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舒
门应该是很久没开过了,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直冲铭礼的是一张床,待他看清,猛地往后一退。
床上涂满了红色染料,被子很破,棉花外翻。
一只布娃娃立在床头,脸和刚才画上的脸差不多,扭曲诡异,正歪着头,阴森木讷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屋外的铭礼,脖子处外翻的棉花是红的。
“你不是要找她吗?”仇素说:“怎么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铭礼接着往后退,推开了他身后的一扇门。这里的门关着但都没有上锁,门把手里面也许就没有锁芯。
这扇门被轻易推开,或许经常被人推,或许铭礼的力道太大。门“咣当”一下撞上后面的墙。
仇素惊呼,冲了上去。
铭礼下意识躲,仇素却不是冲他去的。
仇素冲进屋,在一堆布娃娃里翻来翻去,“去哪了,去哪了!我的孩子,我的小海……”
娃娃纷飞,本就乱的房间更乱了。借着门外的光,铭礼看清了这间房。
墙壁上泼着瘆人的涂鸦,还有指甲的抓痕,每一件都缺胳膊少腿,都被染上了如血般的红。
有的染红了半边身,有的红色面目表情狰狞。
仇素忽然停下,魔怔地望向一个角落,双手双脚爬过去。角落里的那只娃娃在这里面算健全的,做工也比其余的好。仇素将它护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
“宝宝乖,宝宝不哭,宝宝最听话了,我们家小海是个好孩子……”
仇海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面对着这样的亲生母亲。
压抑的气氛下,铭礼呼吸困难。
“小海…小海……妈妈对不起你……”仇素泪流满面哭了一会,怔得停住。
她每突然换一种状态,铭礼的心就“咯噔”一下,猜不透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的恐惧感侵蚀着他。
“妈妈这就逃出去,等着妈妈……妈妈这就来!”
仇素跌跌撞撞爬起来一把拉开窗帘,窗竟然被铁片焊死了。她疯狂扑上去企图掰开,铭礼赶紧上去制住她。
仇素哭着喊着拼命反抗,把头往墙上疯撞,力气大到铭礼根本拉不住她。
场面失控。
在这陌生的密闭空间里,铭礼极度希望有个人能来帮帮他。
可有谁会过来帮他呢。
仇海深知没有,才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发射器按响,红灯闪亮。
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冲进这栋小楼,斯文男和玉把铭礼礼貌请了出去。尤其是玉,她忍着不耐烦的表情,感觉一辈子的教养在今天都用光了。
仇素被一群白大褂带走。
铭礼蹲在楼外的草地狂吐,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斯文男递过来一瓶水,铭礼摆了摆手。
“铭先生,你也不希望我们通知当地警察局,对吧。”玉双手抱胸,手指不耐烦地点点点。
铭礼看着她那张大红唇,忍住吐意移开视线,“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家隐蔽的精神病院。送进来的,都是委托人不想公之于世的人。”玉居高临下看着他,“我们不是医护人员,我们是看守。”
*
铭礼在附近镇子的一家汽车旅馆住下。
这一夜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
铭礼眉头紧皱,黏腻的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梦见他站在白色的小楼外,背后的门大开,阴冷漆黑的幽长走廊站着一个白衣女人。
女人手里拎着一只残破不堪的娃娃,娃娃的脚往下滴血。女人赤着脚一步一步走上前,“不要走好不好……”
布娃娃突然裂开血盆大口,眼珠外爆,嬉笑重复着:“不准走,不准走……”
“啊——!”
铭礼被吓醒,窗外雨打声不断,胸膛剧烈起伏,额间全是汗。
他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次对方接得很快。
仇海没说话,铭礼也沉默。
通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铭礼最终还是听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沙哑说:“后悔吗。”
又是仿佛无止境的沉默。
铭礼突然挂断电话,像是握着块烫手山芋把手机丢到沙发上,蜷起身子怔怔看着窗外的雨。
看了一夜。
第二天,铭礼顶着吓人的黑眼圈,在旅馆老板担心的目光下退了房。
雨过天晴,可他只觉晒得人烦躁。
小镇今天很热闹,大家都在议论着什么。铭礼问旅馆老板,旅馆老板是一个发福的白人女性。铭礼头一次觉得“眉慈目善”这个词也能用在老外身上。
“听说是昨天晚上附近那家疗养院死了人。”
烤好的面包掉在地上,铭礼从头冷到脚,“什么?”
“他的家人决定的,安乐死。”旅馆老板喝着牛奶麦片,感叹,“好像是不愿再付沉重的疗养费。”
铭礼光速掏出手机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旅馆老板看他焦急的样子,担忧地说:“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铭礼眼眶发红,郑重地说:“请送我去一趟疗养院。”
小车颠簸,昨晚的雨水积聚在坑坑洼洼的泥里。女司机大概真的是马路杀手,在国外也不例外,旅馆老板专挑有坑的地方跑。
铭礼面色难看,捂着胃,好在他飞行员的身体素质在这。
车停在疗养院门前,旅馆老板开出了一头汗,抱着树“哇”地吐了出来。铭礼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这次铭礼蛮横地上前狂按门铃,门铃有如催命符,前来开门的人也比上次快得多。
开门的玉皱眉,转而一愣,“你怎么了。”
铭礼知道自己没刮的胡渣和鸡窝头很抢眼,“没什么,让我进去。”
他原以为又会吃闭门羹,毕竟这个叫玉的女人软硬不吃,却没想到玉往后退了几步,拉开门。
反倒铭礼愣在了门口。
“怎么,让你进你又怕了?”玉调侃道。
铭礼抬脚迈进去,大门在他背后缓缓合上,他才看见这扇门的厚度和门上依次排开的锁。
“昨天我们这出了点情况,你见不到她了。”玉边带路边说。
铭礼猛地停下。
玉转头,那状态似乎这里出这种状况是常事了,她风轻云淡地说:“怎么不走了,你虽然见不到她,但有一个人要见你。”
第40章
玉带着铭礼往昨天来相反的方向走,这一片才像高级疗养院的样子,稀有的绿植,错落有致通透的房间。路过的工作人员冲铭礼微笑,礼貌点头。
一片祥和。
铭礼被带到一间会见厅,这里有独立的小花园,一个人坐在木椅上正在看书,阳光洒在他独特的耳钉上,静得美好。
谁会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舒服的人会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周末听到声响,抬头看向铭礼,把书倒扣在桌上,“来了,老朋友。”
玉朝周末点了点头,离开房间。铭礼往后看了一眼,走上前。他前脚刚来,周末后脚就来了。仇海不可能和周末商量自己母亲的事,安乐死的人不是仇素。
这让铭礼紧绷的心情暂时放松了下来。
“别这么看我。”周末摊手,说:“我要去瑞士定居了,心思等不到你回国,就来这跟你道个别。”
铭礼不觉得感动,周末根本不知道他哪天会来,跟他告别是顺便,来和仇素告别才是真。
“我本来以为录像够震撼,没想到你真的找到这来了。”周末露出佩服的表情。
铭礼冷冷地说:“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我就来了。”
“正常人不会这么执着。”周末故作惊讶,“难道,你想加入我们?”
铭礼不说话。
周末笑了笑,示意铭礼坐,“听他们说你已经去看过了,吓着了吧。”
铭礼坐到周末对面,周末给他倒了杯咖啡,浓郁的香味下铭礼只觉得反胃。
“不怪你,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吓着的。”周末放下咖啡壶,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正视铭礼,“除了我,我是唯一不会放弃仇海的人,可他偏偏选择了你。人有的时候真是无贱不欢,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很早就……”铭礼顿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对。”周末像是知道他在问什么,“我很早就对他上心了,比你要早,比仇海喜欢你还要早。他在我老爹投资的餐厅做兼职,我老爹很看重他,不然你以为他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怎么过的招飞政审?”
铭礼皱眉,“这东西遗传和后天不一样。”
“你怎么总是那么天真。”周末抿了口咖啡,把书合上放回书架,“你的人生顺利,不代表别人也会一帆风顺。别看大家表面都是笑,有的是说不出口的苦。”
多伦多的天气变幻莫测,刚才还阳光明媚,转眼就有了要下雨的势头。
几声闷雷,乌云里裹着闪电。
“我那个老爹的风流债很多,我奶奶看不上我妈,不让我妈进家门。直到我十六岁奶奶死了,我妈才搬进了家,住在客房。”周末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周末从未在人前说过自己的家世。
铭礼以前还纳闷,谁家有钱有势不愿意显摆显摆,但久而久之就忘了,因为周末表现得实在太平和太低调。不是有心或者深交,谁都不会相信他是个富二代。
周末继续说:“十六岁之前,我跟过的老爹的情人数不胜出。老爹带我出去玩,处理正事的时候,他就把我丢给他的情人。也有的会来我家小住几天,白天老爹出门,我就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待在一栋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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