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海孤舟
——那他就以副本里本就存在的身份,逐渐蚕食入侵。
在与鎏金眼瞳虚影对上视线的瞬间,小罗就感到大脑被一片恢宏磅礴的嗡响充斥、占据。
恍若命运的钟声在意识深处敲响,掀起一层层无形的气浪,令她思维混乱,难以思考。
【——我应允了。】
夹杂着蛇类吐信似的“嘶嘶”声,神明的回应被风卷起,带到小罗耳畔。
恍惚之间,小罗感到鼻子一热,伸手一抹,才发现原来是两行温热的鲜血从鼻腔溢出,猩红点点滴滴地落在地上,开出一片红梅。
半晌,疾风停歇。
仪式中心的光辉像是坠落的辰星,渐渐黯淡,直至消失。
小罗恢复清醒,连忙掏出纸巾擦拭起脸上、手指间的血迹,又用纸团堵住鼻腔止血。
在她面前,散落在地上的骨灰化作一缕细烟,已然为这场沟通神明的仪式燃烧殆尽,唯有蛇鳞还停留在原处。
鳞片似乎变得更加锋利、更加富有光泽,哪怕在楼梯下的阴影里,也反射出一种慑人的冷光。
小罗用干净的纸巾包裹住蛇鳞,小心翼翼地安放回口袋里,然后轻声唤了一声:“……您还在吗?”
【我在。】
顿了顿,祂语气含笑道:【你做得很好,现在我们之间的联系已经稳定了,只是……】
【想要召唤我降临于此,你还需要为我献上更多。】
更多……是指祂之前提及过的“新鲜的尸体”吗?
小罗颤了颤,感到邪恶与神圣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似乎同时体现、交融在这位神祇身上,不可揣测,亦不可理解。
第66章
小罗回到四楼, 刚刚拐过楼梯拐角处,就骤然被一栋高大臃肿的肉墙堵住去路。
身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足有两米以上的高度,手臂同样长而粗壮, 像是两条蟒蛇似的软绵绵垂在身体两侧,肩膀和头颅都紧紧抵着天花板,不正常地低低垂下,显得局促狭仄。
它看起来仿佛是正常人被等比例放大后的样子,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深黑的阴影。
——是“爸爸”。
或许是她出去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让它察觉出不对劲, 特意在这里堵着她!
小罗意识到这一点,咽了咽口水,不由得缓缓向后退去。
冷汗瞬间沁出, 又沿着她的脊背滑落, 浸湿一片衣物。
但小罗每往后退一步, “爸爸”就往前紧逼一步,庞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住身高不及它一半的小罗, 释放出来自死亡的警告。
再往后就是台阶了, 小罗退无可退,只能忐忑地站在原地, 听到“爸爸”洪亮的声音如隆隆雷音, 从她头顶上响起:“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 我下楼去帮妈妈扔垃圾,”小罗绞尽脑汁, 为自己在楼下的长时间停留找理由,“垃圾袋系起来的结不小心散了, 垃圾都倾倒了一地,我收拾的时候就多花了一点时间……”
“……”
“爸爸”沉默一会儿, 两眼硕大如牛眼,涨出暴躁的红血丝,它忽地怒吼一声:“撒谎!你在撒谎!”
“你早就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了,我都看到了——那时候我就站在窗前看着你!”
小罗闻言,大脑空白一瞬,紧接着冷汗直流。
她扔垃圾的时候,原来有一双眼睛正贴在窗户前,从四楼俯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吗?
想象到身形异常高大的“爸爸”站在楼上窗前,沉默着,一眼不眨地监视着她的情景,小罗就觉得寒毛直立……
她该怎么办?还有没有办法补救?
在“爸爸”看来,她既撒谎,又故意拖拖拉拉不回家,必然已经不符合对于“好孩子”的定义了!
就在恐惧充斥着小罗心灵时,她听见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向下跑。】
与此同时,“爸爸”已然抬起大如蒲扇的手掌,用力挥向小罗头顶,掀起一阵劲风——
千钧一发之际,小罗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遵循指令,开始行动了。
她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下跑去,经过拐角时由于速度太快,她的胳膊还重重撞到铁锈的扶手上,疼得她龇牙咧嘴,速度却没有放慢半分,脚下生风似的大步跳下阶梯。
一时间,双方你追我逃,踏踏踏的脚步声响彻楼道,瞬间惊起几层声控灯,原本死寂的居民楼灯火通明。
有几次,小罗都能感到危险的气息快要抓向她,好在她行动灵敏轻巧,总能险险躲过,一路跑到一楼。
【可以了,】脑海中的声音淡淡道,【避开楼梯。】
小罗依言照做,闪身躲到李婆婆家门旁边,身体紧紧贴上墙壁,接着眼神惊惶地朝上望去——
只见“爸爸”的身影刚刚出现在一楼楼梯上,它头顶上方的声控灯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根根埋在墙中的电线齐齐断裂,毫无预兆地砸到“爸爸”脸上!
瞬间,小罗隐隐听到了西瓜被劈开时汁水搅动的轻响,猩红与淡黄的液体从“爸爸”脸上喷涌而出,喷射状溅到墙壁上。
一道深刻的血痕贯穿了“爸爸”的大半张脸,一直从额头裂到鼻子。
鼻梁被砸烂,皮肉被掀开,连森白的头骨都露出半截,直接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小罗看着“爸爸”的惨状,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惊魂未定。
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爸爸”似乎也没从这场始料未及的意外中回过神。
它的身形晃了晃,手臂下意识搭上一旁的扶手,试图稳定身形。
然而,就在它把中心转移向扶手的刹那间,楼道里又响起一道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的声响。
轰然声下,“爸爸”的身影就跟随着骤然坍塌的扶手围栏一起,砰地摔在一楼。
正好是头骨着地,以接近一百八十度的角度断裂,又正好有一片啤酒瓶碎片扎进它的眼眶,搅烂它的眼珠,最后被落地瞬间的冲力送进头颅内部……
鲜血和脑浆喷洒满地,一齐涌流。
小罗怔怔地贴墙站着,直到源源不断的血污快要蔓延到她脚底,她才如梦惊醒似的,猛地跳上楼梯。
这栋居民楼经年未经修缮,明灭不定的声控灯确实有掉落的可能,而爬满锈蚀的铁栏杆也的确存在坍塌的风险——但这些概率都是微乎其微的。
就像人只要还在呼吸,每天就面临着这样数以万计的“危险”,饮用的水可能会堵死气管,漏电的电器可能会引发触电,甚至道路也可能崩塌杀人……
可是,这些概率都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没人会把它们放在心上。
——所以谁又能预料到,“爸爸”这样壮硕高大的怪物,居然会突然死于这么一系列的“意外”呢?
沉默一会儿,小罗在逐渐弥漫的血腥味中,充满敬畏地开口:“伟大的命运之主,这是您降下的神迹吗?”
拨动命运的走向,调整概率的大小……这是否也是“命运”力量的表现形式之一?
这太强大,也太诡异了,根本就让人无法防备。
【出于方便考虑,你可以称呼我“叙事者”,】祂没有直接肯定或否认小罗的猜测,轻笑道,【这只是一些奇妙的意外,不是吗?】
从祂的语气中,透出一种欣赏、赞叹的意味,似乎正满意地回顾着自己的作品。
小罗既感到恐惧,恐惧于这种无形无状的伟力,又感到说不出的安心——她明白,庇护她的存在对她的敌人越是残忍,就代表着对她越是仁慈。
“……感谢您的慷慨救助,”小罗的嗓音尚且有些发颤,态度却极为坚定认真,“赞美命运!”
片刻后,祂又下指令:【在尸体旁边,再次举行仪式吧。】
【把它献给我。】
“谨遵您的意愿。”
小罗毫不犹豫地应下,然后在第一级台阶上倾倒部分骨灰,又一次举行了仪式。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普通的祈祷仪式——
而是神降仪式。
随着小罗虔诚而敬畏地念出叙事者的尊名,在仪式正中心的蛇鳞深处,爬出一条纤细银蛇的虚影。
蛇尾摆动游走,掠过满地触目惊心的鲜血,却纤尘不染,始终圣洁、美丽而危险,最终钻进“爸爸”死前惊恐瞪大的眼睛里。
从银蛇出现开始,小罗就下意识低下头,视线紧紧盯着地面,不敢贸然窥视真神……哪怕这或许只是祂的部分虚影。
但她仍然可以听见,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咯吱的轻响,仿佛人的身体在被蛇类绞杀时,浑身骨头的呻吟,又好像是——
这些骨头在以反自然规律的速度和方式,重新断裂、生长又排列,飞速构建出一副祂所满意的临时躯体。
与此同时,小罗惊讶地发现,她脑海里对“爸爸”的印象正在迅速淡忘,直至消失。
原本那个高大如山、理应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身影,似乎在被无形的力量抹消,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周身被银色光辉环绕,看不清面目的颀长人影。
这种神秘的力量直接作用于意识,让小罗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几乎要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个副本里的“爸爸”,从始至终都是那抹银辉环绕的身影。
幸好,当她低垂的视线触碰到仪式中心的银色蛇鳞时,就像是有一捧清泉自头顶淋下来,让她一个激灵地清醒过来。
……什么“爸爸”?
那明明是她信奉、召唤而来的真神啊!
还好她清醒得及时,不然到时候对着叙事者先生脱口而出一声“爸爸”,她……她难以想象后果。
都无需祂发怒,她就会被自己的羞愧所淹没。小罗心有余悸地想。
……
在仪式举行的刹那,易逢初就隐隐感受到一股牵引的力量。
他闭上眼,不做抵抗,任凭仪式的力量为他指引方向。
仿佛无形的小舟摇摇晃晃,跨越过不同世界、不同维度的阻隔,带着易逢初的意识抵达了那个副本的边缘。
这里本该被诅咒的力量严防死守,防止任何外来者绕过咒噩之父的应允而潜入;
但经过罗笙乐的几次联系和仪式,最外层的边界已经出现一个孔隙,易逢初能够透过它投进去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多。
易逢初于冥冥中感到,有无数肢体从他的身上延伸而出,无数狰狞的蛇首凑近孔隙,在附近打着转。
它们或是睁大蛇瞳,往里面张望,或是扭动着纤长的身体,试图钻进去……
但这个孔隙对于易逢初庞大的本体而言,还是太过狭小了。
哪怕是他身上的分身小蛇,也很难挤进去,逐渐丧失耐心,恼怒地朝着孔隙吐出蛇信子。
就在阵阵不耐的“嘶嘶嘶”声里,忽然,有一条最为细小、羸弱的小蛇成功窜进孔隙。
它似乎也倍感意外,瞪着鎏金的眼眸扭过头,与自己的同伴们,以及掌控话语权的本体隔着屏障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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