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枕风睡野
怪不得王家这么穷，居然还能供养一个孩子念书，也怪不得私塾中的少年看他的脸色都十分古怪。
原来竟然是这样？
小白晏也跟着懵了，听春枝的意思是，他和万鼎还有一个姐姐叫秋菊？可他们自从来到这儿，根本从未见过她，更没有听人提起过。
“秋菊姐姐去哪儿了？”小白晏疑惑道，“是跟大丫姐姐一样，被人带走了吗？”
春枝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已经有一阵子了。”
她并不怎么喜欢王家的这三个兄弟，尤其是狗蛋，因着他要读书，秋菊姐姐便不见了，这似乎在警告她，只要她的小弟有什么需要，她都会随时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如果不是他们今日仗义垫付了银子，阻止了姐姐被带走，春枝也根本不想跟他们再有丝毫联系，哪怕只是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好脏。
可他们家也同样如此。
姐姐已经被带走了一次，她不想再一次失去姐姐了。
春枝低下头，紧紧地攥住了小拳头，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要帮姐姐讨回公道。
300、300
药童并没有属于狗蛋的记忆。
小白晏和万鼎同样没有,他们并不知道王家许是还存在着一个女儿。
三人决定找王父好好问问，至少如果他们曾经有一个姐姐或是妹妹的话，怎么也该找回来,不能就这样白白卖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跟着揪心不已，如果王家的确也曾经拥有一个女儿，那说明在那个时代,卖女儿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可到底是亲生的女儿,为什么能够这样狠下心来？
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等药童找到王父，提出自己的疑惑时,王父还觉得药童发烧了：“你在胡说什么，这都忘了？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药童深吸一口气：“秋菊在哪儿？”
王父说道：“当然是卖了，还能去哪儿？她一个女娃在咱们家能有什么用,好不容易养了这么大，总该换点银子来……狗蛋啊，你也别怪我，爹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只要你能读书出人头地,秋菊她也受不了委屈。”
药童简直无法想象他怎么会这样平静的说出这番话,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我亲生的，可你们也是我亲生的，总不能为了养她养到出嫁，把你们耽搁了吧？”王父叹了口气，“咱们家穷,狗蛋啊,秋菊给人家也是去享福了。”
“咱们家要女娃没什么用，还是男娃靠得住……”
“秋菊姐姐现在在哪儿？”小白晏眉头蹙成一团，望着王父问道。
王父瞅了他一眼,闷声道：“这我怎么知道，肯定是贵人家，寻常的百姓哪里还需要买女娃？怎么，你们还想把她找回来？”
“别找了，找不回来，你们老老实实念书……”
小白晏打断他，坚定道：“会找到的，秋菊姐姐会找到的。”
“对，我们一定能找到秋菊姐姐，你为什么要把秋菊姐姐卖掉，你太坏了！”万鼎不高兴地说道。
王父一巴掌拍在万鼎屁股上，反而把自己的手拍疼了，他沉下脸来：“要是咱家有银子，狗蛋能上得起学，我怎么会把她卖掉？”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自从你娘走了，拉扯你们长这么大容易吗？要不是秋菊懂事，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全都饿死了！”
“还有你，狗蛋，要是没有秋菊，你哪里能有书读？”
“……”
三人彻底沉默下来，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跟着沉默许久。
哪怕他们知道买卖女儿是贫困使然，可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根本无法接受。
只是因为穷，因为活不下去，首先要牺牲的就是女娃。
被买卖，被送人，被多次辗转仍不得逃脱……这又是凭什么？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现在无比感谢这一条法律。”
“人贩子是少了很多，但是依旧有很多弃养不做人的父母，我真是乌鸡鲅鱼，不要孩子你凭什么要生？人家也不想生下来受苦啊！”
“心疼秋菊和大丫……”
药童没办法接受秋菊被卖了的事实，他仔细询问了很多细节，但王父却不肯再多说，如果叫他们去把秋菊找回来，他们拿什么银子赔？
王家很穷，连养活他们一家人都很困难。
他们没办法从王父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只好自己去找，临走前药童仔细询问了春枝相关信息，但县城很大也很远，想要找到秋菊的可能性并不大。
哪怕等到最后也只是白费力气，药童也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
李大丫被卖后下场如此凄惨，想来秋菊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果他没能把秋菊找回来，哪怕等他出了秘境，也会留下心魔隐患，永远无法破除。
药童画了一幅大致的画像，两个小家伙一人拿着一副，在附近的村落询问。
被人买走的女孩，有些被卖给光棍做媳妇儿，有些被卖入青楼，经过一番调|教，好接客待人，而还有一些会被卖进富商家里做下人。
王父也不知道秋菊到底是去哪儿了，但画像上的小姑娘虽然有些青涩，却也颇有几分姿色，药童只盼着最坏的结果不要发生。
因着三人都不能动用空间法器，身上很穷，药童不得不想办法多挣些银子，或是去书铺子里抄书，或是在山上偶尔猎几只野味卖了。
两个小家伙想着在山上打一只老虎，听说一张虎皮便能有七八两银子，甚至更多，可惜附近的山很小，根本没有老虎这种大型野兽。
但万鼎却无意中撞见了一只野狼，没费多大力气便将狼收拾好扛下了山，由药童出面换了不到二两银子。
见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把秋菊找回来，春枝也帮着出了主意，她因着姐姐的事，对这些情况也算有些了解，主动向他们解释：“如果秋菊姐姐被卖入了贵人府里，做下人也没什么，就怕主人太坏，欺负下人，甚至还不给名分……狗蛋哥，你多去县城问问吧。”
药童无论如何都该去药童一趟，哪怕只是为了一个心安。
三人很快便打定主意离开，可又着实放心不下李大丫她们姐妹俩，但李大丫却非常平静：“无妨的，真到了那种地步，我自有办法。”
“好，”药童望着李大丫那张与未宫君十分相似的脸庞，忍了忍，到底没好意思问出口，只说道，“我们去了，你千万小心，如果他再打你们，你们就跑得远远的。”
李大丫点头应下。
然而就在三人离开不久，李父又带了人过来。
这次不是他带来的，而是几个壮汉押着他，他身上还带了许多伤。
上次李大丫没能被卖掉，李父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这笔银子他绝不会出，李大丫知道他什么德行，自然不会逼他出。
可没想到他竟然又把这些人带到了家里来。
家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的吗？除了那仅剩的锅碗瓢盆，李家也可以称得上是一贫如洗。
“哟，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壮汉跟李大丫打招呼，但后者却全然不想搭理他，只冷漠的抱紧了瘦弱的春枝。
“这次二十两……”壮汉冷笑一声，狠狠地踢在了李父身上，“他倒也真敢玩，二十两，我倒要看看他那什么来赔！这次一个女儿怕是不成吧，打发叫花子呢。”
李父被揍得不轻，连忙说道：“还有一个，我那婆娘也还行，还算有些姿色，您看……”
“啧，怎么不把你儿子也卖了？”壮汉好笑道，“你那婆娘多大年纪了，你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你不嫌弃，别人可还讲究呢。”
李父连忙道：“那可不成，儿子可不成，那可是我的命根子，我还要留着他传宗接代呢，好大哥，您通融一二……”
他正说着，房间内的李母也扶着门走了出来，她此时被气得脸色涨红，手指哆嗦着指向李父：“你……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会生出这种心思？！”
“这不是还没成吗？”李父颇有些心虚，迟疑地看了站在身边的儿子一眼，又看向李大丫，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春枝身上。
他其实并不愿意卖了春枝，春枝虽然长得瘦弱，但小小年纪就有一副好姿色，等将来长开了一定是大美人，说不定能嫁给贵人做妾室。
念及此，李父颇有些懊恼，他不该这样不知分寸，简直毁了一步大棋。
讨债的壮汉却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就她们俩了，怎么样？一个瘦瘦小小，一个没什么姿色的残花败柳，二十两银子，你可赚翻了！”
李父还想转圜一二：“话不能这么说，春枝将来……”
壮汉打断他，一脚踹在他身上：“那你现在就拿银子出来！混账东西，我给你脸了！？”
“别，别打了！”小男孩猛地扑过来，毫不犹豫道，“爹，你说将来卖了春枝给我娶媳妇儿的，你怎么能卖了春枝？我不同意！”
“你闭嘴！没你的事儿！”李父脸色难看极了，连忙对即将发怒的壮汉说道，“大哥，咱们债清了，一笔勾销！”
瘦弱的春枝紧紧地抱住了李大丫，她的眼中甚至没有一滴泪水，更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似乎对这一切的到来早已知晓。
李大丫安抚的拍打着她的背，轻声道：“别怕。”
春枝将脑袋埋进了李大丫的腰间，抱着她的手却越发紧了。
壮汉看向李大丫，忽而想起那日的三个小子，连忙朝着四周看了看，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说道：“带走吧，李老二，你可悠着点儿吧，再往后你可就没有女儿能卖了。”
李老二嗜酒又嗜赌，早晚把整个家底儿败光，要不是仗着有个听话的好女儿，他哪里会有这样舒服的好日子过？
念及此，壮汉忍不住多看了李大丫两眼。
“等等，”李大丫抬眸说道，“我还有些东西要拿。”
“没有东西！你能有什么东西？那都是我的！你别想拿走！”小男孩气鼓鼓的瞪着她，李大丫却懒得理会，径直走进了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包袱出来。
李父李母仔细盯着她的举动，确认她没拿值钱的东西才转过头去。
李家也没剩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李大丫只给春枝拿了一身换洗的衣裳，还有一方她当初从孙家带回来的干净帕子。
春枝担忧的看向李大丫，她哪怕早就知道自己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可到底只是一个孩子，根本不知该何去何从。
李大丫朝她笑了一下，牵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301、301
春枝望着露出笑的李大丫,呆呆地愣住了。
她好久都没有见过姐姐笑了，上一次还是她从河里摸了两条鱼回来，让她们的晚餐有了着落。
那时候李母还怀着孕,哪怕家中的所有事都要姐姐一人操心，她也从不说累，反而想尽了办法把她养大,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不论是什么样的,她都尝过。
可后来就变了，姐姐被迫嫁入了孙家，从此没再回来,即便回来后，也常常郁郁寡欢，沉默不言。
春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李父与李母的只言片语中,她也能听出很多信息,比如姐姐不再是完璧之身,比如孙家的禽兽行为……但春枝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尽可能的抱住姐姐，让她不要再去寻死。
河里的水好冷，哪怕姐姐不怕，她也会怕。
“姐姐……”春枝抱紧了李大丫,蹭了蹭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不怕，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