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晞
药喂下去后,妹妹的情况却丝毫没有好转,他不顾阿姨的阻拦,穿着单薄的衣服,冒着寒风去敲院长宿舍的大门。
那个冬夜,福利院灯火通明,一个面容严厉的中年妇女急切地追在一个干瘦的小孩身后,可那个小孩的脚下像是抹了油一般,跑得飞快,又像泥鳅一样怎么都抓不住,中年妇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吵醒的院长目光不善地从房里出来。
院长不是个好人,所有人都知道。
闹了半宿,妹妹终于被送去医院了,只可惜,错过了最佳的施救时间,病魔已经给这具幼小的身体留下了不可逆转的伤害,病根便是从那时候落下的吧。
治疗的费用不低,妹妹只住了一天院便又被送了回来。
那晚之后,因为院长的心情不好,福利院所有的孩子日子都不好过,每天的饭菜更加紧张了,吃饱肚子变得更难了,这种时候,滕南便成了所有孩子的公敌。
“愚蠢。”年龄不大的骆西也有了自己的一套价值标准,在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为了一个病怏怏的小不点得罪了院长,可不就是愚蠢么?
这是滕南第一次感觉到与所有人价值观不对等的滋味,从那以后,他便开始疏远骆西了。
那一整个冬天,妹妹的情况都在恶化,转机是在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到来的。
许向华来了,当时的许向华事业还处于上升期,正野心勃勃地想要往权利中心靠,那一年,他面临着一场至关重要的换届选举,同僚盯他盯得很紧,他必须做点什么。做慈善也好,投资民生项目也好,总之,他迫切地需要为自己经营一个良好的形象,打定主意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各个福利院,他要收养几个孤儿。
妹妹就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选择,爱心官员收养病重女孩,当时还上了报,反响极好,一举为他达成了目标。
许向华给妹妹取名叫许巧莹,像这样的孩子,他还收养过几个,许天伶便是其中之一。
说到底,许向华再怎么动机不纯,毕竟也是在关键时候救了妹妹命的人,养育了妹妹这么多年,这便是之后滕南一直不愿意与许向华撕破脸的原因。
妹妹走的那天,滕南攥着拳头站在孤儿院门口,他发誓自己终有一天会接回妹妹,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
就在妹妹走后的半年,他亦遭遇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他的师父来了。
第一眼,他便对师父印象深刻,以前来过很多想要收养小孩的人,没有一个,会像师父这样打眼,这样……奇特。
师父四十岁左右,穿着老式的长袍,布鞋,孑然一身,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一身说不出的风骨,可饶是如此,这样一副自己一个人都养不活的人竟还会有钱来收养个孩子?
师父来过福利院很多次,每次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观察这些小孩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像其他大人一样要求他们一排排站好,像挑白菜一样挑来选去,很多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人又来了。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妹妹走的第二个春天,师父将他和骆西带走了。
师父的家在首都,是一座老式的四合院,胡同口还堆放着各家各户的杂物,他们住在院里,每天从清早到傍晚,都能听到胡同里传来的带着陌生京腔的叫卖声。
万征觉得自己开始老了,他感觉如今的社会变化太快了,他不希望北派传统的技艺没落在他的手上,他这一生与世无争,不像其他几个早早去世师兄弟那般,做过许多光耀门楣的事,但至少,他得将这一派的东西传承下去,他需要徒弟来继承他的衣钵。
他跟两个小孩讲清楚了自己收养他们的真正打算,也不在乎这样小的孩子听不听得懂他在讲什么,拜师当晚便说了一大堆老派的规矩,什么每天必须卯时起身给师父敬茶,给师父做饭,用过早饭之后,辰时开始练功……只要有一条记不住便要受罚,师父会让他们肩上挑着水桶金鸡独立……
他是师兄,骆西是师弟,师父教给他们两人的东西完全不同,每天骆西练缩骨,他练轻身。
小院中常常会传出一阵阵孩童的惨叫声,每隔几天,骆西便会被师傅塞到一个更小的坛子里练功。
而师父让他练习轻身的方式更是不羁,不是踩梅花桩,也不是过独木桥,而是让他追着他养的那只猫跑,猫跳多高,他就得跳多高,若是那猫一跃跳上了屋顶,他就也得跟着一步上房,稍有失误,便又是一顿罚……
所以,滕南最厉害的本事不是寻龙点穴,也不是打盗洞,而是他的基本功——轻功,以至于后来还得了个飞天龙的外号,而惯会缩骨打洞的骆西则因做事太过心狠手辣,下地丝毫不顾同伴的死活,得了个不怎么好听的诨号,遁地鼠,当然,这是后话。
之后,师父又传授了他们许多本事,他们二人的这些本领往往是互补的,渐渐的,他也明白了师父的用意,师父希望他们兄弟齐心,只可惜,滕南和骆西从一开始就不和,只能辜负师父的期望了。
十二岁那年,师父开始教他分金定穴之术,两个徒弟心里清楚,师父这是要把摸金符传给大徒弟了,滕南对师父充满了敬重与感激,而骆西则觉得师父偏心,一腔傲气与戾气难平,从那时开始,便跟着师父的朋友,就是那些道上的叔叔伯伯走各种地方,很少再回到那座从小长大的四合院。
直到滕南十五岁那年,万征去世,骆西在师父临死之前都没有回来看过一眼,滕南握着胸口的摸金符,按照门派的规矩,将骆西从本门除名。
师父走后,滕南开始运用师父传授的本领讨饭吃,最开始是单干,后来跟一群人合作,那些人对他的身手惊为天人,得知他是北派传人之后,便是被各种人找上门夹喇嘛,出道三个月便在道上打响了名声。
只有骆西处处与他作对,放出话来,无论是谁夹喇嘛,有滕南没他,有他没滕南。
众人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只道是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少年成名,难免谁也不服谁,这些人毕竟也不敢得罪骆西这个狠角,于是又两人之中有其中一人在的场合,便决计不会再叫另一个人。
之后很多年,两人在一条道上讨饭吃,竟也没遇见过一次,他知道,他那个师弟,大概是恨他和师父的。
再次见到妹妹时他已经二十岁了,当时下了个凶险的斗,出来后他就被送医院了,他是在医院里看到她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相认后,得知妹妹常年住院,饶是有再多的钱都不管用,他痛苦极了,只是没有表露出来,他与妹妹约定不惊动许向华,每次都是偷偷去看她。
就这样,又过了五年,妹妹告诉他,父亲找到了医治她的办法。
那天,许向华敲开了他家的门。
“滕南,我查到了你与巧莹的关系,只有你能救她了,以你的本事,找到皇陵绝对不在话下。”
第26章 摸金校尉小粽子14
一直到傍晚,白玉连和滕南才等到了一个面貌普通,中等身材的男人来和他们搭讪,确认过彼此的身份后,两人上了老吴的车。
大概是知道滕南在行里的事迹,老吴对二人表现得十分热络,车子一路开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区,上了楼,老吴将他们带进了客房。
“我一个人过,家里有点乱,二位千万不要嫌弃,放心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谢了 。”
“谢什么,老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用客气。”
关上门后,白玉连开始研究滕南刻印下来的那份卷宗,因为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去皇陵,白玉连便将皇陵的地图暂时放在了一边,而那份徐福手札的残卷,倒是很有研究价值。
许向华请来的古文字专家只翻译出了手札的一部分内容,还有一大部分文字下是一片空白,没有丝毫注解,而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后半部分。
翻译完这本内容颠三倒四,被后人强行拼在一起的手札后,白玉连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色,许向华破译的那一部分信息极具误导性,那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没有拿到手札后面记载的那东西,那群人就算历经千辛万苦,到达了皇陵中心,也不可能得到长生。
良久,白玉连终于整理出了一条思路。
当年,徐福一行人确实找到了传说中的最后一座仙山——方丈山,并且见到了所谓的“仙人”,“仙人”赐给了他们一种东西,姑且把那种东西叫做长生符吧,这种符只有在皇陵的正中心,天下龙脉之祖处的一个聚气宝穴才能发挥作用,因此才会有及至皇陵,方能得永生的说法。
所以,实现长生的前提,即是要先到方丈山找到那长生符。长生符只是白玉连给这个东西取的一个代号,不是说它真的就是一张符纸,它可能会以任何一种形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