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地阳
森鸥外只是意外碰上太宰治,他并不想在这时候跟太宰治发生冲突,因此在撞见他的时候也只是出于本能地开始了大人之间虚伪的社交,但既然太宰治有意恶心他,他又怎么能不做出点反击呢?
“太宰君这话说得可真是让人伤心,怎么能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呢,好歹我也从小将你抚养到大呀!”森鸥外故作捧心垂泪状,说的是声声泣血。
论起恶心人的功力来,他森鸥外也不差。
“什么!”津岛怜央一惊,看向太宰治的眼神立刻染上了一丝忧愁与震颤,“太宰先生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难道宁愿相信一个不知来历的男人,也不愿意相信我吗?”太宰治的演技大概跟津岛怜央是同出一源的,同样忧伤脆弱的眼神,备受打击的姿态,加上他美少年般俊秀的容貌,立刻吸引了一大票路人的围观与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了?”
“好像那个医生说什么话教唆小情侣了。”
津岛怜央眸光微闪,神色急切地握起了太宰治的手,“不!太宰先生,我相信你,一定是他看不得你的幸福在污蔑你!你怎么会是那种抛弃养父的人呢?”
太宰治面色沉痛:“他根本称不上是我的养父,从小,他不让我上学,不让我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每天都逼着当初才只有十几岁的我工作,一周七天,我没有一天假期,还常常因为工作无法完成,被逼着熬到凌晨,把身体都熬坏了!”这时,他略微咳嗽了两声,来表明面色红润的自己其实身体很差。
“直到快要成年的时候,我才在政府的帮助下逃出了那个魔窟。这样的人,也能称得上是养父吗?”
太宰治眼含泪光地看向津岛怜央,津岛怜央也眼泪汪汪地回望,说道,“太宰先生,你受苦了。”
简直就像是在演电视剧般一唱一和的表演,再加上两人出色的外表,完全将路人的心给揽了过去。
“压榨童工,这也太过分了,那个养父怎么没有去坐牢?”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要被倒打一耙地污蔑,太可怜了。”
“旁边那个医生就是他的养父吧。”
森鸥外的面部表情则逐渐僵硬了起来,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被公开处刑。
完全被迷惑的路人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看着像父女的两人,爱丽丝可受不了丢脸,大喊一声“笨蛋林太郎”之后狠狠踩了森鸥外一脚,赌气跑走了。
“爱丽丝!爱丽丝!”
森鸥外连忙拨开人群去追。
太宰治和津岛怜央做戏也做了全套,感谢了围观群众的仗义执言,满足了他们的八卦心和虚荣心,稍微走出了一点距离之后才恢复到正常的姿态。
“噗嗤——”
津岛怜央是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原先含情脉脉的忧伤神情一下子崩塌,眉眼弯弯,嘴角微翘,像是恶作剧过后的小孩,笑容再灿烂不过了。
太宰治看着显出了些少年调皮与活力的津岛怜央,不知不觉也微笑了起来。
先前他们两人刻意保持的生疏与距离,在这一刻,仿佛消弭于无形之间。
第7章 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七)
在外面溜达了一下午的两人终于在快要下班的时间悠闲地回到了武装侦探社,国木田独步的幽怨与愤怒仿佛都快要冲破躯壳了。
“太、宰!”他咬牙切齿,“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什么什么?”太宰治装作没听见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看着空荡荡的桌面一脸惊讶,“今天的工作这么少吗?本来还打算回来加班把工作完成的,现在可以提前下班了,真是好耶!”
什么工作量少,那是国木田独步绝对无法忍受一天的工作不按计划完成,在心中怒火的支持下发愤图强,肝了一下午把太宰治那份工作也连带着一起完成了!
“提前下班?”国木田独步冷笑一声,从自己的办公桌下边又搬出了一堆文件,砸在了太宰治的工位上,怒发冲冠,“为了防止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又找借口溜走,今天下班后你就别走了,把明天的工作给我先完成了先!”
糟糕。
太宰治心中暗叫不好,国木田好像真的生气了。
太宰治虽然皮,还喜欢戏弄国木田独步这种老实人,但他其实心中是有一个度的,绝不会真的触及到别人的底线,此时眼见着国木田肝火旺盛,他也没再戏弄,老老实实地答应了国木田晚上留下来加班干活。
这反倒让国木田一下子怒气全消,有些狐疑地瞟了太宰治两眼。
“你不会等我走了以后就溜走吧?”
“当然不会。”太宰治很委屈,“原来在国木田眼中我就是这种人吗?”
国木田独步这次没被太宰治迷惑住,上下打量了两眼之后很坚定地点了头。
太宰治无奈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搭档吧,放心好了,我会说到做到的。”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语气倒是和缓了点,“明天早上过来,我会检查的。”
纯白的人虎离开前还握着拳给对太宰治加油鼓劲,“太宰先生,加油!”
津岛怜央反正也无处可去,于是主动留了下来,坐到了太宰治身边,“我陪你吧,太宰先生。”
他还用着假扮女友时的称呼,叫太宰治先生,其实是很生疏的敬称,但从津岛怜央口中说出来,便带上了他独有的黏腻腻尾音,倒显出了些别样的亲昵来。
“这些文件我也看得懂,可以帮得上你的忙。”
津岛怜央看着太宰治的目光里,带着天然的亲近与黏糊,他对太宰治的感觉很奇妙,虽然心中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相依为命着长大的哥哥,理智上也能分辨出两人的区别,但就如同血脉中羁绊着的本能般,津岛怜央会下意识地贴近太宰治,会轻而易举地对他产生好感,也有着能读懂他一举一动的独特默契。
“那你看看这份委托该如何处理?”太宰治也不客气,随手挑拣了一份比较简单的委托给津岛怜央,倒是准备要考考他了。
武装侦探社也不总是接些杀人案、爆炸案这类大案,其实与很多侦探社一样,他们接到最多的委托就是找猫找狗,不过门槛设得很高,才不至于忙不过来而已。
太宰治给津岛怜央的委托就是一个富婆弄丢了自家猫咪的简单委托,津岛怜央仔细看了看情况描述,便有思路了。
“是因为发|情跑出去了吧。”津岛怜央一本正经地分析着,“没有绝育的公猫,离家出走前显得躁动不安,频繁乱尿,大概率是因为别墅区比较大,找不到母猫,所以跑出了别墅区之外,这样的话就需要扩大范围,到别墅区周边流浪猫较多的地区搜寻一番,应该就能找到了。”
“的确,”太宰治笑了笑,“那你觉得哪几个地方是重点地区呢?”
津岛怜央仔细看了看地图,圈出了几个地方,“这里、这里和这里。”
“为什么?”
“首先西侧有一家大型的流浪动物领养中心,这些公益机构通常会收容自己附近地区的流浪动物,或者进行绝育放归,所以那只猫咪大概率不会朝这边跑。”
“而我圈出来的这些地方都是居民区和学校聚集的地方,流浪猫比较多,生存现状也比较好,再进一步细分的话,可以将靠近餐馆的地方单独提出来,这些地方比较容易觅食,所以周边也会有成群的流浪猫集聚。”
“非常好!”太宰治打了个响指,麻溜地将类似的案件整理出来,快乐地放在了津岛怜央面前,“那么这些就拜托你了,只要将你刚刚的思路录入到电脑里就好了。”
津岛怜央也不推脱,眨眼笑了笑,抱走了那少少的一部分,被太宰治安排着坐到了中岛敦的位置上,一份一份文件仔细看过去,录入到电脑里。
其中也不全是委托处理,还有些武装侦探社收到的委托金又或是要求赔偿的损失账单这类需要整理的账目。
虽然说不是什么难处理的工作,但上手生疏加之流程繁琐细致,也让津岛怜央一直处理到夜深。
对于津岛怜央而言,今天是漫长又奇妙的一天,经历了许多事情,又遇见了许多陌生又熟悉的人,他的精力早已经消耗殆尽,身心都有些疲惫了,因此在处理完最后一点文件之后,他安静地看着还在工作的太宰治,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太宰治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他的效率其实没这么低,不想做是一回事,做不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认真起来处理事务,从来都是速度是很快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在夜色正浓的温和与寂静中,太宰治只想放缓步调,将这样的时间延续下去,就像是美梦做到了尽头,也不想醒来让那纱雾散尽一般,只贪恋着紧闭双眼,去捕捉稀如星子般的睡意。
太宰治走到了津岛怜央的身旁,看着他直扑扑的睫羽,被压出了浅浅红印的白皙脸颊,和微张着的嘴唇,他醒来,是狡黠又青春的少年模样,睡着以后,却还带着孩子的无忧无虑,眉眼之间一片安宁与静谧,叫人看着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柔软。
太宰治没将津岛怜央叫醒。
武装侦探社租用的办公用地只有一层楼,没有安排休息室,但与谢野晶子的医疗室里倒是有一张干净的床。
太宰治就将津岛怜央安置在那里,他自己在处理完剩下的文件之后也懒得回宿舍了,将就着跟津岛怜央挤在同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盖着的是同一条带着消毒水气味的雪白被子。
一夜好眠。
但另一头,有人却一夜无眠。
津岛修治在[书]上完整地编造出了津岛怜央失踪的因果线,不论先前这是谁的阴谋、谁的算计,当他的笔迹留存在[书]上的那一刻,一切事实都被改写。
这只是一场时空交错产生的意外,津岛怜央所在的餐厅存在着一条缝隙,而绘里奈的存在又使得他的灵魂格外轻飘,受时空碰撞产生的引力影响格外强烈,因此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消失。
津岛修治会发现这一点,然后在下一次的时空碰撞中,成功找到他密不可分的双生兄弟,回归到平静又幸福的日常生活。
这就是津岛修治所撰写的剧本,没有一波三折的惊心动魄,没有高潮迭起的惊喜连连,连故事都称不上,最多最多,也只能被称作流水账,津岛修治不想看到意外与冲突,他只希望以最普通最稳妥的方式将一切拨回正轨,这就足够了。
现在是午夜的十二点。
夜色浓郁,静悄悄的封闭商城之中,踢踏的脚步声里,行走着无数带着肃杀气息的黑西装,白日里瞧不见的枪支明晃晃地高举着,唯二的进出口被严密看守,黑色笼罩的商城里唯有高层的一点光亮。
津岛修治独自坐在白日里津岛怜央消失的位置,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他一手轻抚过乳白的餐桌,头脑清醒,没有一丝困意,只是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等待着他剧本中早已安排好的逢魔时刻的到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再一次见到失踪了一天一夜的津岛怜央时会是这样的情景。 。
太宰治是被一阵强烈的杀意激醒的,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推开津岛怜央,率先向一旁翻滚下床,一声枪响就乍然在他脑袋旁响起,太宰治定睛一看,雪白的枕头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黝黑的窟窿,边缘泛着焦黄,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没有及时闪躲开,这时候他的脑袋已经像西瓜一样炸裂开了。
眼前跟他有着一模一样相貌的男人,第一时间去揽住了津岛怜央,不必多思,太宰治已然知道,这就是津岛修治了。
津岛修治开口,跟偏激举动丝毫不同,他的语调不缓不急,带着旧时华族般的矜贵,虚伪、恶心的让人想吐。
“可以解释一下吗?”
明明心里恨不得他下一秒就去死,脸上却还带着好似从容般的微笑。
“你为什么,会跟我的弟弟躺在同一张床上。”
太宰治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露出了跟津岛修治一模一样,虚伪、恶心的笑容,“这还需要解释吗?”
“那当然是因为怜央喜、欢我啊。”
他特意在“喜欢”这两个字加重了音。
阴冷的杀意陡然高涨。
第8章 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八)
空气中弥漫着湿凉的水汽,未开灯的房间里夜色浓郁,津岛修治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一下仍在发烫的枪管,咔擦一下掰开了弹夹,空了一发的膛室依旧威慑力十足,他将那膛室用力一转,将概率重置,而后把弹夹按了回去。
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了太宰治的额头。
津岛修治微笑着,用那样轻松调侃般的语气说道:“看在怜央的面子上,我给你六分之一的概率,要不要试试看,这次你的脑袋还有没有那么幸运?”
毒蛇。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太宰治的脑袋里无端地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简直就像是一条嘶嘶作响的阴冷毒蛇,以他那极端敏锐的专注力注视着敌人,带着令人胆寒的恶意与杀机。
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哥哥。”
津岛怜央是近乎叹息般地呼唤了一声津岛修治,他睁开了眼睛,无奈地看着津岛修治,“友善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