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菊文字
这个谜一样的大款不知道具体是在哪里发财,只知道他姓冯,凉皮小宗叫他“冯总”。
夜市小老板们口口相传着这个传奇,用眼神和语气在交换着心得,揣测凉皮小宗和那个冯总的关系。
有的说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有的说闹过内讧的朋友,有的说是债务纠纷,夜市里平添了一段谈资。
一个星期后,宗玉衡第N次对冯涛下驱逐令。
“你走吧,再这样我做不好生意了。没看到他们都在瞄着你么?”
冯涛叹气说:“差不多是该结束了,每天晚上来这里确实有点耽误事。”
宗玉衡冷哼,“你确实有点闲!”
既然冯涛这样说了,宗玉衡想他应该回到从前那种加班至死的状态了吧。
结果,第二天冯涛又来了。
而且这次,他还不是简简单单地作为食客来的那么简单——他在凉皮摊旁边支了个摊子,而且还是不小的一个摊子,锅碗瓢盆炉灶啥的都挺全。
冯涛开始卖各种精致小炒。
127、第 127 章 ...
不得不说,穿上大厨服的冯涛还真像是五星饭店后厨出来练摊的,一脸厨子的敦厚,脸上仿佛写了两个大字——“好吃”。
真正掂起大勺来他更像是类专业级别的,这么多年的办公室老板生活并没有使他的把式彻底生疏,只几下子就找到了灶台上的手感,动作行云流水,调料比例也拿捏的恰到好处,那菜的味道咸一份则咸淡一份则淡,不咸不淡的刚刚好。
他想自己果真是有某种天赋的,虽然这天赋不能通过职业的方式来发挥证明给世人看,却注定在这个人来人往纷繁芜杂的夜市里占得一席之地。
冯涛做生意的方式在夜市里也是一朵奇葩。首先他不勤快,岂止不勤快,简直就“懒惰了”。人家都是早早不等夜市开始就出摊,反正一晚上交的市场管理费是个定数,多卖一会就多赚一会钱。可是冯涛不。他最早也只能八点来,所以他从来不卖晚餐,就只能卖点夜宵啥的。并且就这个八点,也还是不能保证的,有时候他就接连几天不出摊。(出差中。)
市场的人不知道冯涛的正职是干啥的,只是能感觉到他确实很忙。每天很晚开车来的时候,往往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在车里跟超人似的把西装啥的换上大厨服。然后从车里把各种食材掏出来,一样杨摆放好。至于其他的灶台炊具他另有安排。
为了做这份兼职买卖,他特意租下了旁边一楼的一个屋子,里面堆放着各种专业厨具,煤气罐啥的,简单地放在一个车里推出来就成。一切就绪之后,他戴上帽子,掂起大勺梆梆敲两下高档铁锅,就算是开张了,几乎是立刻顾客就涌上来,他就开始有条不紊地下油勾兑调料,颠大勺啥的。
冯涛成为奇葩的第二个原因是——他炒菜根本就不给准备菜谱之类的,也不怎么让点菜,赶上他从车里拿出啥食材就卖啥,时令性很强,贵贱也不拘,有的时候甚至还有鲍鱼海参啥的。而他的生意之所以还这么好是因为他做菜真的挺好吃的,夜市的客人们也不咋挑嘴,赶上啥吃点啥没所谓。而且他还是限量发售,基本上就买一个小时,卖完为止,第二天请早。
奇葩之三——他卖的菜性价比很高,不贵,按他的说法是“有工钱,没料钱”,不赔钱就是赚到。
冯涛小炒最神奇之处在于——几乎顾客买他完他的菜后都要顺手带一份旁边凉皮摊上的凉皮回去配着吃。开始人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后来看多了就总结出门道了。
一来这炒菜的口味要么清淡活,用凉皮提味;要么油腻,和凉皮口味参合着吃解腻——两者可以说口味互补,相得益彰。
二来冯涛卖的时候还看人下菜碟,先问好顾客几口人吃,在这个基础上少卖人家一份半份的量,反正他这个是限量发售说少买就少买一点半点的客人也没办法,得!旁边正好有一凉皮摊子,就手了,差的那份就用凉皮填补下。久而久之夜市中就产生了一套新的组合拳——“冯总小炒”+“小宗凉皮”=好吃不贵
冯总小炒的最后一个特点是他非但来的晚走的也早。基本上九点多钟凉皮摊收摊他也跟着收,还首先帮宗玉衡把东西送回去,然后自己回来用剩下的食材做最后一份饭给自己果腹。
看得出他往往也饿得不清,大口大口地吃残羹冷炙什么的。
烤串的龙哥问他:“冯总,你这一天天晚来早走的,市场管理费也不少交,卖的菜也不贵,都合不上本钱,图啥啊?”
冯涛正蹲在路边吃自己炒的饭,用袖口擦擦脸上的汗水,朴实地说:“不图啥,个人爱好。”
——这么看起来又根本不像是个有钱老板。哪个有钱的过这种日子呢?看着不疯不傻也跟好人似的。
于是关于卖小炒的冯总的真实身份的传闻众说纷纭。有人更大胆猜测,他其实是个有着多重身份的骗子,专门以职业白领女性为对象,现在这个身份是他为不久的将来出现的猎物所编织的陷阱——冯总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传说中的“婚姻欺诈师”!
如果说整个市场里有谁还能相信冯涛干这个多少是有点出于“个人爱好”的话,那就只能是以他的敌手自居的宗玉衡了。
宗玉衡对于冯涛这个烦人的“个人爱好”感到无奈,但也是没有办法治他了。
照顾植物人的爸爸比想象中还要艰辛,每天的护理和康复活动一刻都离不开人。虽然也雇了一个住在附近的护工什么的帮忙,还特地选了医院附近的小区,为的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及时到医院搬救兵,可是很多事情不亲力亲为是不行的,包括带爸爸晒太阳,和他说说话,给他读书读报什么的。
最不方便戴是因为照顾爸爸宗玉衡现在不能正常出去工作。失去固定经济来源的一家人不能坐吃山空,生计所迫,他就想到了利用晚上的时间出来卖凉皮的路子——说起来这差不多是他唯一会做的手艺了,竟然还是从前跟冯涛学的,想起来不可谓不心酸。
好在,令他吃惊的是卖凉皮竟然赚的钱也不是很少,起码维持这个家的基本开销还是可以的,他手里还略有点积蓄,生活倒也过得去。
好容易稳定下来,白天照顾爸爸,晚上出来摆摊,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孩子,宗逗逗也从贵族学校XX小学转到普通的XO小学。虽然辛苦点,但是好歹一家人能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他是这样想的。
可以说他现在这个生活是好不容易才hold住的,再也经不起折腾,即使再没常识再不适应社会,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宗玉衡也明白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他现在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躲冯涛再次惹起风波然后搬家消失改变工作什么的,他负担不起了。
他不能走,又没有权利赶冯涛走——市场管理员对冯涛态度非常好,他交的管理费多,几根好烟递过去几乎就称兄道弟了。
现在宗玉衡也懒得理冯涛一二三了,连收摊的时候受帮助的事情也可以忍耐下来了——既然不能反抗就要享受么?……不,反正他是不领情的!他是为了他们宗家才不得不忍气吞声的。
每晚宗玉衡站在冯总小炒旁边等每个顾客买完炒菜之后顺便照顾下他的生意,他的自尊心都觉得十分地受不了,他想砸了冯涛的摊子和自己的小车,扔他一脸鱼香肉丝和辣椒油,想大吼:你这么能干干脆去统一夜市好了!!少爷我不干了!
然而他已经失去这样恣意傲娇的资格——想到每多卖掉一碗凉皮,他爸爸和弟弟就多一点生活的保障,他就砸不了任何东西。
他没有靠山,没有任性的资本,反过来要用本就羸弱的肩膀给别人依靠,所以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站稳了,不能动。
现在宗玉衡终于明白了贫穷所带来的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尊严的沦丧。
他曾经以为即便是穷,也可以穷得光明磊落,傲骨铮铮……怎么可能?穷人若要安身立命,就要认清比人低一头的现实,就要学会伏低做小。
冯涛就这样孜孜不倦地以自己的厨子之姿给宗玉衡添堵,所幸,他也只是像晚上八点档连续剧一样,个把小时的事,然后就默默地帮宗玉衡收摊,过程中也不多说啥废话。俩人就这样暗潮汹涌又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月,然后季节更替,天气渐暖。
这天早上宗玉衡起来就有点头疼,摸摸脑门,似乎发烧了,一天干什么都没力气,全身还有点肉疼。
他知道自己这是每年例行的感冒了,烧了点姜汤给自己喝,然后还躺下睡了一觉发发汗什么的,可是效果也不大好。
说起来他身体还行,就是每天春秋换季的时候爱得个感冒啥的,冯涛曾经勉励他说:“就当积攒抗体了。”
从前不管是做老板还是做员工小病啥的也就无所谓了,可以名正言顺地请病假。可是现在成了个体户手工业者,做小买卖的一天不出工就得卯吃寅粮,这种生存的压力感让他反而比给人打工的时候还要紧张,想着不能病倒不能病倒,还是病倒了。
晚上到了出摊的时候,他有点爬不起来,虽然想去上工,可是想到自己感冒的话做出来的凉皮也不是很卫生,自己是无所谓,传染到别人就不好了。这么想着,反而放弃了出门的想法,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啥的。
晚上难得的安顿好他爸爸,就穿的厚厚的窝在家里沙发上喝着红糖水,吸溜着鼻涕,看宗逗逗在茶几上趴着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