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授衣廿七
曾妤低头,从纸盒上方的透明塑隔看进去,发现那个还透着凉意的冰激凌蛋糕着实不算好看,看得出来做的人还很生疏。
他愣了愣,下意识避开梁珩要拿蛋糕的动作,不太确定地问:“你送给别人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
梁珩不答话,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默默带着曾妤去操场一角一起吃完了那个蛋糕,才又一起去和李醒他们约了饭。
二十岁的梁珩在爱情方面是一张白纸,对人有好感时与他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会生涩而直白地向你展示他自己的心动。
还没在一起之前,曾妤面前的梁珩,其实是个纯情青涩的高个儿大男孩。
曾妤有时会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去撩拨梁珩的心弦,最开始的时候梁珩甚至还会脸红。那时的曾妤觉得自己像在诱拐小白兔。
那天吃蛋糕时的气氛实在很好,曾妤觉得是捅破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了,就故意在嘴角沾了点蛋糕。
他以为梁珩就算不会吻上来,起码也会顺手帮他擦一下,这样他就可以顺势牵住梁珩的手然后两人一起在晚风下散散步聊聊天。
但梁珩看见后只是很绅士有礼地递了张纸巾过来。曾妤还记得自己当时短暂的呆滞和了然。
但那就是他喜欢的梁珩,那才是他喜欢的梁珩。不会什么情感套路,永远保持尊重。
大家认识的那个梁珩,是高中时和李醒、黄宁同他们一起玩乐队办演出的帅气吉他手,是会违背母亲的意愿,踩着ddl也非要改专业去学医的“叛逆”儿子,是酷爱篮球和音乐的阳光型男学生会会长……
可是曾妤后来才知道,因为母亲,梁珩其实已经像在那个小镇上一样演了很多年的戏了。人前的他永远恣意,优秀而强大,却并不完全是真的。
曾妤原想要保护梁珩的张扬和快乐,但后来才知道那样的梁珩在去小镇之前就已经不在了。母亲对那个梁珩的影响和改变是致命的。他甚至厌恶自己拥有信息素的第二性别。
*
曾妤把黄玫瑰重新拿出来,轻手整理了一下有点皱的花瓣,又放在手心递出去:“你愿意要的话,以后每天都有。”
梁珩出了电梯,不动声色地拿起那朵花后带着曾妤一起往停车的地方去。
一顿简单的午饭吃完,梁珩得赶回公司,曾妤也还有事要办。
曾妤重新给李醒打了个电话。
“我们大作家谈完恋爱了?”电话刚接通,李醒的调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曾妤轻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你谈完恋爱的?你都找上门了,一顿午饭肯定能拿下来,”李醒停顿了一下,又说:“不是谈完恋爱了你能给我打电话?”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曾妤突然想起那天在酒店包房里听到的一句心声。
“梁珩的人让他自己来救,我懒得动。”虽然和以前不太一样,但确实是黄宁同的声音。
曾妤还想起来自己当时应付那什么李总的时候,分神想了一茬——他记得黄宁同大二的时候是个Beta,爱机车爱rap,彻头彻尾的酷boy,现在却是个玫瑰味的Omega。
“那天黄宁同听见了?”曾妤问。
“嗯哼,”李醒懒洋洋应了句,“那小子回家说你那天是在谈卖版权的事,听到了本子的名字,我就顺手查了一下。”
“你俩同居了?”
李醒:“……”
“他是你的Omega?”
李醒:“!!!你怎么知道他是Omega!他还没想公开的!梁珩跟你说的?”
“学信息素研究的,起码得对信息素敏感。”曾妤敷衍过去,“你为什么想买这个本子?”
“好本子能挣钱,谁不想买?”
“有主角人选了吧?”曾妤说:“本子可以卖给你,黄宁同演明初其实很合适。但我需要参与选角和拍摄全程,剧本要改的话也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行,这些都好说。”李醒又添了一句:“吻戏亲密戏什么的可以都删了。”
“……就接了几次吻,这你也能醋?”故事原型是亲哥,即使林初绘声绘色地和曾妤描述过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但曾妤实在开不下去这个车。所以除了几个吻以外都是一笔带过。
“其实借位也行。”李醒提醒道:“删戏这茬儿你别跟黄宁同说,他得跟我急。”
“行,知道了。”
电话里聊正事不太方便,两个人约了时间细聊。回家的路上曾妤又在脑子里顺了一遍《弥新》这本书。
开始写这本小说之前,林初就强烈要求曾妤,如果要以他和陆舟行为原型的话就必须得写一本重生文。那段时间林初疯狂地迷重生的小说。
可能因为那时林初已经在倒计时过日子了,所以对人生重来一遍的幻想,对生命延续的期待都毫不掩饰。
他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所以万分期待自己和陆舟行的故事能有个更美好的结局,哪怕是在并不真实的小说里。
林初最后那段人生是陆舟行和曾妤陪着他一起过走过的。陆舟行和曾妤都压抑掩藏着自己的难过和心疼,但林初自己更多的只是觉得遗憾和不舍。
所以曾妤尽可能地帮林初按他所想塑造了一个美梦。梦里的他去世了,但重生回了可以更改故事轨迹的时候,阻止了悲剧,和陆舟行一起过完了长长的一生。
如果真的要让人来演绎他们的故事,陆舟行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所以曾妤临时改了主意,约了陆舟行一起吃晚饭。
梁珩忙完回家后又步行去了超市,给家里补充了些生活用品。提着东西回家时经过一楼,他被楼栋管家叫住了。
“梁先生您好,有您的信件。”小区的管理和服务很好,各户的快递和信件都会放在一楼,楼栋管家会定期提醒户主去领或者送上门。
梁珩走过去,接过一大叠明信片和一个信封。上面的字迹全都是曾妤的。
梁珩一时觉得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还没和曾妤见面,靠着每个月一张明信片联系的时候。
那时他常会去家门口的小邮箱里看曾妤这个月的明信片到了没有。收到一张以后又会想,这个月会不会多来一张?
毕竟他真的忍不住,每个月都会比约定好的一张再多寄出去几张。但另一头的曾妤总是很坚持约定,每个月都只有一张,很多时候都只有几句平淡简单的话,再加上一些诗句。偶尔才会在上面泄露自己的情绪。
一月一月地互换明信片简单交流倾诉,又一月一月地期待下次“见字如晤”,梁珩就这么积攒起了对那个已经记不起长相,但却越发觉得能够和他共鸣的人的心动。
电梯里,梁珩看了邮戳上的日期最靠前的那张明信片,是曾妤标记痛那天寄出的。
[梁珩你好,见字如晤。
我单方面拿今天当我们重新开始的日子了,会从今天开始重新把你追回来。
你可以远远背着我,我会找过去。但能不能先暂时别和别人太靠近。(1)
你在前面别走得太快了,我怕追不上。
曾妤]
梁珩一直看着明信片上的文字出神。
电梯到26楼后门开了又关上,重新下到1楼再打开门,直到看见门外正在等电梯的曾妤,梁珩才回过神来。
梁珩先开口说:“见字如晤是这个意思吗?”
看完字就能真的看到人。
可我这些年曾把那些明信片翻来覆去地看过无数遍,直到我已经强迫自己戒掉了这个习惯,你都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梁宗岱译版,原句是:
“我为你守夜,而你却在别处清醒。远远背着我,和别人却靠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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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期待重圆的第021天
明亮的电梯里,梁珩的五官轮廓清晰,看着曾妤的眼神似有深意,带着问询。
曾妤的目光下移,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信封后,提着蛋糕的手紧了紧。
尽量放平心神,曾妤进了电梯,按下两个楼层后和梁珩并肩站在一起。
“吃饭了吗?”曾妤先开了口。
曾妤进来时梁珩就已经从回忆里抽离,但情绪还深受影响。
手上明信片和信封的存在感强烈,梁珩的脑海里不停转着一句话“他当初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接近你的,但他是怎么离开的,你忘了吗?”
梁珩只声音低沉地应了句“嗯”就没再说话。
感觉得出来梁珩心情低落,对待他的态度也像是回到了刚刚重逢的时候,透着疏离。
曾妤猜测可能因为突然又收到明信片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不管过程有多美好甜蜜,那样一个结局应该都会给开得明媚的花儿蒙上阴影吧。
曾妤知道自己还需要做更多,不求揭过那一页,但要用更加值得期待的现在和未来把它带来的影响替下。
电梯很快到了20楼,曾妤把蛋糕递给梁珩,“路过顺便买的,拿回家尝尝吧。”
“鲜花,甜品,拿我当姑娘追了?”梁珩并不接过蛋糕,说不清是不是在自嘲:“还是在学当年的我?”
梁珩也还记得自己笨拙地做出来的那个蛋糕。
“没你这么帅这么高的姑娘。”
曾妤拉过梁珩的手拿住蛋糕,“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我也去那家店学了,但做得没你好,别嫌弃。”
“本来想跟上去和你一起吃的,还能多一起待一会儿。”曾妤停了会儿,继续说:“但没想到情书这么快就到你手上了,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所以,明天见。晚安啦。”说完,曾妤便迈步准备走出电梯。
梁珩皱了皱眉,眼神晦暗不明,“一起吃。”
曾妤一直垂在身侧攥着衣摆的左手骤然放松下来。
曾妤很想在梁珩心情不好的时候陪着他,就像昨晚那个温柔的梁珩一样。
但梁珩情绪低落的始作俑者也是他,他没脸觉得自己现在跟上去肯定也能像昨晚角色对调时那样,帮他从情绪里走出来,而不是雪上加霜。
这个状态下的梁珩愿不愿意见他,能不能接受和他共处一室,曾妤其实没什么把握。
在重新靠近梁珩的过程中,曾妤必须把握好恰当的距离,不能因为以前的亲近就自私地由着自己过线,不能适得其反让梁珩觉得不舒服。
所以曾妤端着那么点儿期待拙劣地试探着。
好在梁珩虽然看穿了,却也给出了曾妤希望的答案。
曾妤默默按了电梯的关门键。
昨晚的亲密是特殊情况,曾妤不会仗着梁珩心软时分给他的温柔,就觉得是自己现在的这点儿努力有了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