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路仁歪着头逗它,“怎么,心疼了?”
“喵。”(明明是你心疼。)
“我可不心疼,我这是在报复。”
“喵。”(哼哼,谁信?)
“儿子,你以前不顶嘴的。”
“喵。”(是爹爹欺猫太甚!)
一大一小两只猫就到床上翻来覆去地玩儿,玩累了小猫在大猫耳边打呼噜,大猫一面给它梳毛一面神思放空。
他在想着那些年同贾怡回家过年的事情。
贾怡老家是一个西南地区的小县城,在重重大山里面。
大学的时候交通还没有那么发达,他们就坐两天两夜的绿皮火车到县城所属的市里;再从市里的中巴站坐中巴车,绕好几小时的山间公路到达县城。
由于家和学校的距离着实太远,贾怡也只有寒暑假回家一趟;寒暑假都带着路仁这只人形巨猫。
好在贾父贾母都宽厚善良,不计较他这只猫胃口过好占地面积过大。
他们一般买的坐票,买不到坐票就买站票,反正怎样都要回家。
我在报考A大的时候就跟他们保证过了,寒暑假一定回家。贾怡解释说,他们不放心我走那么远,想让我报考省里的学校来着。
但到底没拗过我,我们家还是蛮民主的。他们当时就互相安慰,说男孩子嘛,还是个A,肯定丢不了。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忽然走那么远,心里面肯定也不适应,虽然我一直调侃他们说,他们的二人世界没有我的空间。
但确确实实,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
贾怡说这话时,眼里有光在晃,但嘴角是笑的。
路仁抽了纸巾,给自己擤鼻涕。
贾怡跟哄小孩似的,伸手捏捏他后颈,又摸摸他发顶。
我不说了。贾怡说。
你说呗,还要坐好久火车呢。路仁吸着鼻子,说。
他知道贾怡是不想戳他伤心事,但他确实想听一听平常的父亲母亲,是怎样对待自己孩子的。
他没拥有过,不代表他不能从别人的幸福里提炼出幸福。
贾怡又开始慢条斯理地讲,列车哐当哐当驶过一片广袤的平原,冷白色的雾气里,偏棕色的土壤夹杂着庄稼的梗。
贾怡说,那是麦子。
他还说,等到了我家,我爸妈就是你爸妈。
贾怡家就两个卧室,路仁自然跟贾怡一块睡他的卧室。
本来阿姨说让贾怡睡沙发的。
但路仁好歹有点良心,说两个人挤一挤也没问题。
西南山城的冬天还算友好,没怎么为难路仁这个外地人。
两个刚刚成年的少年人挤在一米八的窄床上,腿压腿、胳膊爱胳膊,再加上贾母贴心抱来的两床大棉被,睡眠的空间被压缩了到极致。
但俩人还是在磕磕碰碰中摸索出较为舒服的姿势,各自团吧团吧身体,也是一夜好眠。
贾怡的房间摆设很简单,就一张床,一个书架和衣柜,外加一张书桌。
书桌下边有一只篮球,没充气,扁扁的。
路仁习惯性地去看书架,被一排“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吓退。
他不明白都高考结束多久了,贾怡还留着这些参考书干嘛?
贾怡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他逝去青春的一个纪念。
路仁无言以对,只得避开那排参考书,往别处看;其他都是很正常的国内外名著,但没有半本流行小说,贾怡果真是乖孩子。
他找到贾怡的高中同学录,贾怡倒不在意,把灰抹干净和他一起看。
贾怡说这本同学录里有他高中班级的所有人,和他认识的一些同级的人。
虽然不一定会再联系了,但这也是个纪念。贾怡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同学录的纸张。
既然都已经回不去了,纪念还有意义吗?路仁问,他当时头脑空白,就张了张嘴,讷讷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人都是往前走的,当然回不去咯,不留下点儿纪念不是更没意义吗?贾怡反问,他合上同学录,门外贾母在唤他去厨房包饺子。
路仁跟着贾怡去,向贾母乖巧地申请加入包饺子大队。
许是他那二百斤的模样过于无害,贾母没拗过他的请求,让他随便包着玩儿。
结果他的手法远胜于贾怡,贾母便更加“无情”地嫌弃起自个儿亲儿子,还是和贾父一起。
那时他们都没想到以后的很多年,路仁进出厨房格外轻车熟路;这个在西南山城的家,也成了路仁的家。
果然是自己过于不要脸了。
路仁笑笑,从回忆中醒来。
小猫还在睡着,他将它轻轻抱回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