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潮汐夜海
“三爷…这很显然…”
宋铭铮收了线,剩下的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多听一个字都是浪费。
他冷静了一下,重新捏起那份轻飘飘的文件。上面的数据因为贺听昭的身体原因,他自己学了大半,但其实不需要看数据。
根本不用两分钟,宋铭铮就判断出手里这东西的真假。
等理智快速回归,愤怒就也消减多了,取而代之是浓浓的悲哀与伤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形式化的走一遍验证而已。
必然是爱人想要送到他手上,想要让他相信的结果。
你让我相信,那我就相信吧。
那查也查不出来什么了。
宋铭铮觉得浑身无力,所有事但凡沾上贺听昭,他的理智智商和战斗力都很明显会往下掉不止一个档次,这是他自己很明白,又无能为力去改变的状况,爱情必然是他永远的软肋,是他心口的一块疤,挖出来的一块最痛的肉。
以至于贺听昭不想他再对穆辰远动什么心思,哪怕是随便找了这么个可以说是遮掩都不算的借口糊弄,他都得假装不知道。
然后认了。
“三爷。”
护工准时准点的来敲门,声音和电话里的伯里斯一样,都像是在他面前有了底气。无论他发什么样的脾气,看起来都只是没什么意义的无能狂怒。
“贺少让给您送点心。”
掐的时间正正好好。
心情烦躁的时候,宋铭铮总会下意识喜欢吃点甜的零嘴。
是示威,是示好,是示爱。
是告诉你报告单是我做的假,样本是我让人换的新,我光明正大的骗你,就等你心甘情愿的放弃。
不心甘情愿也不行,谁让你爱我呀。
谁让我爱你呀。
“送回去。”宋铭铮叹了口气“我一会喂他一块吃。”与此同时手也没停,同时传了条消息。
“懒得管了,随便折腾吧。”
不消一秒钟信息就传递了出去,同他过去发过的无数类似的一样,会被很快的接收到,同时严格执行,哪怕只有随便两个字。
宋铭铮站起身来,走过半遮的窗帘时,脸上落下一片虚无的光亮,接着那张挑不出任何缺点的脸,就毫不留恋的走入了往前的阴影里。
对他而言故事落了一个句点,但是想起来就是超出预料的糟糕。
他得回到贺听昭身边,才能勉强短暂治愈焦躁与伤口。
爱人自然在等他。
温柔是治愈一切暴戾的良药。但这句话宋铭铮觉得不对,说的浪漫些,贺听昭是治愈他自己一切暴戾的良药。
看到他还好好的在那,人就平静了一半。什么话都觉得没必要问了,好好的在一起,好好的谈恋爱就行。
“今天天气很好呀。”椅背放的比较低,贺听昭大半身子都只能算躺在轮椅上,因此没办法去操纵轮椅,实际上看不到屋外的几分景色“应该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下次寒流要半个月。”宋铭铮接了话,已经想好不去问贺听昭任何可能会让他不开心的事。走到轮椅边开了手刹,把他推到落地窗前躺着。其实不远处就有躺椅,但是抱起来再转移,无非是让贺听昭多受罪,看起来完全没那个必要“农历新年前还是会冷的,起床就多穿点。”
“冷的时候再说。”
因为推轮椅,宋铭铮站在他身边稍后一点的地方,闻言下意识就抬头扫了窗外。于是在这没注意的时候,贺听昭悄悄抬起头看向他。这个动作按他现在做起来实在吃力,伤处立刻蹿上了疼,但人的眼神晶亮亮的,很自然的就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勾起了唇。因为知道宋铭铮会顾着他,加上受伤之前的时间,这么多年来,他实在是很少会有主动抬头需要去认真仰视的机会。可其实贺听昭很喜欢,因为从内心里就很崇拜他,崇拜源自于无穷无尽的爱。
这种心理加成下,原本他的每次任性也都需要一点预设。但被长年累月的无条件宠爱,预设没了,胆子倒是的确大了很多。
想到这些,贺听昭心里就很高兴。当然不止这些,还有许许多多,几乎可以说是和宋铭铮有关的一切。
开始他以为这只是单纯爱字可以解释的,但是后来想想也不全是。也和他自己的满足感有关,那是一种回望人生,发现没有什么人生遗憾的圆满。
所以现在只希望尽力能让宋铭铮也没什么遗憾。
能陪他做的事就陪他做,能让他开心就让他开心,能开解他就去开解。
尽量把他留在这个世界上,若是人有灵魂,不外乎自己多等他几十年。
还是觉得值得。
他瘫痪后的一切事物都要经过爱人的帮忙,打点照顾。所以无论怎么看,都是宋铭铮陪着他,但是转了这样一圈,当两人中的一个生命走向倒计时,他们之间的职责,也就在悄无声息里颠倒了过来,且愈发的重要与密不可分。
“天气好的时候身上就好舒服。”宋铭铮把眼神落回到他身上,贺听昭在前一刻堪堪垂下了头,眯着眼睛假装看外面的花,等着宋铭铮俯下身凑到自己身边“才有精神能和阿铮玩呢。”
“你身体好我就很开心。”
宋铭铮顺手揉了揉贺听昭的脑袋,毛绒绒的,发量很多。小时候他跟风学过几年叛逆,去漂过一头最浅的白发,但出乎意料这件事并没有对他的发质造成什么影响,依然又多又密。宋铭铮站着的时候很喜欢揉他的脑袋,感觉那是贺听昭身上现在最有活力和生命力的东西。偶尔想起来还有一点感慨,染过白发,不知道他算不算已经守过爱人的白头了?
“我也不想出去玩。”勾了条椅子过来,宋铭铮坐到他身边,牵起被搁置在大腿上,柔嫩蜷缩的瘫手开始按摩。两个人就在暖意十足的卧室里,面对落地窗前的景色聊天“本来就只想待在你身边。”
这两年随着身体的衰落,贺听昭的很多复健按摩都停了,生活习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但是这对不能移动的身体本身而言影响却也不止是潜移默化的细微。根根蜷缩进掌心的手指越缩越紧,宋铭铮轻轻的揉按关节再慢慢顺着中间指节的蜷缩处往外捋直,贺听昭没什么反应,但是肢体却很诚实。瘫掌在他的手中整个抖了一抖,无声的抗议着“疼么?”
“没事的,有点麻。”贺听昭轻轻摇头,冲着身边的宋铭铮甜甜一笑“你按摩我都不太会疼的。”
“其实有点感觉才好。”宋铭铮闻言蹙眉,像是在很认真的发愁“但我不敢和你用力。”
“那还是轻点。”蜷缩的小鸡爪随着腕子摆了摆,贺听昭笑道“我就怕疼。”
托着细瘦的手腕,把下垂的瘫掌握在手里抬高一点。宋铭铮低头吻他的手背,放在脸旁摩挲轻蹭“知道你怕疼,小昭可娇气,我都没使过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