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菊长大人
傅宁远深深地瞧了眼他,不再言语, 将褪下的狐氅抱在怀里,微微垂头用鼻尖蹭了蹭衣料上残余的温度,两片薄唇微微向上扬起, 终于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傅成蹊将他的一举一动瞧在眼里,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未等他将那股恶心劲儿过去, 尺黎君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对他微微颔首道:“殿下, 得罪了——”
话音刚落,一股浑厚的掌力挟着劲风朝傅成蹊直击而来,灵力凝滞的身体不堪一击,片刻便如落叶般飞了出去, 后背重重地撞击在冰柱上,隐约听到咯吱咯吱冰块碎裂的声响,傅成蹊自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还未等他身体落地,尺黎君捏动指诀,捆仙绳从天而降将他结结实实地缚在冰柱上。
巨大的冲击让傅成蹊失神了片刻,待他挣扎着抬起头,发现尺黎君已经站在他近前,掌中汇有一团紫红色的灵火,如鬼影般幽幽跳动的火舌正朝他的丹田处直逼而来——
离魂火——!
离魂火是最毒辣的咒术之一,疼痛感更是普通火焰灼烧的千万倍。若是附体重生之人被施以离魂火刑,魂魄将受不住业火的灼烧,从身躯里活活剥离而出。
傅成蹊将牙咬得咯咯作响,从丹田处蔓延开来的灼烧疼痛感让他全身不自觉地颤抖,他瞪大眼睛朝傅宁远遥遥一望,冷汗涔涔面色铁青,唇色苍白紧紧闭着,片刻,一道猩红的血从嘴角流淌了下来,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为了忍耐灼烧的疼痛已咬破了舌尖。
即便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傅成蹊仍不愿发出半点呜咽,更不用说开口求饶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暗道入口,心中仍然期待白简行会出现在那里。
一旁的傅宁远面上虽做出从容淡定的样子,一双手却不自觉地颤抖,为了掩盖自己的动摇,他将手拢进狐氅里,狐氅散发着那个人淡淡的气味,稍稍让他觉出些安定来。
而叶随明将傅成蹊那副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瞧在眼里,漆黑的眸子似闪过一簇蓝色的火花,连他苍白的面上都有了些微病态的血色。无关上次在醉花谷被废除灵脉的恨意,而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感受到的,与生俱来的愉悦。
只有尺黎君一张脸渐渐沉了下来,眉头渐渐拧成一团,催动离魂火需要消耗大量灵力,纵然他拥有极宽阔的灵脉与深厚的灵力,也经不起这般源源不断地耗损。
这不正常——
普通附体重生者被这离魂火灼烧片刻,便会因承受不住灼心蚀骨之痛而身魂剥离,绝无可能坚持这么久,除非——
除非这是魂魄原本的身体!
难道抓错人了?但绝不可能——
离魂火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尺黎君感觉手臂酸麻如万蚁咬噬,十指开始剧烈颤抖,他知晓自己已经达到极限,再勉强消耗下去将灵源枯竭灵脉干涸而死!
紫红的业火渐渐熄灭,傅成蹊微微抬起头,眼神散乱地望着尺黎君,嘴角竟扯出一丝笑意:“怎么,你们就这点能耐么?啧——”
尺黎君侧过身子面对皇上,沉着一张脸冷声道:“殿下的魂魄,无法从这副身体里剥离出来。”
傅宁远面色一沉,拧着眉毛走到尺黎君面前,牙缝里挤出冰冷愤怒的声音:“废物!”
尺黎君闻言嘴角抽了抽,额角青筋暴起,紧握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微眯起眼挑衅地瞧着傅宁远,傅宁远也毫不示弱地回望。
一直不言语的叶随明忽而柔声笑道:“皇上莫要着急,臣下倒是有个法子,未必有十足的把握,皇上若是愿意,倒是可以试一试。”
傅宁远闻言眉尖微动,斜斜地瞧了他一眼:“什么法子?”
叶随明莞尔一笑:“依我推测,这离魂火无法将殿下魂魄剥离,是因他这莫穹的躯壳根骨极佳灵力极强,能扛得住离魂火的灼烧,若伤了他丹田,废了他灵脉,无先天灵力的加持,再用离魂火烧一烧,怕是顶用。”
傅宁远拧着眉毛不言语,傅成蹊冷哼一声勉强笑道:“叶公子当真记仇,这一招以牙还牙倒是使得漂亮。”
叶随明依旧是微微笑的模样:“殿下不要误会,臣下也是为皇上排忧解难——”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废灵脉绝不会对这躯壳的外形造成影响,也不算违背皇上对殿下的许诺。”
傅成蹊冷冷地瞪了叶随明一眼,心中懊恼当时没让白简行一剑劈了他。
叶随明对尺黎君使了个眼色:“只不过我这身修行被殿下那小师弟废了,此事还得劳烦尺黎君动手。”
沉吟不语的傅宁远终于抬起了头,望向叶随明的眼神似有利箭射出,一字一句冷冷道:“朕可不傻。”
叶随明惊得愣了愣,敛了面上的笑容小心道:“是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此时傅宁远也无闲思责备于他,一门心思考虑着目前的状况该如何是好,还未等他将头脑里纷乱的思绪理出眉目,整个石室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大大小小的碎石子从天顶坠落而下,大有山崩地裂之势,剑刃与石壁相击的声音响彻整个石室——
再熟悉不过的剑意——
“阿简——!”抑制不住的欣喜之情与委屈之意一并涌上心头,傅成蹊动了动嘴唇刚欲喊出声,一股热流从胸腔涌出堵住了他的喉咙。
与傅成蹊设想过千万遍的场面不同,白简行并非是提着剑出现在暗道口,而是生生用剑意劈开三丈来厚的石壁,在石室顶剖开一道长且深的裂痕从天而降的——
“……”傅成蹊晃了晃他那混沌的脑袋,心道,这小子来接我也不需要摆这么大的排场罢?这风头出得有些过火了~啧啧~在他瞧着那道从天而降的白衣身影感慨万千意犹未尽时,一道凌厉的剑意从身侧划过,缚在身上的捆仙绳倏忽松开,猝不及防身子向前倾倒,傅成蹊也不着急慌乱,只见一道白影迅疾如电,倾坠的身体如预料中那般,被人搂住腰部提了起来。
“混账,你来得太慢了——!”傅成蹊倚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心中明明是极欢喜的,却有一丝莫名的酸楚蔓延而上,鼻子竟也有些微酸意。
“虽然动作太慢,好歹是来了,可以不怪你——”气若游丝喃喃自语,傅成蹊肆无忌惮地将从眼角渗出的液体蹭在对方洁净雪白的衣服上,熟悉的气息弥漫在鼻间,感觉自己已经十分安全,傅成蹊整个人脱了力般靠着白简行,将全身心交付与他。
闭上眼睛,感受到白简行气息微喘,傅成蹊心知他定是将整个沧北方圆百里都翻了个遍,又破了别庄外大大小小数百个阵法才寻到此处,心间竟觉出一种满足又心疼的复杂滋味。
“放心,不会让你跑——”语气笃定不容置疑,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清冽的剑意朝尺黎君直削而去,尺黎君身形急急一闪,险些不敌,勉强提剑抵挡。
白简行一手抱住傅成蹊,一手持剑迎战,剑招迅捷无伦如鬼如魅,还未使出全力,灵力耗尽的尺黎君已落了下风。
知晓自己已脱离险境,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浑身密密麻麻的疼痛夹杂着倦意汹涌而来,傅成蹊的意识渐渐模糊,脑中的清明也一点点褪去,却还硬撑着一口气喋喋不休——
“阿简,我不是你师兄莫穹,我是你一直誓要将其灰飞烟灭的明水城鬼灵——”
“阿简,这可算是我主动与你坦白的吶——”
“虽说死在你剑下我也是欢喜的,但日子这样长,我们还是好好过罢?”
“我不会跑,跑了也会被你捉回来,没劲儿——”
“我们睡过了,你要对我负责一辈子,你说的——”
意识模糊间絮絮叨叨了一阵儿,傅成蹊咳出一阵浓烈呛鼻的血腥味,终于再也无气力开口,末了只听得白简行淡淡应了句:“晓得了,啰嗦。”
毫无血色的两片薄唇微微翘起,傅成蹊陷入了一片深沉静谧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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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傅宁远(望着阿简登场):这踏马什么骚操作!朕不管朕要和兄长相依为gay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