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千桂酒
“我没拍你。”林宵北把镜头往下移,“拍一下卷 子。”
“你不要拍了!”齐元抢他的手机,“我真的只是把答题卡涂错了,我漏涂了一个后面的全都错了,所以才会这样的!”
“你怎么会涂错答题卡呢?”林宵北忍不住笑,“笨死了。”
齐元的表情变了几变,好像想说一句铿锵有力的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就扁着嘴哭了出来,一边吸鼻子一边说:“我哪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啊,烦死了,就你聪明,你嫌我笨就不要和我讲话,我再也不和你好了,我要和你分手。”
镜头抖了抖,画面变成了单调的天花板,只剩下林宵北哄齐元的声音,手机又被拿起来,镜头里齐元还是很不开心,恨恨地看着镜头。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好像沉迷一种虚假的安慰一样,林宵北经常忍不住看这个手机里的东西,里面的齐元都很生动,很活泼,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朋友。
雨终于停了,江边的灯都熄了,林宵北又梦到了齐元,还是那个白色卫衣的梦,齐元的眼睛很浑浊,手垂下来,血从指尖淅淅沥沥地落下。
林宵北从梦里惊醒,起身去洗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阴沉的,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忍不住在心里重复,我恨你。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你,就算是尸体也一定要找到。
死也不会放下。
因为我恨你。
第29章
夏天来了,公司的绿植好像都变得精神了一些。
《奔牛》被挂在了他的办公室,林宵北进进出出,看了几十次之后,终于看出了一点牛的样子。
但还是没觉得多像牛。
胡章是《奔牛》作者的经纪人,很油滑的一个男人,林宵北不喜欢他,也就懒得搭理,不过胡章倒也没多让人讨厌,林宵北很少喜欢别人,他对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
因为一直被胡章缠着谈合作,林宵北就更不喜欢他了。
他确实对那个作者的画感兴趣,但是这不代表他想和对方有合作,胡章想让他帮忙炒作,让他做推手,大概是听了什么关于他神乎其神的传闻。因为太年轻就做出了今天的成就,林宵北身上总是有很多离奇的传闻。
但他说不行就是不行。
主要是不想天天看见那两张脸,一个像小偷,一个像拉皮条的。
没想到这个胡章还挺执着,特意从外地赶过来请他喝茶。
事后林宵北想想,做人还是应该善良一些,善良一些没什么坏处。
但当时他同意不是因为善良,只是因为烦了,想着不如直截了当拒绝一次,他叫助理杨茜和自己一起去,杨茜是个比林宵北还大几岁的姑娘,做事很稳重,也不像别人那么怕他。
这样在他不想说话的时候,胡章也不至于唱独角戏。
胡章开车,车里一股很重的香水味,闻得人直反胃,一路上胡章喋喋不休,说自己投资的画廊就在本地,晚上吃完饭带他去转转,又说自己新买的车,又说自己的画家,好像生怕空气安静一秒。
搞得平时做事滴水不露的杨茜都有点不想接他的话。
车开到一半,杨茜突然转过脸看车外,林宵北下意识地跟着她的目光往外看。
商场拐角处坐着一个穿着玩偶服的人,刚刚摘了头套,正在仰着脸喝水,汗湿的头发被拨到一边去,露出一张很好看的脸。
尽管只看见了短短的一瞬,林宵北的心跳也变快了许多。
车开出去,林宵北冷静下来,心想不是他。
长得有点像,但不是他。
想到这里才感受到迟来的狂喜,无用的狂喜,顿时觉得自己很可悲。
这么热的天,穿那么厚的玩偶服,会中暑吧,一天可以赚多少钱?200,300?
齐元那么怕吃苦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做这种工作吧。
但是他不做又能去干什么呢,大学没毕业,人也单纯,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被套都不会换的人,他干什么才能活下去?
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抑制不住地心烦意乱,担心他被人欺负,被人骗,担心他因为长相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担心他吃苦,担心他走投无路。
所以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呢?我们上学时候租的公寓被我买下来了,大门密码还是从前的那个,我的一切联系方式都没换,只要你打一个电话给我,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马上过去带你回来。
那种恨又涌了上来,好像只有选择恨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咎由自取。
但是为什么到最后心疼你的人只有我。
喝茶的时候,胡章还在喋喋不休,热情邀请林宵北去他的画廊。还说今晚画廊也会来其他朋友,有个搞收藏的日本老板可以介绍给林宵北认识云云。
因为那个穿玩偶服的男生,林宵北的心情很差,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也不想说了,胡章这么热情,那就去吧,拒绝和他们合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反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胡章的画廊今天有展,展的不是《奔牛》作者的作品,林宵北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太大兴趣,胡章热情不减,说完了画,又说今晚来的日本老板多么多么厉害。
说到这里,门口一阵骚动,林宵北知道,大概是那个什么日本老板来了,他转去卫生间抽了半根烟,习惯性地洗了洗手,才从卫生间出来。
胡章已经带着好多人进来了。
他热情地给林宵北介绍浅野老板,一个干瘦的中年人,眼神很锐利,林宵北与他握手,随意地扫了一眼浅野带着的一群人,却突然被定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尽管被人挡住,只露出了一点点的脸,林宵北也认出了他。
化成灰也认得出来的人。
林宵北已经忘了他当时说了什么,他只记得人群散开一点,他终于看清了齐元。
好像是稍微长大了一点,却又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很瘦,穿一件带印花的白色短袖,手腕上戴了个看不出牌子的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