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与珊
他能做的,只有认命。
林潮生愤然又心疼地叹息一声,陆辰风及时止损不再为此产生过多的负面情绪,他侧偏脑袋抵住林潮生的额头,很轻地晃了晃。
不知不觉,墙上交织着从窗外漫进来的城市灯火,最后一张照片,是西藏的米堆村。雪峰山下并排搭建的古旧木屋,牛羊围转着小脸冻得通红的男孩儿,他举着手里的鞭子,咧开嘴唇,天真无邪地冲镜头大笑。
“次吉。”林潮生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他在陆辰风微信朋友圈里见过这张图,“是你资助的那个藏族男孩吧?”
陆辰风应声:“对。”
林潮生好奇地问:“米堆村的孩子那么多,之所以选中次吉,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陆辰风答:“2014年我去西藏收集古董银饰,在次吉家歇脚的时候,他去路边采了束花送给我。”
“藏语复杂难懂,我们的语言不通,他没办法和我交流。”陆辰风道,“他在我面前激动地说了一长串的话,我只能默默注视着他。动身前,次吉用一捧野花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陆辰风放软语气:“后来导游告诉我,他觉得我长得很像他已故的哥哥,希望这些顽强生长在雪地里的花,可以保佑我健康平安。”
林潮生说:“他的心愿会实现的。”
关掉投影仪,房间陷入黑暗,外面夜色深重,林潮生走到窗边俯瞰北京的夜景,商业街上灯光绚烂,满目繁华,五一小长假,涌动的人潮从四面八方来这里相聚。
脚下的写字楼容纳着各行各业的精英人才,林潮生内心始终有个疑问,他转身面朝陆辰风,径自开口:“最初吸引你做珠宝的因素是什么?”
陆辰风取出展示柜中的五边形琉璃罐,林潮生掌心一沉,透明罐子里堆积着成百上千颗细小的白色蓝宝石碎矿:“你知道在长达几亿年的地壳运动、火山爆发、熔岩挤压等一系列的自/然/灾/害下,会衍生出什么东西吗?”
林潮生面露疑惑,陆辰风说出答案:“宝石。”
“它们是在自然界的各种压力下逐渐形成的,越是艰难的地质环境,越有可能出现极为罕见的结晶体。”
“每一颗宝石的诞生都是一种奇迹。”陆辰风道,“它们凝结着时间,代表着财富,被赋予无与伦比的价值,这是我对珠宝感兴趣的原因。”
林潮生缄默许久,若有所思地接话:“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人这一生其实和宝石挺像的。”
“我们不可能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总是避无可避要去经历外界的压力,学业、工作、家庭、人际关系。”林潮生把琉璃罐捧到亮处,“但在遭遇过这些困境,承受下所有苦难,越往后,我们越会佩服一路走来的自己,越能在艰难的现世中找到人生真正的价值和意义。”
心绪翻涌,陆辰风无言数秒,忽然抬手转动琉璃罐的锁扣,林潮生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罐子是由顶端向两侧双开的。
碎石滑落手掌,映着窗外流动的光线,在林潮生和陆辰风之间淌成一道银河。月光倾泻,星星在天上,也在他们脚边。
林潮生惊魂未定,陆辰风已然迈开脚步,跨过几亿年光阴凝结成的一地银白,站到他面前。
陆辰风将空了的琉璃罐放至桌面,板正林潮生肩膀,一字一顿口吻郑重:“潮生,在我最煎熬的这段日子里,你给了我太多鼓励,陪着我共度难关,让我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是可以有明天的。”
林潮生想说“我也一样”,但他不忍心打断陆辰风的告白。
陆辰风省略一大堆矫情,着急而又仓惶地直奔主题:“现在我必须要做一件事,才能让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留遗憾。”
林潮生似有所感地勾起唇角,期待地问:“是什么?”
陆辰风:“吻你。”
第46章
林潮生的紧张、慌乱、欣喜、期待,诸多情绪混杂叫嚣着,都在陆辰风念出“吻你”的这一秒内汹涌地蹿上心尖,却仅有一刹的体味,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所感牢牢拥住了陆辰风,微抬下颌将嘴唇送近他眼前。
林潮生回道:“不要犹豫,更别让我等。”
随即唇唇相覆,背部酥麻像过电,脚底是软的,四肢蔓延着暖热,深陷且难以抵抗。陆辰风把初吻的主导权让给林潮生,只在他每每气息粗/沉打算退出时,抬手兜住他后脑,不肯放他走。
迎着对方轻促的呼吸,陆辰风捧起林潮生的脸,渴求地唤:“潮生。”
林潮生回应:“我在。”
迟来的亲昵,衣摆碰倒了裱着两人合照的相框,继而辗转回沙发,又一次难舍难分地在彼此的爱意里夺取。
情先萌于心,而后宣于口,再到日渐亲密的相处,最后以/唇/深/入。诱己诱彼,终会沉沦上瘾,在百转千回间尝尽甘甜。
结束漫长的亲吻,谁都没胆子坦然地亮出脸上的表情,各自在对方颈侧闷着脑袋。
心跳压实在一处,隔着不算薄的衣料,卓卓有力地撞向彼此的胸膛。宁静的夜晚,他们兵荒马乱,同时舒展眉眼笑得肩膀直颤。
肚子适时地“咕噜”一声,陆辰风问:“回家吗?”
林潮生却问:“回家还亲吗?”
陆辰风沉声:“得亲。”
林潮生利索地从沙发上直起身子:“那赶紧吧。”
这一路不愿松开的手,遇红灯见缝插针地蜻蜓点水,时而难耐地把吻落在对方手背,车子驶入玉园小区,头灯熄灭,两人踩着月光回到家中,屋门紧掩的那一刻,再次相拥着贴在门上。
他们养成了睡前接吻的习惯,陆辰风也因此总是没心力离开林潮生的房间,于是得寸进尺地抱着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守着他安然入梦。
小院儿里的土壤萌生出新绿,逐渐显露将要疯长的趋势。五月下旬温度攀升,空气中湿度增加,可能会降雨,林潮生收到简伊发来的图片,大理的雨水在洱海上泛起涟漪。
天色灰蒙,阴云由远及近,林潮生闲然地靠在阳台窗边,托老天爷的福,整片菜地正处于缺水的状态,这场雨无疑能为他省去不少力气。
待雨滴坠落,林潮生回屋抱起自己的小花盆,从玄关捎了柄伞,撑开后蹲在院中央把陶盆往伞沿儿外推了推,瘦高身板缩成小小的一团,下巴枕着弓起的膝盖。
雨水丝丝沥沥,没几分钟拉长成线,陆辰风在客厅喝完最后一口茶,推开阳台门望着侧耳听雨的林潮生,三两步迈过台阶钻入伞下,握住伞柄和他靠在一起。
林潮生笑着撞了下他胳膊:“你过来干吗?”
陆辰风抬起左手捏捏他没几两肉的脸颊:“来看看我的小花苗儿。”
林潮生微弯眼廓,说:“放心吧,茁壮着呢。”
雨势渐大,雨珠落满伞顶,响声聒耳,林潮生却不觉得吵。他用手指压压陶盆里的土,垂下眼睑同陆辰风随意聊着:“我大学时报了很多选修课,还参加了不少社团,魔怔似的,这个也想学,那个也想了解,每天总觉得时间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