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落雁
班上静得只能听到教室天花板上挂着的电风扇的声音，关键是平时方老师温温柔柔的很少发火，就算发火也都是说话细声细气的，这样子直接开吼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你看看你那成绩，你不紧张我还替你担心！你父母送你来一中，就是让你成天走神的？成天想些有的没的？”说到最后，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抑制住了怒火：“算了，下课来办公室，我们再聊。”
江淮去办公室的时候他们黄老大都在。方老师踩着小高跟噔噔噔地走在前面，嘴唇抿得死紧，一看就知道这人不太高兴。
倒是江淮，悠哉悠哉地跟在她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旅游的。
黄老大正在泡茶，看清楚方老师的脸色之后，惊讶着有点疑惑的看了两眼江淮，可能也实在好奇，江淮怎么把她气成这样。
他动作一顿，觉得自己班上的学生还是得说两句，“方老师，这学生是怎么啦？”
方老师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倒是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之后，转过头来跟江淮说了一句：“你们下节课是体育课，我已经了解清楚了，我给你向你们黄老师请个假，你跟我聊聊。来，你先自己找个位置坐下。”
江淮依言坐下来。
方老师喝了口水，叹气：“你是怎么回事啊？老师相信你也是想学的，但是你为什么每次上化学课不是睡觉就是走神的，你也知道自己看出来的成绩是个什么样子的吧？”
“你这样下去，我都替你慌，就今天，”她的语气突然重了一些，“我不是因为今天这件事针对你才让你来办公室，而是你自己看看，你转学过来以来，认真听过一节课吗？”
“但是我也是真的生气，你不听课就算，你书都不拿出来，你就这么讨厌化学？还是说，你就是不想我教？！！”
这话说到后面，她的语气都带了些哽咽。
黄忠实本来就只打算旁边看戏的，但是方老师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不好意思装没听见，只好帮着打圆场：“方老师诶方老师，江淮他们这些学生还小，不晓得当老师的辛苦，我们就不和他们这群小崽子计较了。”
方老师眼睛都红了，但是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没让自己失态，才说：“我知道我自己本来也太年轻，没有多少经验，所以我很努力地讲得让你们听得懂……”
江淮被她这么眼睛里面带着水雾地一看，整个人都僵了，难能地显出些手足无措地愣住。
黄老大也被她吓了一跳：“别啊方老师，其实这群小崽子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也都知道你辛苦……”
说着，他瞪了一眼江淮，转移话题：“你又干了什么？一天天的就知道惹事！看看你自己的成绩，怎么就不能向你追的那个学一学？！”
他这句话一问出口，整个办公室都静了下来。
黄忠实觉着走哪里不对，一转头，刚好就看到他嘴里的“你追的那个”正站在门口，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后，十分从容不迫地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两张纸：“黄总，我来送物竞组的报名表。”
黄忠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扬手：“进来，报名表给我放桌子上。”
方老师被这神转折弄得也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哎，老师讲得虽然很差，但是你也不应该因为老师而放弃你自己啊。”
江淮看了眼黄忠实，确定这人又开始看戏之后，才头皮有些发麻地接话：“老师，你讲得很好。”
讲真，虽然方老师因为年轻，到底缺少了一些经验，但是她是真的对待这个工作很认真，上课的时候也尽量用符合他们年龄的比喻和比较幽默的话来给他们解释。
……是个真正的好老师。
但是方老师仿佛认为他在敷衍她，很认真地反问：“那你怎么每次都不听？”
出乎她意外的，江淮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他身上伸出来接触世界的触手好像都缩了回去，他把自己困在了某个别人都看不见的角落，周围是高而厚的围墙。
暗戳戳地在旁边看戏的苏北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许。
……像一只淋了雨缩在墙角的猫崽。
办公室里的气氛因为江淮突如其来的沉默凝固起来。
过了好久，黄老大才轻咳了声：“江淮和苏北，你俩先走，回去上课。”
等着他们俩都走了，黄老大轻声解释了一句：“方老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江淮吧……他的情况特殊。”
第24章 （倒v开始）
方老师一头雾水：“嗯？”
黄忠实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水才说：“江淮家里人之前跟我我打过招呼，说不用太操心江淮学习上的事。他们家里人对他的成绩也不是那么看重。”
方老师忍不住开口：“家长不注重，我们作为老师也不能看着学生荒废光阴啊。”
黄忠实摇摇头,示意她别激动,“我跟你说了你也别传出去啊,听他家长说，江淮有点病。”
“他们家里人都指望江淮好好活着就行，至于前途……”黄忠实抬头看向方老师,“江城江家你听说过吧，有这背景,只要江淮不太乱来，基本上一辈子不愁了。”
方老师听得恍恍惚惚的，过了好一会儿,再次忍不住问：“什么病啊？很严重吗？”
“我也不清楚,”黄忠实慢悠悠地说,“但是你不是也知道？江淮经常上课睡觉，他家长特意叮嘱过,如果看见他睡觉就不要管了，这样子看来,应该是他晚上睡不着。”
“失眠啊,”方老师皱着眉想了想,“我知道一个老中医,治失眠特别厉害……”
“得了吧方老师，”黄忠实笑着打断她，“江城江家多厉害，他家也治不好江淮，说明他这病啊,可能还不止是单纯的失眠。”
“这事儿也怪我，我应该跟你们说别管他的时候就解释一下原因，对不住，只是你也知道，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事儿啊，以后也别跟江淮提，好吧？”
方老师点了点头，目光复杂的回了声：“嗯。”
另一边，江淮和他追的那位一起回教室，走到半路，苏北停下来，垂眸看着他：“小疯子，你这是干了什么被请办公室去了？”
他的那双桃花眼里带着笑意，垂眸看着江淮的时候，让他恍然之中有种他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感觉。
江淮愣愣地迎着他的目光跟他对视，几秒钟之后，一股子酸涩从他心底升起，连带着觉得眼眶都有些热。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然后唇角挑起了轻佻的弧度，扯过话题：“哥哥，你是舍不得我？要把我送回教室？”
苏北抬头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2班教室就知道这人心思已经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于是他笑了笑，也没继续问下去，把人给真的送到了教室。
江淮这节课是体育课，班上的同学都在操场，而刚才方老师给他请过假，所以他也不用跟着下去了。
苏北站在门口，看着他走回自己的位置，懒懒的倚着门框：“小疯子，晚上没别的事儿吧？”
江淮不在线，完全是一脸懵：“嗯？”
苏北勾着唇笑：“晚上来哥哥宿舍，哥哥给你开小灶。”
江淮：“……嗯？！”
苏北没等着他应声，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他一个人呆在教室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慢慢地双手放在桌子上，趴了下去，恍然间耳朵边响起了刚才办公室里方老师问的话。
“那你怎么每次都不听？”
每个学生好好听课都是有目的的，有人是怕不听课老师抓到，给家长告状；有人为了考试拿个高分，回家好交代；有人为了一年多之后高考考个好大学，有更好的生活……
很可惜，他一个都不是。
江非许巴不得没有他这个儿子，叶衷和陈默对他的期望都只有好好活着。
在他曾经良心发现的瞬间，他是想要死个彻底以死谢罪，去下面见见他那个早死的老妈的。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只是被救回来之后对上叶衷红了的眼睛，就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账东西。
����这么一想，就连死都不敢了。
……
晚上的时候江淮没有去高三的教学楼，他直接去了苏北的宿舍。
他到了之后抬手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应他才后知后觉，可能某学神哥哥说的去找他不是直接来宿舍，而是去教室找他，说不定学神哥哥还在教室里等他呢。
他神色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想要去教室找苏北，就在门口倚着门站着，可等他都快要睡着了这人却还没来。
江淮：“……”
他有些暴躁地拨了拨头发，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了之前他来苏北宿舍遇到过的那个男生。
男生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指了指江淮身后的门，说：“你……等学神吗？他去办公室找老班了，你可能还要再等等。”
江淮打着哈欠点点头，然后……
转身就走。等个屁，回去睡觉它不香吗？
结果他刚刚走到宿舍楼下面，让他来的那位哥哥就迎着他走来。
苏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故意问：“小疯子，你这是要来找我？”
江淮懒懒地跟在他后面，“困了。”
他的唇角往上浮了两分，把人给带进了自己的宿舍。
严格说起来，这是江淮第一次来这儿，上次不算，上次根本没能进门。
苏北的宿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高中男生的宿舍，其实江淮他们宿舍也算是干净了，可他的宿舍简直整洁的过分。
他宿舍里只有两张床，空着的那张上面放的是两个箱子，他床的旁边有一个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挨着床头的那边的书是最旧的。他床旁边的书桌也很干净，桌面上只有一只塞了很多笔的黑色笔筒和一个黑色的台灯。
江淮打量到这儿的时候眸色动了动，无他，这宿舍里看起来也就是苏北一个人住，可书桌旁边却有两张椅子。
苏北走过去把书包放下来，拉开了其中一张椅子：“过来坐。”
江淮乖乖地走过去做好，然后他就看到，这位学神哥哥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本笔记摆在他面前。
显然，此“开小灶”是真开小灶。
“……”愣了两秒之后，他转头去看在他旁边坐下来的某位哥哥。
苏北拿出作业也准备开始做，一边看题一边回答他：“你先自己看，有看不懂的问我。”
江淮看着他的侧脸，慢吞吞地应声，“哦。”
虽然他自己已经咸鱼躺平了，但是学神都给这么单独拎出来开小灶了，他不看也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看了两眼之后，他沉默了。
他觉得学神真是对凡人，尤其是他的接受能力一无所知，他可是从小学就开始上课疯狂划水的人，怎么可能是“有看不懂的”？根本就是“没有看得懂的”。
他看笔记看得两眼花，又暗戳戳地转过头来看学神的侧脸。
别说，苏北这张脸完全就是被学神光环给遮挡住了，要不是他实在太牛逼，估计现在他头上的称号就是一中吴彦祖了。
因为在认真看题，他那双招摇的桃花眼里面的艳色被彻底压了下去，本来就黑得幽深的眸子显得更加凛冽。他脸上的线条硬朗，但是又在台灯的暖色灯光下显出了几分柔和。
感觉到他在看他，苏北有些无奈的抬头：“看笔记。”
江淮不躲不避，直挺挺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哥哥，你下了晚自习之后去办公室干嘛？”
苏北顿了一下，没直接回答，而是挑了挑眉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办公室？”
“对门一学长说的。”说完，他有些不满苏北转移话题，手里的笔头戳了戳笔记本，“你去办公室干什么不能说吗？”
苏北看着他有些孩子气的举动觉得好笑，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没有，我去跟老班说，不去物竞组了，没时间给他镇场子。”
江淮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把这个“没时间”给归结为了高三需要复习。
苏北看了眼笔记，略微带着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是哪里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