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埋白骨
杨巧杉抬头看到陈振声,她不复往日的温婉,站起身一拳拳锤在陈振声的身上哭喊着:“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你还我儿子!”
昨天陈最回家和陈振声闹了一出后杨巧杉就觉得儿子状态不对,她想跟出来,后来被陈振声拦住了,只说陈最犯了错,叫他自己冷静地想一想。她提心吊胆了一夜,上午赶到陈最的住处,就叫她看到了肝胆俱裂的一幕,她的儿子吞空了两瓶药昏迷不醒。
陈最虽然犯了错,陈振声希望他受点教训,但他没想到陈最会这么极端,做出吞药的傻事。儿子还在急救室里抢救,陈振声心里焦急、自责,闷不吭声挨着杨巧杉的责打。
“请问谁是陈最的家属?”急救室的门打开,一位女医生走了出来。
“是我,我是他的妈妈。”杨巧杉擦干净眼泪迎了上去。
“病人吞药过量,已经洗过胃了没有生命危险,先去办住院手续住院观察两天吧。另外,病人清醒以后好好疏导一下吧。”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听到儿子不会有生命危险,杨巧杉彻底松了一口气,陪同陈振声前来的赵叔马上说去办出院手续。
陈最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昏睡,杨巧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替他扯了扯被子才走出病房。陈振声拄着拐杖站在病房外唉声叹气,他的两鬓都已斑白,在病情的折磨下老态尽显。
气性过了杨巧杉也没那么生气了,她擦了擦眼泪扶着陈振声坐下,冷冷地说:“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
傍晚,陈最终于醒了。
陈振声回了公司坐守,杨巧杉则在医院守着。
看到失去了往日的张扬活泛此刻失魂落魄的儿子杨巧杉喉间酸疼,她声音有些发颤,叫了一句:“小栩,妈妈在这。”
陈最目光涣散,隔了许多他才茫然地转了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来是在医院里。他这才侧过头,低声叫了一句:“妈。”
杨巧杉摸着儿子鬓边的碎发,内心愧疚难当。从小陈最就是大多数家长口中别人的孩子,成绩优异、性格独立,除了和父亲总有些不对付外从不让人操心。她为拥有这样的儿子感到自豪,因为陈最的过分独立也让她忽略了对儿子的一些必要关怀。她与丈夫一样只当这几年陈最的突变是因为余琮的死而变得成熟了,却未曾想过陈最是被愧疚与恨意扭曲了往日的明朗。而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却连儿子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严重的病都不知道。
“小栩,有什么心事跟妈妈说说吧。”杨巧杉替陈最理了理垂到额前的碎发,扯起一个僵硬到嘴角发颤的笑容。陈振声将她保护地太好,当年的事情她一点都不知情,如果不是今天陈最发生了意外,恐怕连小选的事陈振声都是不肯说的。看到两个孩子都受苦杨巧杉很难受,但他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此刻必须坚强。
陈最伸出手抓起母亲柔软温暖的手掌然后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像呱呱坠地的小孩一样寻求母亲的慰藉,他捂住自己的眼睛终于呜呜哭了出来,他说:“妈,我是个疯子!为什么我吃了药了我还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的小选不要我了怎么办!我是个疯子!疯子!”
陈最像揭开人皮面具一般揭开了自己七年来藏匿起来的丑陋内心,他语无伦次地叙述着七年前的往事。
七年前的那个除夕夜,陈家一家人都到余家过除夕。春节晚会才看到一半余琮就将陈最叫到了楼上,说有礼物送他。
陈最不疑有他跟着上了楼,余琮送了他一双限量版球鞋,他则回赠了一条领带。余琮对于成为一个和他父亲一样成功的商业精英有着偏执的追求,所以收到领带的那一刻他非常开心,甚至跳起来抱住了陈最。
陈最想起了酒吧那一夜发生的事,有些不自觉的退了半步想要拉开些距离。余琮喝了两杯红酒已经微醺,他眯着眼伸手拉住了陈最的衣襟将脸埋进去撒娇似的蹭了蹭。
陈最僵直着背脊干笑道:“快零点了,我们先下去吧。”
余琮退了两步堵着门,脸上有些羞涩,他说:“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陈最能够预想的到余琮想说什么话,他的心里有些焦灼,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余琮仅仅是竹马之情。
“那等跨完年再说呗。”陈最试图阻止余琮。
可是余琮的个性向来都是直来直往,他摊开手臂挡着房门:“不行,今天必须告诉你,不然我以后可能就没开口的勇气了。”
“陈最,其实、其实、其实我很喜欢你!想亲你想抱你的那种喜欢!”
余琮表白完也不等陈最回复,猛然窜到陈最身前踮起脚尖吻了上去,他有不被拒绝的底气,因为他和陈最一起长大。
但是嘴唇相触的前一刻陈最用力将他推开了。
余琮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语无伦次道:“小、小栩,你……”他想问“你不喜欢我吗”,但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有些事超出了他的预想。
陈最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如果果断拒绝的话以余琮的脾气恐怕会闹很久,但是他更不能欺骗余琮。
“余琮,我只是拿你当朋友、兄弟,没有别的想法。”
陈最说完打算开门下楼,手刚搭上把手余琮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喜欢林丛选?”
陈最皱眉,无言以对。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他也没法否认自己确实在余琮两次表白的时候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思考该不该接受而是林丛选那张澄澈干净的脸。
“是不是?”余琮追问。
陈最拧开把手,和开门声同时响起的是轻轻的一声“嗯”。
第31章 丑陋(2)
陈最离开的一个小时后,灯火辉煌的高级别墅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求救声,所有人赶到泳池边的时候林丛选虚弱地扒着泳池边缘几乎冻成了冰雕,再晚上那么一秒他就也要沉入水底,而余琮,正安静的躺在水底,喜庆的红色针织衫仿佛浓稠的血液染红了所有人的眼眶。
最后,这起意外以一个少年无私地救起了另一个少年因此失去了生命而收尾。
余琮死后,陈最在酒吧醉生梦死了一个月,他只要一闭眼就能梦见余琮流血泪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接受我,你要是接受了我的表白我们就会在一起喝酒一起看晚会一起庆祝新年,我就不会去泳池了,也就不会死了!”
是啊,如果那晚接受余琮的表白就好了。
又或者,酒吧那晚就接受余琮的表白。
往后再退一点时间,如果和余琮一起去国外留学就好了。
如果林丛选从来没有出现就好了。
不管是哪个节点,只要稍稍做一些改变,余琮就不会死,不会沉在冰冷的水底。
一条十八岁鲜活的生命,是陈最无法承担起的重量。
在日复一日的噩梦中,陈最承受终于承受不住沉重的愧疚枷锁,他卑鄙的将对余琮的愧疚一部分转嫁到了林丛选身上,一部分转嫁到父亲的身上,演变成了对他们的怨怼,他未及萌芽的初恋被他用恨意浇灌成了扭曲的藤蔓,密密麻麻缠绕着他的躯体,将他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用冷漠组装成了一把恨意的武器,在国外四年面对6000条嘘寒问暖的短信息他冷眼相待,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曾给予。
四年时间,陈最以为自己已经冲淡所有爱恨了,所以他回了国。但是在得知自己不闻不问的四年时间里梁宜皖在大洋彼岸无孔不入的侵入着林丛选的生活,在看到林丛选放下余琮言笑宴宴心无城府的笑容时,陈最那蛰伏在幽暗处的藤曼愈发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