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自我修养 第110章

作者:千年寂寞 标签: 西幻 马甲文 正剧 克苏鲁 无C P向

好消息,他不需要接手路远寒没完成的任务,再去下一个实验体所在的区域了,坏消息,上头可能正在拍桌子震怒,商榷着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处置他。

可以的话,路远白希望他们尽量采用一种柔和、平缓、人道主义的灭杀方式。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路远白已经踩着置物车冲了出去,金属滚轮在他的重量倾轧之下咯吱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被压坏。无论如何,他并不是颤巍巍垂着爪等死的小白鼠,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陪着那些实验体一起葬在地下。

从广播装置下飞驰而过的时候,路远白伸手比了根中指。

下一秒,骤然响起的机械音印证了他的猜测,路远白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他们果然能监测到实验区域内的情况。

就在此刻,玻璃下水波荡漾。

通道四面的扩音装置都在快速震颤,格尔的指示紧促而又不容置疑,声线昂扬,仿佛带着一种没来得及清洗的血腥气:“临时专员银杏,请立刻放下手中物体,返回实验室上层,接受检查!”

“重申一次,立刻放下物体,返回实验室,接受检查——”

路远白刚挑衅过实验室的权威(尽管他并不认为对方能看懂这个侮辱性手势),现在当然不可能听他们的行事。

他没有停下脚步,快如疾风地贴着地面滑了过去。

路远白的大脑飞快运作着,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能返回实验室上层,那里很可能已经有重兵把守,就等着他一头撞上去自投罗网。同时,也不能待在具体的工作区域,那些地方同样被应急设施覆盖于其下,可以实施无差别打击。

现在看来,他最好的选择似乎就是找到一个死角,一个没有被实验室管控到的灰色地带。

路远白不禁想道,什么地方符合这种条件呢?

他面前摆着两个选择,一个是前往昆虫区,但实验室要是请调执行部的精英小队,用不了多久就能追过来,让路远白无路可走。另一个则是乘升降梯,下到更深处的极地区,那里地广人稀,就连活着的实验体也没有几只,更不用说应急设施了。

更重要的是,路远白记得副秘书长曾经叮嘱过,底下是总部机密性最高、同时也最不容有失的深度收容区,让他不要乱跑。

他能否据此推测……只要想办法闯到下面去,就能触发深度收容区的报警机制,瞬间引起整个总部的注意呢?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

但路远白面前只剩下了这个选择,他没有任何停顿,在通往升降梯的路上疾驰,引起了广播中一阵越发刺耳、像要将他震聋的噪音。警示灯全部熄灭,霎时间亮了起来,它们转为红色,预示着这地方即将迎来一场充满鲜血的变革。

那阵动静惊到了栖息在水中的实验体。

它们中的一些发生了暴动,正狂躁不安地四处冲撞着同体,更多的怪物则聚集而来,将脑袋贴上了玻璃管壁,一双双恐怖的眼睛张望着外面的情况,想要找到引起这场剧变的幕后黑手。

到底是谁,造就了灾难的开端?

路远白当然没时间回应它们的疑惑。置物车的滚轮在地上摩擦出了一路火花,放在第二层的小怪物险些被颠下去,好在这人还记得要护好抑制剂,及时伸手扶好了架子,顺带着也就没有让它倒飞出去。

连接着水生区的大门就在眼前,路远白纵身而出,比置物车先一步抵达了感应区域。他没有用银杏的那张工牌,而是拿出了赫伯特的身份凭证,事实也证明了这样做确实极有先见之明。

路远白知道,恐怕在他拒绝听命的一瞬间,实验室就将他的权限给停了。

但升降梯应该还能用,毕竟所有上下行线路的控制权属于总部,也就是说,生物工程部要是想停用某一部升降梯,得先向上面进行申请。

高级专员的权限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用,大门甚至没有一秒卡顿,就向着旁边快速打开,让已经将麻醉枪上膛的路远白蹿了进去。要是有人出现在他视野中,他会立刻开枪——即使是兽用麻醉剂,射进一个人眼球、口腔、心脏等脆弱部位时造成的伤害也足以致死。

好在实验室的人还没有下到D3层来。

路远白推着车冲进了升降梯中,按下前往最深层的键钮,他带血的指纹印在了上面,顺着厢壁快速流下,就像一个触目惊心的记号。

随着那阵轻微的失重感落下,升降梯带着他开始了逃亡。

狭窄密闭的空间之中,路远白垂下视线,将工作服拉到了顶部,让自己的身体完全被衣物紧密地裹在其下,不露出一丝缝隙。

紧接着,他又戴上了潜水头盔——毕竟他没有携带任何防寒设备,就要孤身前往极地区,而那里的气候相当恶劣,路远白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减少热量流失。

下降耗费的时间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久一些,厢门打开,路远白将他需要的所有设备、物体都带在身上,检查无误后,才跨出升降梯,从极地区的入口走了进去。

路远白的指尖僵住了。

目光所及之处,遍是一片广袤的冰原。

寒冷刺目的白色从他脚下蔓延到了不知道多远的边界线上,无数冰棱从高处垂落,雪花般的屑状物掺杂在狂风中纷飞,一切就如员工手册中所说的那样——只是站在这里,确实无法看到任何生物存活的迹象。在极度的低温之下,他丧失的首先是知觉,掌根下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已经被冻干了,甚至渗不出一丁点液体,而实验室配发的工作服,更是形同虚设。

此刻,路远白感觉自己就像赤身裸体待在冰天雪地中一样。

他先是浑身发冷,心脏停跳,体表下血液流动得越来越慢,仿佛所有思维活动都停滞了下来,紧接着又开始冒汗,那些液体还没来得及流出毛孔,就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消失不见。

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路远白微微俯下身,还在继续往前走。

但他的面色逐渐变得惨白一片,打颤的睫毛上凝出霜晶,犹如落雪般,挡住了底下那对毫无感情的眼睛,而他干涩的嘴唇下则渗出湖水般的淡蓝,看上去就像一个离群索居的怪物。

置身于极地区,他浑身皮肤都呈现出和环境一样的冷而干硬,唯有封闭的口腔中还保持着温热的状态。

路远白喉结滚动,从唾液腺落下的水滴在舌尖上,顺着他渴求的舌床滑了进去。

……好甜,他不禁想道。

第156章 亲爱的饲养员(21)

什么时候, 人会觉得自己的涎水是甜的?

路远白此刻口干舌燥,身体正处在极度缺水的情况下,因此他一滴也没有浪费, 将舌尖盛起的液体全部咽了下去, 尽管如此,那阵从脚底板一直往上窜的寒冷还是让他抖得像只濒死的鹌鹑。

本来霍普斯镇的冬天就已经足够冷,足够让人难捱了, 实验室的人还要将极地区设置得如此还原, 真是一群疯子。

路远白的想法刚冒上来, 转瞬就被狂风吹散了。

他略微低下头, 想从测温枪上看一眼现在的温度, 却发现仪器已经冻得无法正常运作了,屏幕上凝着细碎的冰碴, 像是被扰乱了磁场似的, 指针左右摆动着转个不停。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路远白略显迟滞地意识到, 就算实验室派出的执行小队将他拿下, 当作犯人一样拷走受刑, 也不会将他扔到冰窟里挨冻——他们使用的惩戒手段往往更鲜血淋漓,只会榨取完所有剩余价值,将犯人折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温暖的牢房,亦或者一阵狂风凛冽的逃亡?

路远白早就做出了选择, 因此,他现在的困境完全是一个叛逃者应得的下场。

护目镜的玻璃被刮出了许多细长的划痕,冰屑劈里啪啦砸在上面的声音让他勉强维持住了一丝理智, 然而那片寒川白得耀眼, 路远白的视野被周围别无二致的景象严重干扰, 几乎分辨不出前进的方向。

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 他想起了身上那份凡蒂斯的基因。

来自深海人鱼的血脉本该将他的肉身改造得更坚固,同时也更为强悍,然而凡事都有利弊,那些近乎完美的存在也是两栖动物,和爬行类一样属于变温动物的范畴。

这份因果落在了路远白头上,使得他的体温下降得远比正常人要更快。

很快,他就感到整个手掌都失去了知觉,指节甚至无法蜷缩,它们就像一截截木棍似的插在腕骨下,坏死的部分仿佛已经不属于他——这样说吧,极温夺走了路远白对身体的控制权,让他寸步难行。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感到绝望的。

路远白停在了原地,他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一座快要成型的雕塑,内心却在挣扎着要继续走下去还是返回升降梯,然而这场思想斗争注定是没有意义的。

他转过头,发现入口消失了。

在无法分辨位置的冰原中,一切事物存在的痕迹都被掩盖在了寒风之下,他要如何才能找到自己来时走过的路?

按照路远白的脾气,在这种糟糕透顶的情况下,要是不能抽上一口罗刹草,他没砸坏所有东西就算是不错了。但他已经不是那个被人冠以恶犬名号的海上指挥官,实验室当然不会在工作服下配发一盒烟卷,让他在干活的时候顺便享受生活。

路远白磨了磨牙,还是认命地走了下去。

他在仿佛没有边际的冰川上走了一阵,走得头晕眼花,嘴唇淌下的血迹像是两颗小小的尖牙。从眼前快速闪过的黑色让路远白知道自己的情况算不得好,他的手脚完全不听使唤,肠胃正在痉挛,体内每一个器官的震颤都在通知着他:这下你玩完了。

踩在冰面上的那条小腿脱力,让路远白径直栽倒了下去。

他瘫坐在地上,没什么力气地抬起头,却在望着前方的瞬间倏然一顿,路远白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那里有个建筑物模样的小方块,虽说表面上覆盖着厚冰,然而细看之下,却能隐约看出门的轮廓,以及里面透出的灯光。

它出现在这种地方,简直让他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路远白快速眨了下眼,再次确认他没有看错,那的确是一个设置在极地区的休息站。

……休息站!路远白心如擂鼓,他顾不得深究此刻涌现的到底是喜悦、侥幸还是更为复杂的情绪,从地上翻身而起,用尽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喘着气跑到了休息站门前。

他站在离猫眼不过一寸的位置,护目镜的玻璃已经被纷飞的血迹糊满,若是有人从里面往外看,必然要被吓个肝胆俱裂。

路远白并没有轻举妄动。

就在刚才,他那回光返照似的行为已经耗尽了全身力量,望着面前的门,路远白甚至没办法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二来,那份倾泻而下的灯光也宣告了里面有人,在不清楚对方底细,是怪物还是活人的情况下,他认为自己必须积攒一点杀人的力气。

垂在身侧的手从僵硬转为微微抽动,路远白摩挲着指尖,直到干裂的疤痕重新融成血水,他才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门。

路远白保持着专注,从呼啸而过的狂风中分辨出了一道正在靠近的脚步声。

他很快就有了判断。

从获取到的信息中,路远白分析出门后的存在疲惫、警惕,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气……听起来像是个人。见鬼了,实验室不是劳动力紧缺,只有他一名被抓来赶鸭子上架的巡查员吗,里面那位又是何方神圣?

在腹诽的同时,他也没忘记将银杏的工牌拿出来放在胸前,不动声色地遮住上面的字样,向休息站内的人示意自己是个活人,是实验室的员工(或许一会就不是了),而不是什么充满恶意的怪物。

他能感觉到,对方在门前停了下来,像是在透过猫眼观察外面的情况。

路远白耐心等待着。说实在的,他并不是什么性情温良的人,却是一个非常隐忍的猎手,知道在生命受到胁迫的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就像现下表现出的模样,他选择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决断。

没过多久,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那根鹰钩鼻给人留下的印象尤为深刻,不难看出他用来刮胡子的工具颇为简陋,才会弄出像这样蓬松、杂乱、有碍观瞻的大量胡须,甚至还隐藏着些许血色,几乎遮住了他面部靠下的地方。

“你是……”男人开口说道。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同类进行交流了,以至于开口时声音干涩,浓重的鼻音下透露出无法掩盖的紧张和警惕。

尽管那很危险,但在冰原上见到另一个人的脸仍然是件让人精神振奋的事——在感知不到时间流逝,亦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的处境下,直视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个体,瞥到对方呼出的白气正在头盔下萦绕,不过片刻,就凝成玻璃上干涸的水滴,会带来一种“啊,我还活着”的感觉。

“一个倒霉的员工。”

路远白言简意赅地给出了答案。

或许是出于对同类的怜悯,又或许是惧怕着这个走到穷途末路的逃生者干出什么事,男人将他带进了休息站,快速关上门,嘱咐路远白他可以放下警惕,甚至还提供了一杯热水。

路远白垂首捧着杯子,从边缘上散发出的热量正在引起伤口疼痛,却让他由内而外紧绷的一根弦松了下来。

直到此刻,他才感到那种对于死亡的警觉远去了。

路远白的靴子上沾满了血痕、冰碴,以及各种颜色混合的不明物质,此刻液体流下,不过几秒就弄脏了休息站的地板,男人却说没事,想活下去并不需要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

像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比如说,男人右手残缺的小拇指,看上去像是被某种充满锯齿的陷阱一口咬下,伤口的颜色已经和皮肤趋于相同……又比如说随手扔在角落里的衣物,露出的袖口上沾着深紫色的痕迹,皱巴巴的,让人感到有些熟悉。

“劈啪!”房间里的壁炉正在燃烧着。

骤然跳起的火光倾泻在年轻人的头盔上,顺着金属边界滑下,照亮了那双隐藏在玻璃下一动不动的眼睛。

当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蒙着脸,不愿意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你很难对这样的可疑分子产生信任。尽管男人微妙的视线落在他脑门上,停留了超过十秒,早就引起了路远白的注意,但他仍然没有将头盔取下来。

置身绝地之中,头盔已经成为了他安全感的来源。

男人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他说自己是艾尔·普奇,那个离奇失踪的前任巡查员。路远白曾经以为他早就死了,现在看来这人活得好好的,只不过他躲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在茫茫冰原上中苟且偷生。

“嘿,我差点以为你是来杀我的。”男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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