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菊文字
冯涛说:“倒你个头!”其实他心里此刻也是比较复杂的,只是不能明说。
他没法告诉家里人的是,他现在不是某名门的倒插门女婿,而相当于某名门的少爷跟班,并且说起来也确实少奋斗了不知几年。
可是他又觉得这个话题的导向好像不是很积极主旋律了,简直像某些电视台的“相亲节目”,宣扬的类似于“宁可在宝马车里哭泣,也不愿在自行车上幸福地笑”这样的价值观、择偶观了,虽然这个时代确实已经笑贫不笑娼了,可是他觉得至少有他在,不想让弟妹去做那些不情愿的选择。
他们应该比他拥有更多升学、就业的机会,应该比他更自由、更平等地结交朋友,更无拘无束地发展爱好,更没有压力地在每天早上醒来。他所有的努力隐忍和牺牲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所以他叹气说:“也别把这个社会想得太拜金了,小伟刚才说的也对,总有人因为不缺钱而对感情的想法比较纯粹。找对象最主要的还得看人,其他的条件随着社会发展时代的变迁都是变数。”
冯娟说:“可是我觉得人也是变数啊,身份地位一边,人的想法态度也就变了。假设说女的嫁了个没有钱的老公,一起吃苦一起创业,都好好的,可是等到发迹了,男的就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能白活了,不是说‘三妻四妾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嘛,他开始养小三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嫁个有钱的人,老一点也没关系,起码不会被嫌弃是脾气不好不懂温柔的黄脸婆。”
冯伟也说:“就是!哥,不是咱们要拜金,可是你想,这个社会给咱们这样出身的人出头的机会了吗?早十几二十年的还行,那时候像咱们这样的家庭出个大学生,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一点点地倒腾,在城里找个媳妇,买个房子,几年孩子也上了学,就算是在城里扎下根了。可是现在你看这路还通吗?你说我这样的人,本科毕业了,找个工作,开始最多也就两千块钱吧,租房子、日常花销、再谈个朋友,够吗?”
冯涛笑说:“看来你也不是没心没肺地没有危机意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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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冯娟说:“这个时代谁没压力?谁能没心没肺地幸福着呢?可能也有,比不过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行了——如果我们不靠嫁个有钱老公、娶个有钱老婆,那基本上是起不来了。没办法,上升的渠道都被堵上了。”
冯涛有点心酸,他不想自己每天这么辛苦地伺候宗玉衡,想让家里人能生活好一点,结果他们还是不“幸福”。
他停下进食拿餐巾擦了擦嘴角,沉吟半晌,说:“行了,让你们读书也不用自己找麻烦,有些社会问题还是太大,不是你我能解决的,咱们就是平头老百姓,过芝麻绿豆大点日子就行了。要是社会上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那这社会也就好了。你们也不用着急,再等你哥两三年。两三年后等我能独当一面了就出来单干,到时候如果你们想的话就过来跟我干,再过个三五年,运气好的话,什么房子车子都算不上什么。再把咱爸妈从老家接出来,让他们把这辈子没享受到的都享受一遍,让他们周游世界……”其实平时他为人低调,轻易不许如此豪华的诺言。不过今天是实在不忍心看弟妹也被时代巨大的铁轮碾压而不说点什么好听的。其实这些话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只是他没有习惯在做事之前先吹出去,一般都是默默地做了。现在一边这样冷静的描画未来一边也感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看来三十五岁之前是甭想结婚了,他要为事业为家人的生活更加努力才行!那样的话他没时间去照顾旁的女人了。
这顿饭吃到尾声,冯涛掏出鼓鼓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小沓给冯娟说:“你拿着买点好衣服好化妆品啥的,别舍不得。”
冯娟推辞说:“哥,我不用。我这学期的钱够花了,卡里还有钱。”
冯涛就说:“让你拿你就拿着,这么大的姑娘了还素面朝天的咋找对象。女孩的东西我也不懂,你就自己去买。”冯涛每次给冯娟钱都这么说,可是冯娟理工科出身的习惯,下次还素面朝天的来。
冯伟眼巴巴地看着他哥的钱包,冯涛作势要收起来,冯伟就连忙说:“哥,见者有份,你都给我姐了,是不是也给我一份啊?这都期末了,我手头紧。”
冯涛说:“你卡里的钱都干什么了?”
冯伟说:“那卡里的钱是死的,可是人家印钞机是活的啊。哥你也知道现在的生活费有多高,一百块钱刚一破开转眼就花光了。再说我们寝室的人一整出去吃点喝点,男人嘛,你也知道,这点应酬交际得有。”
冯涛不是不知道,可是他觉得自己大学的时候就勤工俭学,自己挣自己花,也过下来了,轮到这个弟弟,钱不是问题,就怕他养成好逸恶劳的品性,给他太多钱他就不知道奋斗了。可是人伸手要一回钱,自家人总不能一毛不拔,于是冯涛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顺势又说了弟弟几句。
冯伟失望地看着那几张RMB,“就这么点啊?”
冯涛说:“不少了,你哥我当年要起早贪黑干一个月才能赚这么多。要饭就别闲馊了。”
冯伟赌气囊塞地说:“偏心眼!”
冯娟说:“哥不是舍不得钱,是想培养你自立。哥,我看你也没几件衣服,要不一会咱们去逛商场吧?顺便也给你和小伟买几件。”
冯伟忙说:“好啊!”
可是冯涛摇头说:“一会不行,我得回公司加班。”
接下来的日子冯涛就更忙了,临近年关本来事情就多,宗玉衡的脾气又一天比一天大,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烦,甚至有时候身体稍微近一点都会被骂,宗玉衡就像是炸了毛的刺猬一样,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这个祖宗。
冯涛心虚地想,是不是他开始怀疑自己和他父亲之间的事情?如果他无间的身份被发现的话就太不妙了。他也不好去问,因为一旦摊牌的话,很可能“关于宗玉衡的一切”这份兼职就得终止了,他目前还不想那样,他需要这个事业线,他的家人也需要,所以为了家人,为了事业他要更加努力地小心地维持好目前的现状、像天气预报一样关注他的喜怒哀乐。
此外,冯涛也着手调查毕云涛的动向了。从种种渠道他得到的消息是此人在全球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下回国发展,而且手脚很快地已经在和某金融机构就工作问题进行接洽,很可能去那银行新成立的一个部门做主管。
冯涛也想把冯伟送出国镀层金了,可是又怕自家弟弟不是那块料,白玩了几年回来反而高不成低不就地耽误时间了。实际上,他不得不承认,毕云涛是很聪明很有能力的一个人,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也是人家的本事。
宗玉衡别的也就罢了,选男人这方面还都不错,交往过的几个都是青年才俊。
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毕云涛就已经锋芒毕露,在系里学校混得明白,成绩人缘俱佳,若说有什么不光彩的地方,那就是和宗玉衡有一腿这件事了。
冯涛从大一开始就和那两只是一个寝室的,本来是四人寝,可是第四个哥们是本市人,家离学校不远,见天地也不挨寝室的边,留下冯涛冷眼旁观宗玉衡和毕云涛勾搭的整个过程,不止一次撞上过他们俩躲在寝室里“锁门”的尴尬场面,还有练就了半夜被尿憋醒也要继续憋下去的本领——因为旁边床上会传来可疑的声音什么的,有两次光天化日的要不是他机灵还真就给“撞破”了,更别提寝室楼前花前月下影影绰绰下的暧昧,以及浴室里、操场上、食堂中偶尔的小动作……总之是防不胜防。
幸亏冯涛那时候就已经是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沉稳性子,还有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强大心理素质,具有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良好个人品质,否则的话,他若不从那寝室搬出来也就该崩溃了。
因为他那淡定的自我空气化的努力,使得那被欲火还是啥的冲昏头脑的两只渐渐也就当他是空气了,啥也不太背着他,毕云涛还婉转地对他的宽容友好表示了感激,冯涛没想那么多,他那时忙着打工赚钱,赚学费生活费,最好还能赚一点寄回家里供弟妹上学的钱,没时间跟他们纠结爱情观□观啥的。
但是冯涛还是暗自对此深感不解,他觉得宗玉衡皮肤再好,腰再细,眼睛再水灵,嘴唇再红润,再怎么怎么好看,有一个事实很明显,那就是——他也是个男的,是个带把的,因此可以算做爷们——当然除此之外他就跟“爷们”这俩字基本没啥关系了。而毕云涛毫无疑问也是男的,而且是个优秀的男人,为什么就一头扎进这件事里面误在其中呢?
不过这个困惑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那两只的关系不断恶化而被另外一个困惑替代了——都吵成这样了,他们怎么还不分手?
大二末大三初的时候,毕云涛开始频频夜不归宿,宗玉衡也是,连路人的冯涛也感觉到了两只内战的火药味道。过了几个月他们发展到动手,不是互殴,而是砸东西。有一次冯涛打工归来回到寝室门一开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撞到一边,毕云涛话也不说地冲了出去,消失在转弯楼梯处。冯涛继续进门,嚯!好家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像让贼光顾了一般,自己的饭缸啥的都被扫到地上砸瘪了,宗玉衡站在乱七八糟的中间,狠狠地瞪着他。
冯涛就啥也没问,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骄傲的宗玉衡疑似哭过之后的表情,眼睛红红的,说实话,也不是不可怜。
之后几天毕云涛都不见人影,反正当时已经大四了,有各种可以不出现的理由。而宗玉衡则意志消沉地窝在寝室里,头不梳脸不洗饭不吃话不说,委顿得一塌糊涂。最后营养不良,饿昏过去,结果还是冯涛给发现送到了校医院。
就是在医院,冯涛见到了宗玉衡的父亲宗济源,他身后跟着三个保镖,皱着眉着急赶来的表情和任何一个担心儿子的父亲一样。
宗玉衡躺在床上输液,睁开眼见到他也没什么表示,反而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宗济源说:“你怎么搞成这样?”
宗玉衡索性闭上眼,装没听见。
冯涛在一旁很是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一个做儿子的居然这样对待老子,而做老子的被儿子这样对待居然还不揍他。
可是宗济源就是这样的父亲,不仅不揍孩子,反而疼惜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宗玉衡就尖叫了一声,喊着:“别碰我!”然后用被子盖住头,完全是个被惯坏了小孩子的表现。
宗济源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发现了在一边出于同寝的道义来暂时陪护的冯涛,在了解他的身份之后宗济源当时并没有表示什么,不过转身就派人偷偷把他叫去,先是感谢了他对宗玉衡的照顾,然后直接了当地问他,要不要考虑一份打工。
很久之后冯涛才知道,那时候应该就是宗济源再娶的那段时间,宗玉衡受到被父亲和情人的双重“抛弃”的刺激,情绪十分低落。
而对他心存愧疚的父亲也特别不放心他,苦于工作繁忙,沟通无能,以及新组建的家庭和年轻的续弦还需要他的照顾等等因素,他发现并启用了冯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