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植被 第8章

作者:麦香鸡呢 标签: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第16章

  一星期后,许言去摄影展,他提交的作品是一套老城区筒子楼的成片。小学班里有个男孩子,家庭条件不好,不爱说话,但许言很爱跟他玩,并且总是问他你家住哪呀,如果近的话,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回家。男孩从不回答,但有天他突然问许言要不要去他家玩,说他爸爸妈妈回来看他了,今天晚上会有好吃的菜,许言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他见到了一些没见过的东西——拥挤的过道,哄闹的楼房,走廊上滴水的衣服和冒烟的煤炉。那天晚上男孩子依旧没怎么说话,他的父母也是沉默寡言的农村人,但许言的碗里被夹满了肉,他现在还记得那种香味。

  过去快二十年,当初那个男孩早就杳无音信消失人海,但许言还是顺着记忆找到了那栋筒子楼。很多人离开,又有很多人住进来,人生翻天覆地,但筒子楼永远不变,它一直在那里,身体里装着与二十年前相同的东西。

  “嘉宾名单。”许年拿着一张折页走过来,撞撞许言的手肘,“连TIDE的主编都来了,这规格可以啊。”

  许言接过名单,TIDE是国内一线时尚杂志,能上它家封面的不是影帝影后就是当红顶流。虽然早知道TIDE里会有人来,但主编亲自出马……这摄影展确实比许言想象中的还要高端。

  “想进吗?”许年突然说,“哥,你要是去TIDE,肯定能学到更多。”

  “你很牛吗?”许言扭头问他,“现在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人弄进TIDE了?”

  “我也是有点人脉的好不好。”许年鄙夷地看他一眼,“我留学的时候认识了现在TIDE的当家摄影师,他如果开口说要带新人,新人会被八抬大轿抬进杂志社。”

  许言一愣:“他不是Gay吗,你俩怎么认识的?”

  许年淡淡微笑:“就因为他是Gay,我俩才会认识。”

  一切尽在不言中。许言说:“能看上你,大概是他审美的一次严重滑铁卢,想必他也很后悔。”许年听了立刻抓狂:“我俩现在是好朋友,他前天还找我喝咖啡!许言你不要不识抬举,你再诋毁我我就回家告诉妈妈!”许言被他逗乐,笑着拍拍他的肩,很敷衍的安慰。

  许言低头顺着TIDE主编的名字继续看,下面紧接的三个字突然让他一愣神。“汤韵妍……”许年靠在他边上,替他把这个名字念出来,完了喃喃道,“她不是,不是在欧美时尚圈待的吗,这么牛逼轰轰的大设计师,怎么回国了?”

  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许言说:“我怎么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汤韵妍为什么回国,他甚至完全不了解汤韵妍,可这个人仍然在他的脑海中占据着一个难以动摇的地位——就像总有人难以释怀自己男朋友的前任。

  还是大三,自从那次生日借醉跟沈植告白无果之后,许言几乎是能躲就躲。沈植可以无情地说当做没听到过,但许言不能,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沈植的态度也一目了然,许言总归做不到毫不介怀。

  他活生生从秋天躲到冬天,期间难免跟沈植碰上,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然后擦肩。直到有次篮球赛前,许言不得已去训练,一到场就被队友们叽叽喳喳质问怎么这几个月都没来一起打球。许言看了眼站在球场那头正在投篮的沈植,笑着说自己这学期课多作业多,太忙了。

  训练结束后许言拿了水瓶就想溜,一个队友突然说:“哎,言言,沈植后天生日,你记得来啊,我们校门口等你。”许言身子一僵,群里讨论沈植生日时他不是没看见,其他人也当他一定会来,可他不想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支吾着说:“我那天可能……”可能有事,来不了。但没等他说出来,一抬头却看见沈植正边喝水边垂眼看他,两人对视后沈植又移开了目光。那瞬间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许言怔了下,说,“……哦,那你们提前说一声,我去校门口跟大家汇合。”

  事后许言心情复杂,他不懂沈植那一眼的含义,可能什么含义都没有,只是不小心对视了。但许言好像没从那道目光里发现类似厌恶、排斥的意味——也许沈植已经把那一页揭过去了。许言这么想着,心里反而更难受更酸涩起来。

  生日会办在酒店大楼的某一层里,专门包场布置的。桌上摆满了吃的,巨大的投影里放着《喜剧之王》。许言一眼看过去,不少熟面孔,大概因为在场的都是朋友,沈植看起来没那么冷淡疏离,在跟人聊天。许言一边吃东西一边穿过人群遥遥地望他,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过头,是邱皓,问许言:“身份证带没?”

  “带了,干什么?”明天早上整个专业都要出发去另一个城市做田野调查,许言提前收拾了证件放在书包里,今天顺便背过来了。

  “借我开个房。”邱皓说,“要是玩得太晚了,我让子悠在这儿睡一晚。”邱皓跟沈植是高中同学,家里公司有往来,所以两人也有交集。李子悠是他女朋友,英语专业的小美女,之前跟沈植一起参加过夏令营。

  许言犹豫了一下,跟他下楼开房去了。回来时蛋糕刚好推上来,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许言莫名其妙被挤到了沈植身边。光线昏暗,沈植的侧脸被蜡烛的火光照亮,大家起哄让他闭上眼睛许个愿,沈植说:“没什么想许的。”就吹灭了蜡烛。许言想想也是,他要什么没有,哪里需要许愿。

  吃完蛋糕,有人开了麦克风,又搬来几箱酒,要开始今晚真正的狂欢。许言吃了几口蛋糕,手上黏黏的,他去厕所洗手,刚迈进去,就听见邱皓在跟人打电话。

  “还能怎么样,今天晚上多灌她点酒,把该干的干了呗,房间我都开好了。”

  “都谈了两个月了,也不给碰,有什么意思?我下星期就出国了,出国之前怎么也得让我睡一次吧。”

  “没见过这么难搞的,谁跟她柏拉图啊,闲的吧。”

  许言在外面安静站了几秒,转身回大厅。一群人已经玩嗨了,沈植被灌了不少酒,在跟人玩骰子。许言张望着想找李子悠,有人朝他挥手:“言言,过来替我玩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是坐在沈植旁边的人,正巧他身边就是李子悠,许言走过去,在沈植和李子悠中间坐下。他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子悠说邱皓的事,按理说这跟他没关系,但他无法任由一个女孩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即便对方是她男朋友,这是底线问题。

  邱皓不久也出了洗手间,在李子悠身旁坐下来,顺手替她倒满酒,许言皱了皱眉,忍不住说:“少喝点,喝多了胃会难受。”

  李子悠已经有点醉,靠在邱皓怀里笑吟吟的:“没关系啊,沈植生日嘛,玩得开心就好了。”

  许言还要说什么,大腿外侧突然被撞了一下,看过去,竟然是沈植在用膝盖顶他。他看着许言,说:“到你了。”那眼神带着点醉意,睫毛垂下来,很能蛊惑人——尤其能蛊惑许言。许言立即哑声,乖乖打开骰蛊,其他人瞬间爆笑,问许言喝了多少,是让他继续往下说数字,没让他开蛊。

  许言觉得脸要烧起来了,慌忙合上骰蛊,说自己忘了。沈植微微侧眼,看见他发红的耳尖,许言的头发很黑,看起来非常软,眼睛很漂亮,从鼻梁到鼻尖,到嘴唇,到下巴,到喉结,一道流畅好看的线条。他正不经意打量着,许言突然转过头来,挺认真地问:“你刚刚说的是几?”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对话,沈植怔了一瞬,没征兆地起身,说:“我去洗个脸。”

  许言垂下眼,猜测沈植大概是不想搭理自己,他摇了摇骰子,再抬头时又是笑着的,说:“重新来吧。”

  “啊!”身边李子悠叫了一声,她酒杯倒了,滚在地上,幸好里面没多少酒,垫几张纸巾就收拾了。邱皓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拿新杯子,你接着玩。”

  “子悠,你今天回宿舍睡?”邱皓走后,许言问李子悠。

  “嗯。”李子悠点点头,然而她下一句话又让许言的心提起来了,“邱皓会送我回去的。”

  正好邱皓拿了新杯子过来,里面已经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他把酒放在李子悠面前,许言却伸手直接拿过去,说:“我也没杯子,这杯给我吧。”

  邱皓的脸色顿时变了,很快又笑笑,说:“你要我再去给你拿就行了,这是给子悠倒的。”

  “反正都是新的,没关系吧。”许言盯着他说。

  作者有话说:

  这段回忆比较重要,所以接下来两章也是插叙,这两天应该会日更(不是很确定,因为还没写完T^T)

第17章

  气氛一时间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李子悠坐在他们中间,茫然地来回看。许言觉得再这样下去其他人就要怀疑自己暗恋李子悠了,他抬头,看见沈植正从另一头走来,那边有人在唱歌,拉着他把麦塞到他手里,沈植又给塞回去了——拒绝唱歌。等他重新回来坐下,许言把酒给他推过去,说:“你喝。”间接把锅扣给沈植,邱皓总不至于问沈植要酒。

  沈植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头有点晕,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盯着酒杯看了会儿,问许言:“你怎么不喝。”

  “我明天早上有事,酒量不好,喝了容易起不来。”许言老实地说。他心跳得很快,实在是太久没跟沈植好好说话了。

  沈植撩起睫毛看他一眼,伸手拿过酒杯,另一边的邱皓差点要起身制止,但又抿着唇坐住了。沈植喝了口酒,其他人招呼说继续玩骰子,他摇摇头,靠在沙发里没有动。许言刚想鼓起勇气凑过去问问他会不会不舒服,旁边李子悠的手机响了,她室友打来说是在附近,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我送你回去就好了。”邱皓搂住她,说。

  李子悠还在犹豫,许言开口:“有点晚了,要不跟你室友一起回去吧,女孩子之间有什么事也方便一点。”太棘手了,无凭无据他没办法跟李子悠说你男朋友不对劲,况且邱皓是沈植的朋友,今天又是沈植的生日,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不能在当下挑明了说。

  “那我还是先走吧,明天还有课。”李子悠摇摇晃晃站起来,邱皓看了许言一眼,许言很平静地跟他对视。

  他们离开的时候许言也跟着出了大厅,下楼,许言亲眼看着李子悠跟室友一起坐上出租车,这才松了口气。邱皓站在路边,许言走过去,说:“房卡给我。”邱皓点了只烟,瞥他一眼,把房卡拿出来递给他。许言接过后没说一句话,转身回酒店。

  大厅里其他人越玩越疯,倒是沈植安静地靠在沙发里闭着眼,许言走过去,俯身看着他,问:“哪里不舒服?”沈植微微睁开眼,没说话,许言觉得他的脸好像有点红,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很烫,是真的喝多了。

  旁边有个队友问:“要不先送沈植回去吧?”

  许言点点头,又想起邱皓用他身份证开的那间房还没退,不用白不用,他说:“让沈植在酒店睡一晚算了,你们继续玩,我带他去。”

  他把沈植扶起来,队友替他开了门,把他们送上电梯。许言架着沈植,朝队友比了个OK的手势:“玩去吧,我等会儿就直接走了,明天早上还得跟班里同学赶车。”队友点点头,嘱咐了他几句,电梯门关上。

  许言搂着沈植的腰找房间,沈植的呼吸急促,许言转头,看见他脸上泛着异样的红,就问他:“不舒服?”沈植不耐烦地皱着眉,伸手扯了扯外套衣领,闷声说:“热……”许言连忙哄他:“好好好,到了房间马上给你脱衣服。”

  等找到房间,沈植的状态已经有点不对劲,眉头拧得很紧,眼下一片晕红,额角都冒细汗。许言刷卡开门,搂着沈植进去,门关上,他还没来得及把房卡插进卡槽,就被一股相当重的力道往后推。背撞在墙上,许言在黑暗里惊诧地睁大眼睛,刚要出声,沈植整个人朝他压过来。这一刻猝不及防,许言甚至以为沈植要揍他,但很快,有什么东西准确无误地贴在了唇上,很烫——沈植在亲他。

  沈植伸手把许言紧紧抱住,隔着棉服许言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量,还有他的心跳,用力地传过来。许言太阳穴突突地跳,打鼓似的,身体激动兴奋得哆嗦起来,后背一片发麻。沈植的亲吻简直像咬,他抬手掐着许言的下颚,强硬地把舌尖抵进去。许言含糊地唔了几声,察觉有什么东西戳在小腹上,他突然一把把沈植推开。

  眼睛适应了光线,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脸。许言大口喘气,嘴边还挂着唾液,他伸手抹了一下,声音颤抖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就算再惊喜过度,这下也反应过来沈植是酒后,有些东西或许可以自欺欺人,但不能不明不白。

  沈植没回答,很快又贴近,低头亲吮许言的脖子和喉结,许言正僵着,忽然听见沈植低低叫了声:“言言?”声音有点哑,渴欲又急切的味道。许言一瞬间脑子空白,血液沸腾,灵魂都要战栗起来,他伸手搂住沈植的后颈,亲他的嘴角。两人紧靠在一起,许言外套敞开,沈植的手从他毛衣下伸进去,摸到腰,又往上,指尖像沾了火苗,一路燎过,许言两腿发软。

  【没做,只摸,具体略】

  许言下床时腿还是软的,手心全湿,分不清是沈植的还是自己的。他去洗手间清理完,拿着热毛巾出来,替沈植擦脸和脖子,又拿纸巾帮他擦了该擦的地方。最后许言给他盖上被子,趴在枕边盯着他看。他不知道酒精是使沈植真情流露还是理智涣散,但万一呢——万一沈植真的对他有一点点感觉呢?

  “生日快乐。”许言轻声说。他凑过去,亲亲沈植的额头,又亲他的鼻子,亲他的脸,亲他的嘴唇和下巴。沈植皱起眉,许言以为他是不乐意,正要抬头,沈植却把嘴张开了,许言试着舔了舔他的嘴唇,舌尖往里探,被沈植轻轻勾住。两人有些黏糊地亲了一会儿,许言看见沈植半睁开眼,盯着他在看,但眼神显然是不清醒的。很快,沈植又闭上眼,歪过头去,睡着了。

  许言在房间里待到十点多,确定沈植真的睡了,才爬起来穿上外套,悄悄出门,赶在门禁之前回了宿舍。

  许言整宿没睡,第二天一早起来跟同学们赶车却很精神。路程两个半小时,他连眼睛都不敢闭,怕错过沈植的消息,但直到快下车,发出去的那句‘醒了吗,头还晕不晕’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倒是旁边的同学都一觉睡醒了——他是沈植的高中同学,昨天也去生日会了,很晚才回,困得要死。

  “你精力这么好啊?”同学打了个哈欠,“哦,你昨天回去得早。”

  他一说,许言就觉得昨晚的场景跟小电影似的在脑海回放,心都砰砰跳起来,他假装自然地说:“对,比你们早一点走。”

  “唉,也不知道一夜过去,沈植脱单的可能性有没有变大。”同学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许言整个人都愣住,以为他是知道了自己跟沈植……但那绝不可能,他看了看窗外,又把头转回来,平静地问:“什么意思?”

  “就,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同学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靠在椅背上,说,“沈植在高中有个女朋友,校花,大美女,叫汤韵妍。后来汤韵妍毕业出国,两人就分手了,但好像断断续续还有联系。我上个月刷微博的时候看到她放假回来,定位是在咱们市里,发了张照片,对面坐了个男生,就露了只手腕,但手上的表跟沈植经常戴的那只一样,应该就是他。”

  “然后昨天,好像是切完蛋糕之后吧,沈植接了个电话,我瞄到一眼,是汤韵妍打来的,沈植就出去讲电话了,回来以后喝了不少酒。唉,我真八卦,但沈植两年多没谈恋爱了,他跟汤韵妍肯定还有感情,我估计会复合吧。”

  “他俩真的特配,汤韵妍家里有钱,聪明成绩好,出国学的是设计,还在读大学就能接触到圈子大佬,一起去看秀啥的,羡慕不来。”同学说着,突然很贼地笑起来,压低声音说,“沈植跟她在高中的时候感情还挺好的,当着外人的面看不出什么,但有次我听到他叫了声‘妍妍’,特顺口,估计私下都这么叫的。妈的,沈植那种人居然也会这么喊女朋友,我人都傻了!”

  他说完,大巴正好停下,大家纷纷收拾东西下车,许言也麻木地跟着站起来,伸手从行李架上拿书包,侧边袋子里的水杯滑出来,直愣愣砸在他头上。同学惊呼一声,问他痛不痛,许言恍惚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有点苍白,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不痛,没事。”

第18章

  (关于上一章,想说下,许言不知道酒里下了药,沈植当时也不知道,两人都以为是普通的酒,所以一个给了,一个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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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房间里,沈植的私人医生站在床边,给他简单做了检查,确认没什么问题,最后问他:“你确定吗?”沈植低着头坐在床上,脸色很差,他按了按额角,说:“确定,我没断片,记得很清楚。”

  “听你的描述,确实不是正常的酒后反应,但应该是下了很少的量。”医生顿了顿,“保洁可能还没去打扫,要不要把酒拿去化验?或者搜一下垃圾桶,看看有没有剩下包装壳。”

  沈植皱起眉,冷淡又烦躁的样子,沉默很久,才恹恹地说:“不用。”

  “以后过生日不能这样了,你拿他们当朋友,但免不了有人动歪心思,幸好这次没怎么样,不然怎么交代?”沈植这副样子明显是已经猜到是谁又不愿继续查,医生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不会跟你家里说,但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沈植点点头。

  到了酒店大堂,沈植朝前台走,边走边转头看了医生一眼,医生聪明地没再跟过去,先去了大门外。沈植走到服务台前,把房卡推到服务生面前:“请问我那间房是谁开的?房号2026,昨天来的朋友太多,我记不清了。”

  “沈先生您稍等,我查一下。”前台敲了几下键盘,回答,“是叫许言。”

  沈植瞬间抿了抿唇,声音低了点,又问:“他几点开的房?”

  “七点二十三。”

  那时他们刚上楼不久,也就是说,许言这个第二天早上有事压根不可能在酒店睡觉的人,在生日会开始之前,就订了一间房。沈植想起许言昨晚滴酒未沾,他给的理由是自己明早有事,但现在这个说法似乎根本不可信。

  上了车,医生问他:“知道是谁了?”沈植没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找到跟许言同班的人,问他:你们班最近都忙什么?

  发出去之后他又仰头闭上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没过多久手机响了,沈植抬手,看见对方回复:反正就是忙,今天一大早整个专业坐大巴出城了,现在刚下车呢。

  这一刻的心情沈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起码许言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可其他的呢?沈植往下拉聊天框,看见两个多小时之前,许言给自己发的微信:醒了吗,头还晕不晕?

  沈植盯着那句话,他突然有些可笑地想着许言要是没那样做就好了,无论是谁下的药都没关系,只要不是许言。那么他们在经历昨晚之后也许能换一种关系相处,即便不是许言想要的恋爱,也可以有转圜的余地,至少不会像过去几个月一样成为陌生人。沈植清楚自己跨不过那一步,太难了,但他承认,他并不想和许言划清界限,他没这么想过。

  哪怕是许言跟他告白,沈植说自己就当没听见过,其实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他完全可以当场拒绝,之后无论变成什么样也无所谓。但他却给出了那种算不上正面的答案,而许言还是跟被拒绝了没两样,硬生生躲了几个月。

  躲了几个月——然后孤注一掷,做出这种事。沈植一直认为许言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明白许言的这种喜欢到底算什么。他们昨晚没做到最后一步,所以许言究竟是怎么想的——临阵脱逃?悬崖勒马?谁知道。

  一星期后,田野调差结束。回校路上许言还在和小组成员整理数据和资料,前两天他斟酌过后给李子悠发了匿名邮件,告知了那晚自己听到看到的事,只是如实表述,并没有别的话。邮件他发出去了,这件事就问心无愧,至于李子悠怎么做决定,那是她自己的事。

  在外这几天很辛苦,许言没空想别的,潜意识里一直逼自己忘了那晚的事,就当没发生——毕竟沈植真正想要的是妍妍而非言言。这盆狗血太浓,浇得他满身腥味,只想洗个澡倒头就睡。手机里那条一星期前发给沈植的微信至今无回应,许言已经没心思难受,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