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那你还想要什么?”解意不解,他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得到的。他淡淡地说。“为人不可太贪心。”
林思东强调:“我要你的心。这不过分吧?”
解意冷笑:“那你要失望了,我没有心。”
“我不信。”林思东有点生气。
“那好,今天晚上我用刀划开胸膛,让你看看。”解意淡淡的声音里无意间流露出一丝冷酷。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林思东总觉得他心里有事。无论自己做什么,他总是不开心,笑起来也都是淡淡的。林思东很喜欢他,所以也不想逼他。“别说得这么血淋淋嘛,我会害怕。”他开着玩笑,缓和了开始变僵的气氛。
解意却没有心情与他调笑。“对不起,我现在心情不好。等晚上回去,我会好好的。”他低低地说完,欲结束这次通话。
“别这么说。”林思东温柔地道。“小意,你有什么难处,我都会帮你的。我没别的心思,就只想让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解意沉默片刻,放下了电话。
林思东拉过解意睡过的枕头,抱在自己怀里。一缕恬静的薰衣草的香气传入他的鼻端,让他心醉神驰。那是解意爱用的男用香水,很配他的人,林思东非常喜欢。
小意,我会让你有心的。他眯起了眼,神情坚定。
深秋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温暖明媚。
快到冬天了,阳光也不再炙热。他开心地闭上眼,想象着在明亮的阳光中与解意做爱的情景。
而解意却没能休息多久。他一直马不停蹄地忙到晚上,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他先去看望了工人的伤势,安排他们住到公司宿舍,然后匆匆吃了一碗方便面,便与黎云安研究安居公司的借款合同,并商量索赔条款。
于明华和蒋涟在晚饭前回来,把损失清单报给了他。
他与三人反复商量,最后决定不再做丽都公寓的装修工程,结束这个必然会带来很多麻烦的项目。
还没最后敲定,蒋涟便接到了另一处工地的电话,告知工程验收遇到了麻烦。
他们料定是甲方工程部的几个职员故意作梗,大概是嫌工程期间给他们的好处太少吧,这时候便故意找碴,不肯签字。
他们立即赶到那里,将那几个负责验收的人带开,分别做工作,然后请他们一起去吃饭。
桌上,解意亲自向他们频频敬酒,又一人送了一个足量的红包,实在是给足了他们面子。对方一班人马终于皆大欢喜,同意第二天就通过验收。
这顿饭吃了不少时间,解意喝了很多酒,吃的东西却不多。
他觉得疲倦至极,没有一点胃口。尽管这样,他仍然振作起精神,陪着他们喝了不少酒,喝得这帮人直夸“解总真是豪爽”,最后兴尽而归,整件事方圆满解决。
解意只觉得头异常沉重,全身每个细胞都充满了倦乏,冷汗从骨头里一直冒出来,心脏跳得很快,像要冲破胸骨蹦出来。
黎云安见他脸色煞白,有些担心:“解总,你喝了很多酒,不要开车了,太危险。我送你回去吧。”
解意看了他一眼。他没有一点表情,黎云安的心却吓得一阵狂跳,只觉得全身如堕冰窖,冷得刺骨。
蒋涟在一旁大声说:“对啊,解总,还是黎助理送你吧。他没喝酒,开车稳当。”
“不用了,我能行。”解意微微摇了一下头,随即勉力支撑着上了车,半昏半醒地往林思东的别墅开去。
黎云安看着远去的车影,面沉如水。
第26章
顺着海边向前延伸的滨海大道空阔寂静,没有什么车经过。解意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前方的路。
车灯照着的一切都很迷蒙,有雾气在四处飘荡。
解意忽然感到软弱无助。
茫茫世界,没有一个胸膛的温暖是他渴望的,没有一个人的等待是他期盼的。他的人生仿佛就像眼前的黑暗,无边无际地弥漫开去,笼罩着一切,没有一点光明。他不相信感情,不相信永远,不相信未来……他觉得冷,那种冷不是来自外面的黑夜的空气,而是来自他的内心深处,蔓延至整个身体,从脚底到发梢。
终于到了海滨别墅,他将车停在门前,熄火,却再也无力走下来。
望着相隔数米,静静伫立在黑暗中,仿若童话故事般的屋子,还有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的鲜花、绿树与青草,他再也控制不住,伏到方向盘上。
林思东听到熟悉的车声来到门前止息,却久久不见解意进来。他忍不住起身打开门,一眼便看见那部熟悉的宝马停在门口,看上去特别孤独。
他走上前去,拉开车门,便见解意趴在方向盘上,身姿有着说不出的倦怠。他伸手轻轻抬起他的肩,顿时被他不及收藏起的哀伤震撼了。
解意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眼光里却满是无助。
林思东心里涌起一阵细柔的酸疼,将他拥入怀中。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
“我累极了,累极了……”解意喃喃自语,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林思东明白他的疲倦,一边把他抱下车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一切都会好的。你有我,什么都别怕。来,我们去休息。”
他抱着他走进屋里,颇惊异于他的轻盈。
他是瘦多了。他想。
解意在极度的疲惫、浓重的酒意以及空腹喝酒后强烈的不适中挣扎着,整个人显得极度不安。
林思东将他放到床上,温柔地替他脱下衣服。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解意双肩与腰上的青肿和淤痕,显然都是由于激烈的啮咬和过度的搂抱所造成的。林思东惊异于自己会有如此失控的暴虐,心里很歉疚。他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干满身的冷汗,给他盖好被子。
解意被浑身上下里里外外不断袭来的痛苦折磨着。他翻来覆去,过度困乏的脑筋迟迟不能休息,令他无法进入睡乡。他拼命按着心动过速的胸膛和剧痛的胃,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林思东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不由得心痛不已,对他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解意咬着唇摇头。忽然,他下床冲进浴室,开始干呕。他腹中并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吐,因而更加难受。
林思东欲跟进去,他却一把摔上了门。
林思东只能苦笑着摇头。这是个多么倔犟的人啊。
解意吐完,打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将冷水泼到脸上。抬头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他感到心中闷得无法抑制,不由自主地重重一拳砸向镜面。
林思东在外面听到“哗啦”一声,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大力撞门:“小意,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解意打开门,茫然地看着他。
林思东看向已不复存在的镜子,再看看恢复了平静的解意,不知说什么才好。接着,他便发现解意的右手满是鲜血,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他一边愤怒地大吼,一边试图帮他止血。
解意有些混乱地伸手推他:“我没事,别碰我。”
林思东二话不说,用力将他的手拖到水龙头下。解意挣扎着,仍在拼命推他。林思东硬拽着他的手不断冲洗,直到把手背冲干净。
解意手背上的几个关节处均有创口,鲜红的血因着满含酒精的热量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血水映着雪白的洁具慢慢往下流,竟是艳丽夺目,令他心中的郁闷突然减轻了许多。
林思东扯下毛巾裹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房间里,按到床沿上坐着,随即跑到外面的起居室,拿进来一只小药箱。
“你别碰我。”解意的酒意依然未褪,始终试图推开他。
林思东沉声恫吓:“你再不让我给你包扎,我就把你捆起来。”
解意不理他,继续拼命推拒,欲挣开他的掌握。
鲜红的血滴随着他的动作四处飞洒,墙上、地板上、床单上、两人的身上,到处都沾满了令人心惊的鲜血。
林思东又急又气又心疼,最后只得将他按到床上,用身体压住他,这才能够捉住他受伤的手。
解意不再挣扎。两天一夜未眠,又一直在奔波劳累,再被林思东折腾,体力脑力的双重透支终于征服了他。他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林思东仔细地察看了他的伤口,确认里面没有留存玻璃渣,方给他用双氧水消毒,再洒上云南白药的药粉,然后用消毒纱布替他包扎好。
收拾停当,他才松了口气,趴到解意身边,端详着他惨白至微微泛青的脸。
他怜惜地轻轻吻着那仍在沁出冷汗的额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的双眼,最后到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没有血色的嘴唇。
抬眼看着他沉睡中无意间流露出的哀伤与痛苦,林思东那颗刚硬的心悸动不已。
这个标致的冷傲的人虽然夜夜睡在自己身旁,可感觉上却离自己那么遥远。他的心门一直紧闭,从来没有打开过。
醒来时他是那么坚毅,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显得这般脆弱,如盛放至即将凋零的鲜花,一缕寒夜里的微风都可能使它轻悄地萎落。
他躺下来,将昏睡的人搂入怀中,希冀着自己灼热的身体会温暖他冰冷的肌肤。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林思东似乎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他努力睁开眼睛,侧耳细听。他的手机扔在外面的起居室里,一直响个不停。
他轻轻抚着怀中的人,不想起身去接。
解意的身体已经暖了过来,现在睡得很沉。
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后,终于停了下来。
林思东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突然,床头的电话响了,在静夜中特别刺耳。
解意动了一下,似乎要被惊醒了。
林思东赶紧转身,伸长胳膊抓起话筒。
铃声消失,解意侧了侧身,无意识地将脸埋进旁边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怀抱里,继续昏睡。
林思东顿时觉得浑身舒坦,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连动都不想动,要让这温馨的感觉一直持续下去。
他把话筒贴在耳边,很轻很轻地说:“喂。”
他没发火,能知道他这个电话号码的人非常少,若非十分要紧的事,他们绝不会在深夜打过来的。
“思东,是我。”是他的老战友文辉。从林思东的声音里,他立刻听出这边的状况,声音也很轻。“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林思东很高兴:“是吗?”
文辉是上海人,退役后便回到上海,在那里开了一家民事调查事务所,做的其实就是私家侦探的活儿,替人找卷款潜逃的贪污犯,帮债主找逃走的欠债人,也帮人搜集第三者或配偶搞外遇的资料,寻找离家出走或被拐卖的子女,甚至替富豪查找走失的宠物。总之,这些业务让他把在部队里学到的侦察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很赚钱。
在他的事务所工作的人大部分也都是退役军人,但林思东却要求这位老战友亲自做他委托的工作,不得假手他人。
表面看起来,这事并不复杂,也算不得机密,不过是林思东想要讨好解意,却不知该从哪里入手,便委托老战友调查一下解意的资料,看他到底喜欢的是什么,自己好对症下药,卓有成效地献殷勤。
这是一周前的事了,当时文辉听了后,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他们是共过生死的哥们儿,现在自是百无禁忌,对他喜欢同性的事并不觉得反常,只是为他竟然要用到自己的事务所来调查对方的喜好而感到滑稽可笑。
林思东也笑:“兄弟,哥哥这次好像是动了真情了,你也用点心,帮帮忙。”
“行。”文辉一口答应。“你小子难得动回真情,我就亲自出马,替你查查看。”
没想到,他还挺快的。林思东很感兴趣地问:“怎么样?”
文辉在电话里的声音却一点也不轻松,更不愉快。他凝重地说:“思东,我没查出他特别喜欢什么,可我知道他最恨的是什么。这事很严重,我得当面告诉你,电话里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