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渣泛起 第12章

作者:青山埋白骨 标签: 近代现代

陈最冷着脸,并没有看到林丛选的动作,只当他又分神到别的地方去了,每次都是这样,一腔怒火总是砸向一团棉花,然后再又孽力回馈到自己身上。陈最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掰扯过林丛选清瘦的身躯,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吼道:“林丛选,你以为我陈最是什么人,你想嫁就嫁,想甩就甩?我告诉你,你欠余琮的就是赔上你这辈子、这条命你也还不起!我不会同意离婚的!你要一辈子待在我身边赎罪!”

说完,他狠狠甩开手头也不回出了门,离开了这栋空气稀薄让他呼吸困难的别墅。

将车开出小区,陈最并没有地方可去,他将车停在路边然后点了根烟。当尼古丁进入到体内,刺激了中枢神经系统,他才觉得终于能喘上一口新鲜的空气。

他父亲是个老烟筒,他以前不理解为什么几缕烟丝会让一个人一辈子都脱离不了,现在他终于理解了,尼古丁令人会让人愉悦。

他莫名想到林丛选小时候戒冰淇淋的那段时间,他想,当时让林丛选“戒断”真的是有些残忍的行为。

夹着烟,脑中一闪,陈最想起了一周前林丛选说的那句“我在戒断治疗”以及一周以来林丛选一些令人费解的行为。陈最终于明白了,林丛选是用每天减少一件在家里必须会做的事情在进行自我戒断治疗。

一开始是不做他的那份早餐。

然后是不做曲奇了。

接着是提前修剪了花圃里的玫瑰,不再打理了。

不喂猫了,而是给猫在附近搭了一个窝。

一桩桩一件件。

林丛选想要戒断的不是某种食物、某一行为,他要戒断的是在这个家里三年中形成的生活习惯。一天一件,真是好大的本事!连一根小小的冰淇淋都要从每天五根到四根到三根用了两周的时间才戒断的林丛选,竟然用一周的时间像从自己身上切肉一样戒断自己形成三年之久的刻板生活习惯。

陈最咬牙冷笑,他想应该让这只养在池子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小鲤鱼吃点苦头才行。

他拿出手机先让助理停了林丛选的信用卡,然后让助理通知家政公司从明天开始不用再去家里服务了,最后他才驱车回了了公司,打算最近住在公司。

一路吹着冷风,一晚上的窒闷好了大半。陈最扫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那份离婚协议,嗤笑了一声:“拿着我的钱给我精神补偿?呵!”

第15章 沉渣(1)

公司有自己的休息室,陈最昨晚住在公司,正好公司有个项目出现了点问题,他也无暇顾及其他。

第二天中午,他的手机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陈最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按下接听,手机里传出了令人厌恶又熟悉的声音,对方一声“陈最”,余音还未收尾陈最就果断挂了电话拉黑了号码。

打来电话的是梁宜皖,不用猜也知道他是为了林丛选的事打来的。陈最打开抽屉拿出了林丛选的手机,那天出门时他带走了离婚协议书和林丛选的手机。

梁宜皖已经打了好几十通电话,几乎每隔十五分钟就打一次,手机在陈最手里,当然是没人接的。

挂了电话,陈最又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中去,一个小时后他接到了物业管家的电话。

“陈先生,刚才有位先生开车硬闯了岗亭,然后闯进了您的家里。他好像和林先生熟识,我们也不知道该不该……”

管家还没说完陈最已经抓起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他沉声道:“帮我盯着他,我马上回家。”

那天陈最将林丛选带回家后梁宜皖一直有些不放心,虽然他很想知道林丛选有没有开口和陈最谈离婚的事,但是小选情况比较特殊,关于陈最的事情除非他自己愿意开口,否则他绝对不会吐露一言半语。

幸好每隔一天他们两人都会通一次电话,梁宜皖因此也放下了心,至少知道林丛选是无恙的。

昨晚,梁宜皖照常在约定的时间给林丛选打电话,但是打了无数个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当时他侥幸的认为可能是太累了睡着了,但是今天再打依然是无人接听,梁宜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赶到别墅自然被拦在了外面,林丛选电话打不通,他只好打给陈最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陈最一听是他的声音立马就挂断了电话,情急之下他只能开着车硬闯。

当梁宜皖翻过隔离围栏踹开大门走进别墅看到的便是让他心碎成渣的一幕。

林丛选跪坐在地上,衣服上裤子上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但他自己却浑然不在意这些,一心一意扑在地上正在拼一堆玻璃碎片。

见到梁宜皖,林丛选没有惊讶,只是歪歪头问道:“宜皖,你怎么来啦?”

梁宜皖的心痛到就快窒息,他咬紧牙根,忍了忍才没有立即上前把林丛选抱着带回自己家。

“小选,你在干嘛呢?”

梁宜皖慢慢走近林丛选,坐在他身边轻声问。

“杯子碎了。”林丛选埋着头回答。

杯子碎了,所以要拼起来修好。

地上的碎玻璃渣滓被拢成一堆,林丛选已经拼出了一个杯底,隐约能看出是一片星空的图案。

梁宜皖伸出手想去看看林丛选手心里的伤,他看到血迹已经干涸了,留下了一块血痂,看起来很吓人。谁知他手刚伸出林丛选便非常戒备的护住了地上的玻璃,仿佛护着的是一地珍贵的钻石。

梁宜皖眉心微蹙,看到了餐桌上完好的那个水杯和倒在地上的椅子,他已经猜到林丛选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修好杯子,也猜到了杯子为何会碎。

他的的眼睛里簇燃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陈最的责任。

梁宜皖跪坐在地上苦口婆心聊了小半个小时,最后他答应林丛选一定帮他把杯子修好,林丛选才愿意先处理好伤口。

还好林丛选手上的伤口不是很深,梁宜皖用双氧水将伤口清洗干净然后用纱布包扎了一下,他想等林丛选情绪稳定以后再带他去医院。处理好伤口,梁宜皖又给林丛选量了下体温,果然是低烧。

引导林丛选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小碗鸡蛋羹后又服了退烧药,原本想让他再躺下睡一会,但是林丛选死活都不肯,目光紧紧锁定桌子上收集起来的玻璃碎片。

梁宜皖无奈,只好和林丛选两人席地而坐,在客厅的茶几上面用镊子和胶水修杯子。看着林丛选专心致志地侧颜,见他面色已恢复如常梁宜皖这才松了口气,一心一意帮着林丛选挑玻璃碎片。

陈最一进自己家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梁宜皖和林丛选两人头抵着头不知在做什么,时不时低语两句,然后轻笑一声。

这副画面实在是太熟悉了,像仙人掌密密麻麻的小刺一样,曾经无数次插入陈最的生活里。每次去康复机构,陈最只要走开一会儿再回来便总会看到梁宜皖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和林丛选头挨着头玩游戏看画册。

印象最深的一次则是林丛选将小狗交给梁宜皖收养后偷偷跑去他家看狗的那天,陈最远远看着两颗黑乎乎的头颅挨在一起,摸着小狗,笑成一片。

那副画面像荆棘刺一样扎进陈最的眼睛,那天,陈最像疯了一样,找了个由头和梁宜皖狠狠干了一架,自此两人便结下了梁子。

而今天,陈最无需再找理由,因为梁宜皖未经允许私自踏进了他的领域,无礼的闯进了他的生活。

原本陈最眼里只是小小的一团火苗,每走近一步那团火苗就猝然升高,直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风一吹便成了熊熊烈火烧红了眼眶。陈最急行向前,猛地提起一脚狠狠地踹向了梁宜皖。

在梁宜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跨坐在对方身上,一拳一拳往梁宜皖身上招呼,拳拳到肉,声声入骨,愤怒已然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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