,是文字如同蚯蚓一般蠕动,纸张吐露魔鬼的话音,资料架之间浮现出隐约的幻影,向人招手……
时常有轮班值岗人员遭受蛊惑、伤害甚至残杀,让管理档案室成为异管局内最危险的工作之一。
哪怕A市这里是分局,档案比起总部要少很多,但仍然常有人员伤亡。
但易逢初只是普普通通路过,档案室就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幻听、幻视全部消失,纸张和文字恢复了它们本该有的模样,安安静静躺在架子上,安分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下,所有工作人员都没有任何意见了。
甚至在易逢初离开的时候,他们还依依不舍地挽留,希望易逢初有事没事多过来看看。
上一篇:忍界之神爆改人间之神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