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水水
“困难是困难,但是养不教父子过,困难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都跟梆子一样,困难就得去偷,这么随心所欲的话,我要是看谁不顺眼,是不是还能拿刀去捅啊?”
这是卓皓第一次跟陆羽声说这么多话,平时都跟大爷一样懒得开腔,说多了嫌烦。
卓皓一开始觉得陆羽声小心思挺多,现在看来是自己看错了,陆羽声的小心思,都是建立在美好和谐的基础之上,他那点以和为贵的生意之道太片面。
以为有个监控,就能主持公道,他还不知道街头巷尾的的人有多胡搅蛮缠,你不当“坏人”,就是给别人当“坏人”的机会。
卓皓上下打量了陆羽声一眼,“我人一点都不好,你才是好人,娘们儿唧唧的,白瞎了你这体格,我看你就像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读了几本书就觉得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你开店又不是做慈善,态度好也得分人不是?算了,你有你的经商理念,怎么做都是你的事,跟我这个外人没关系。”
铺天盖地的说了一大串,最后来了句算了,陆羽声抓住卓皓的手腕,“你是不是接济过那个什么梆子家?”
卓皓一时语塞,陆羽声这小子听话的时候能不能抓住重点。
他不算是接济吧,毕竟他自己不算富裕,存款都花在了这个小店上,也就是勉强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
梆子他妈就在卓皓门前扫地,扫地的同时,还捡点矿泉水瓶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大冬天的手上都是冻疮,看着很可怜。
这穷病要是有得救,那那点一文不值的同情心也不用泛滥了。
“你知道穷横有多可怕吗?”卓皓反问了一句。
他很清楚,陆羽声是有点家底的人,只有有闲钱的人才会讲究,那些个吃不上饭的人,一天到晚都为一日三餐去忙碌,没有讲究的资本,所以陆羽声也不了解“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卓皓店里经常会有些用不着的纸箱子,看着梆子妈翻渣滓堆挺可怜的,他好几次都将纸箱子给了梆子妈,日子久了,这就好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卓皓顺手递给别人的时候,梆子妈就不乐意了,骂骂咧咧的,“之前都给我的,怎么转头又给别人了,不想给就早说啊,装出一片好心。”
这种待遇卓皓早就见识过,不讲理的人很多,卓皓怪只怪自己管不住廉价的同情心。
陆羽声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到这条街上,想要融入就得吃亏,可他掌握不好那个度,卓皓的道理他都明白,他对每个人的态度都很好,特别是老人,但是有些老人是不知足的。
陆羽声给之前的老太太开了先河,有很多老人买了东西开封后找各种理由退货,陆羽声有点不太会拒绝人,特别是长辈。
“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怕会让别人难堪。”
陆羽声直接认同了卓皓的说法,这让卓皓有点措手不及,就好像卓皓在教一条小狗打架,小狗非但没有乱吠,还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问卓皓打架是不是不太好。
卓皓声音小了许多,“他们自己都不怕,你怕什么,这么客气干嘛?他们要请你吃饭啊?”
“谢谢皓哥。”
又来了,卓皓很烦这套,他摆了摆手,有点不耐烦了,“别跟我婆婆妈妈的了,该干嘛干嘛去。”
陆羽声余光瞥到一旁的棉绳,被卓皓一提醒,又道:“我是来找你拿碗的。”
卓皓怔住,一想到吃了陆羽声的饭,就不该长篇大论的教训人,嘴短了。
他从碗柜里拿出洗好的玻璃碗,知道陆羽声毛病多,又怕人家嫌弃,特意解释,“我就拿洗碗精洗的,不符合你的要求,我再洗就是。”
陆羽声连忙摇头,“不洗都没事。”
卓皓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几年前的时候。
小陆没那么快啊,现在不就是普通邻居
海星!orz
第7章
等到晚上关了店门,卓皓开着灯,一个人坐在店里,慢慢捋今天买回来的棉线。
做拖把是个细致活,如果不是店里还有上次剩余的拖把杆,耗费的时间得更长。
卓皓得给拖把杆打磨上漆,等漆干又是几天,然后再抛光备用,现在省去了这道工序,今晚只需要棉线搭理出来。
他选了白蓝两种颜色,棉线是一捆扎好的,长短不一,他必须得将棉绳一根一根的拽在手里,捋清楚了,再减去太长的棉线,最后为了避免打乱棉绳,他又用绳子将两头给栓了起来,等这些都折腾好,又半小时过去了。
在这个普通的县城,还有个缓慢又苍老即将被繁华遗忘的小角落,卓皓也渐渐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习惯了早睡早起,这么一会儿眼皮子都打架了。
大热天的,不洗个澡很难睡着,即便是再困,他也强撑着去冲了个凉,三十多度的天儿,他洗完澡躺到床上没一会儿,身下的凉席就有点发烫了。
电扇这种东西在夏天也就是起个流通空气的作用,根本解不了暑,吊扇在头顶摇曳,吱呀一圈,吱呀又是一圈。
他们这边很安静,一到夜里连车辆都很少,所以周围的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小耗子到处跑动的声音。
卓皓没去管它,自从他前些年从深圳回来后,晚上还能和他待在一个房间的就只有耗子了。
如果他喜欢的是女人,可能早就尝试着结婚过下半辈子了,可是他不是,就那个什么…“同性恋”这词,也是在深圳的时候,听别人提起的。
他这样的人,想要找个同类,找个互相看对眼儿的同类,简直比登天还难。
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寂寞,特别是想到别人一家人其乐融融,自己是怎么看怎么可怜。
可转头一想,他以后也跟那些个死了老伴儿的孤寡老人一样,白天端着板凳和茶杯在路边坐一天,晚上就回家睡觉,一辈子也不是特别长,也没什么好可怜的。
一个人住就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这种心理反反复复的,跟无法根治的老毛病的似的,隔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发作。
犯一会儿毛病,卓皓浑浑噩噩地睡着了,他的生物钟很准时,早上六点起来开店。
门口卖小笼包的刚刚架起火来,正对着的菜市场门口,人群进进出出,这一带的流浪猫流浪狗也跟着忙活,卓皓看了好一阵,也没看到小母猫的身影,他叫面馆送了碗过来,就以这碗面作为今天的第一餐。
陆羽声的超市开始没那么早,等街上都热闹了起来,六点半的时候有老板估计还在睡觉,来开门的是个小姑娘,听说今天是积分兑换卫生纸的最后一天,好几个老太太守着门口等开门,超市门一开,一窝蜂地挤了进去。
卓皓飞快地扒拉完面条,翻出工具得开始赶工了。
棉线固定在杆尾是需要有个人逮着线的,卓皓自己做,只能绕一圈后又拉紧一下绳子,直到线圈密密麻麻的整齐排列,切掉线圈上面冒出来的线头,再用橡胶锤反复敲打加固。
朝阳升起后,气温逐渐上升,卓皓随便动一下都是满头大汗,他紧捏着线头,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烟盒,大拇指推开盒盖,含住烟嘴从烟盒里将烟叼了出来,旋即又揣上烟盒,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