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更木更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廉耻心,说完还真的打算出门去找梁沉,梁沉已经十七岁了,是他们渔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张福屯一心想把她卖个好价钱。
“你先开个荤。”张福屯蹲下身,好声好气地跟他儿子讲,“然后给爸爸多赚点钱回来,等把你姐姐卖了,咱们有酒有大房子又有了钱,爸爸再给你娶个媳妇,怎么样?”
梁渔盯着他爸爸的眼睛,他从不在他面前低下头,目光永远是笔直的,像燃烧着一样。
“你不要把我姐姐卖了,她不值钱的。”梁渔看着他,平静道,“我会去赚大钱,赚很多很多钱,我都给你,你别碰她们。”
第59章 小少年(二)
梁渔的针孔摄像头不但装在自己家里,后来甚至真的给张福屯重新盖了大房子后,大房子里也装了。
张福屯起初信了他,真的没把梁沉马上卖掉,但族里人不同意,这就是个不把女人当人的地方,梁渔其实很清楚,梁沉能熬到超过二十岁不嫁人,都是靠着自己每年拿回家里的钱。
张福屯以此来要挟梁渔拿回来更多的钱。
他其实有些怕已经二十岁的大儿子了,梁渔长得太快了,十六岁到二十岁,四年少年的时光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没有一点同龄人的特征,别人在象牙塔里读书的时候,他在几个t台上轮番走,他睡觉的地点是模特的大巴车,随身带着洗漱品,眼睛一睁就得上台走台步。
家里的摄像头梁渔每天都会看,在他赚钱赚得越来越多后,张福屯终于不敢再和儿子硬碰硬,也不怎么继续打人了,而且有时候如果张福屯再动手,小落会故意将自己暴露在摄像头下面被打,家里知道装摄像头的还有梁沉,两姐妹都非常聪明,只要和张福屯发生冲突,就会尽可能把人拖到摄像头底下去,不论是被录下来,还是为了让梁渔看到。
梁渔会威胁张福屯如果打人就不给钱或者少给钱,但张福屯也一样会用梁沉来威胁他,而且随着小落年纪也上去了,张福屯手上的牌又多了一张,他根本不怕梁渔跑了或者不回来,他太了解他儿子了。
在梁渔提供的视频证据里,张福屯家暴的部分是最多的,行迹恶劣到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坚持看完整,杨杰瑞只是截取最严重的一部分,让技术给梁渔家人都打了码,但声音都保留了下来。
梁沉后来还是出了事,在梁渔二十五岁刚拍完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他姐姐在一次晚上帮张福屯出去买酒,回来路上被同村的牛兵给强奸了。
这事儿杨杰瑞还有点印象,他当时已经和梁渔签了经纪约,但并不清楚梁渔家里的实际情况,只知道那一阵子出了事,梁渔回去处理了很久,在当地报警后又撤了案,张福屯是梁沉的父亲,他说一切都是误会,牛兵是他女婿,和梁沉在谈恋爱,小情侣闹矛盾呢。
梁渔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一刻张福屯和牛兵一唱一和的嘴脸,应该说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想过在那时候就带着母亲和姐妹们一起走,但梁沉居然没答应。
“还不到时候。”梁沉在家门口抱着梁渔,她贴着她的弟弟,心疼地摸着梁渔瘦削的脊梁,就是这根脊梁,撑着他们所有人的希望,“我可以假装和牛兵办酒,先不领证,但能让张福屯交出我的身份证来,小落已经知道妈妈的户口本被张福屯藏在哪儿了,我们拖住这半年,你再来接我们。”
梁渔看着梁沉,姐姐一直都知道当弟弟的眼皮子很薄,但张福屯打他的时候,梁渔从来没有掉过泪,他红着眼睛,跟梁沉说:“我给你钱,去买点摄像头装在家里,牛兵要是打你,你就来告诉我。”
牛兵果然在办酒后的当晚就打了梁沉,因为她不让他碰。
梁渔当时在跑乔导的电影宣传,他是新人,为了能第一步就走好,所有事情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他没法请假,也不能拜托别人,只能一个人下台后给梁沉打电话。
“你不要管我。”梁沉说,“我这点苦不算什么,而且只要我不愿意,就是他强奸,姐姐不笨。”
视频证据里,这一段梁沉在被强暴的半年里,根本不能放出到公众媒体上来,梁渔直接交给了警方。
他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通过一部电影,拿了国内三金,票房满贯,人人都说是他幸运,但只有梁渔自己知道,他是从命运无情的镰锋下终于抓住了这唯一的一线生机。
梁渔回到了渔村,
没有人知道他是“梁渔”,他在这个村也不叫这个名字,这个闭塞得像死水一样吃人的地方,傲慢地藐视着他,所有人都觉得他永远走不出去,他得留在这儿,黄土埋骨,生生世世。
张福屯看到他拿回来的钱很高兴,特意叫来了女儿女婿一家来吃酒,他得意洋洋地,告诉梁渔说梁沉怀孕了,再过半年他就能当爷爷了。
“你也别去当什么模特了。”张福屯以为他还在走t台,“年纪大了,该回来结婚生小孩儿了,族里一直在问呢,你名字还在族谱上,得传宗接代。”
梁渔给张福屯和牛兵倒酒,他带来了好酒,难得笑了一笑:“我还不想结婚。”他说。
张福屯听了就生气了,他喝完酒就把杯子摔了,碎片划过梁渔的脸,破了个小口,梁渔动都没动:“你不结婚你想干嘛?!是不是心野了看上了外面的女人?!你是不是想找你妈那样的?!”
牛兵还在喝,笑嘻嘻地假装劝道:“哎呀,小舅子就是不一样,见识过大世面的人了。”他又说,“外面的女人也行啊,带回来吗,一样,锁在床上跑不了。”
梁渔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张福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着任何人都不会低头,目光直视着,像烫人的火,梁渔突然又笑了,平静道:“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们,我其实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
张福屯瞪大了眼睛,牛兵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他打了个酒嗝,头有些晕。
“你、你说什么?”张福屯似乎想站起来揍他,但又摔了下去,他以为自己喝醉了,还想着爬起来。
梁渔站起了身,他拆了剩下的酒,跟不要钱似的全部撒在了张福屯和牛兵的脸上、身上,边撒边慢慢道:“张福屯,我不会碰女人,也不会生孩子,你回头去告诉族里,我要他们断子绝孙。”
酒里加了药,张福屯和牛兵早晕了过去,梁渔扔了酒瓶,长长久久地叹出了一口气,他去到张福屯房间里,将梁梳从床上放下来,他母亲那时候已经几乎没法走了,梁渔背着她,梁沉去抱梁雁,梁落迅速将收拾好的东西全部拿上。
“村口安排好了车,到了京城你们就改名换姓,有人会帮忙落户口,我留了很多钱,杨杰瑞,就是我经纪人,他知道在哪儿。”梁渔一边交代着,一边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他们要摸黑走不少的山路,最好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梁沉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你要干什么?”
梁渔转过头,他在黑暗里,整个人都是深色的:“我要去弄死那两个王八蛋,还有族里一些人,我准备好了汽油,一把火而已,第二天就全都没了。”
梁沉哭了,她抖着手去抓梁渔,求道:“你不能这样,你还有我们呢,你刚刚拍了电影,你看多好啊,你不能毁在这儿。”
梁渔不说话,他沉默了很久,才轻轻问道:“我好在哪儿?我未来能有什么?你肚子里还是留了这个孽种,就是我没用,我让你们吃了那么多苦,等了那么久,你说我还能有什么?我不杀他们,他们早晚会找过来,问我们要钱,威胁我们,我没有未来了,大姐,我只有这些东西。”
梁沉还在哭,她也恨张福屯和牛兵,也想杀了他们,但她知道这事儿梁渔不能做,她唯一的弟弟,这么苦这么好的弟弟,不能毁在张福屯和牛兵这种人的身上。
小落也不肯,说哥哥你们走,我来烧他们,大不了被关进去几年。
姐妹几个全都哭成了一团,直到母亲梁梳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被锁了太久,太瘦了,营养重度不良,说一句话都要喘几口气,她趴在梁渔的背上,轻轻喊他小名:“小渔郎,你不在了,妈妈和姐姐妹妹们怎么办?京城这么大,雁子还生着病,我们怎么养活自己,你想过吗?”
梁渔最后没有杀任何人,他把那几桶汽油留在了村口,连夜带着自己的母亲和姐妹离开了这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梁沉已经怀孕半年了,到了京城只能引产,梁渔在手术室外面签了字,他当时虽然刚得了影帝,但外面还没几个人认得,打电话让杨杰瑞过来的时候,当年还不能算大经纪的杨杰瑞吓得半死,戴了口罩偷偷摸摸,以为他把哪个女明星的肚子搞大了要他来擦屁股。
“那是我姐。”梁渔几晚上没睡了,脾气非常暴躁,“你就不能干点有用的事儿?”
杨杰瑞无语了:“什么事儿有用啊?帮你找姐夫啊?”
梁渔冷笑了一下,不像在开玩笑:“我姐夫死了知道吗?下十八层地狱了已经。”
杨杰瑞:“……”
梁沉引产很顺利,虽然身体底子稍微伤了一些,但注意点还是能养回来的,梁渔让杨杰瑞把胎盘保存好,杨杰瑞莫名其妙:“为什么?”
梁渔不耐烦道:“让你保存就保存,废什么话?”
“……”杨杰瑞在这一刻就很有觉悟地意识到,未来他是肯定管不了梁渔的任何事情了。
张福屯和牛兵会一起找来,早就在梁渔的意料之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当年一边自己存钱一边往家里拿钱的时候张福屯就被他养傻了,全族都靠着梁渔的钱在过日子,地也不种,渔也不网,坐吃山空怎么可能还有钱。
证据的后半段大多都是张福屯来要钱的视频和录音,他们还算聪明,知道张福屯有个“父亲”的身份好开口,牛兵不露面,在后头出谋划策就行。一开始还只是几万,后来发现梁渔有名且实红后,狮子开口越来越大,从几十万到几百万,最近一次就是在酒店那会儿,张福屯开口问梁渔要了3000w。
这一段视频是从另一个角度拍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剪辑过,杨杰瑞会知道是因为按摄像头的人是他安排的,梁渔没告诉他为什么要按摄像头,只吩咐了他去做,现在才算是真相大白。梁渔原本打算这次自己假装拒绝,凭张福屯的脑子肯定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让自己的好女婿牛兵出马,狗急跳墙,牛兵说不定还会做出绑架梁沉这种蠢事,梁渔等的就是这一刻,结果没想到,酒店当天曝出了群p的性丑闻,将梁渔直接卷了进去。
还没到最后的收网时刻,梁渔根本不可能为了摆脱性丑闻,就提前曝出来让这件事情功亏一篑,他不但要张福屯死,还要牛兵死,他隐忍这么多年,所有的希望和目标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刻能将这两个人彻底弄死。
整个根据清晰时间脉络剪辑好的证据视频,再三缩减也有一个多小时,这段“纪录片”一样的视频,后面还被娱乐圈称之为“梁渔个人成长史”“影帝复仇记”“大山一样的男人是如何养成的”等里程碑式惊天大锤,当然再后面影迷们将这段视频包括梁渔奉为镇圈楷模,甚至还有导演将梁渔本人拍成传记,那都是后话了。
不过当下这段视频被杨杰瑞po到官方工作室微博上时,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一度导致各大媒体瘫痪,新闻中心思想一下子从娱乐圈转到了法制咖,记者们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梁渔的那句:“我既然带她们走了就不会带她们回去,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有脸来求我?像你这种人,早点死了才是为我们好。”一度传唱为圣经,大部分人都觉得他说轻了,换作自己,已经在视频里把人打成了残废,从楼上扔下去了。
许惊蛰完整地看完了视频,他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但正是因为知道,才更觉得难受。
张漫让他卸载了社交平台,自己上了他的号帮忙转发,结果没控制好情绪,骂人用词粗鲁了点,下面的评论都成了:“漫姐,去玩小男模吧,别上许老师号了,我们许老师最多只会骂他x的,你学不来。”
张漫:“……”
第60章 接人
许惊蛰没办法无所事事一样就在家里等着梁渔回来,他想了想,叫朱晓晓安排车,他准备去警局门口接人。
“祖宗啊,”张漫无奈了,“你以为就你接他呀,多少媒体记者都等在门口呢,他去立案的时候就被盯上了,那里头忙得很,去了不知道多少人,咱不去添乱行不?”
许惊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很坚持:“但我想去接他,总觉得要是他出来,第一个看到我,会高兴的。”
张漫这话反驳不了,梁渔高不高兴她不知道,但许惊蛰这份心意,是个人都拒绝不了,再说了,她又不是王母娘娘,就算是,这两人之间的鹊桥她也架不起来啊!
朱晓晓换了辆车来接许惊蛰,许老师非常低调地换了一身便服,天气虽然逐渐热起来,但京城的早晚温差大,许惊蛰长袖t恤外面还套了件牛仔外套,脑袋上戴了顶渔夫帽,钻进了车后排。
别墅小区狗仔和记者们进不来,但能在门口守着,许惊蛰换了车,没几个人发现,顺利出去后又拐上了高架。
朱晓晓从前排探过脑袋,观察了一会儿他脸色,心疼地问:“许老师有好好吃饭吗?”
许惊蛰笑了下,说:“当然有。”
朱晓晓叹了口气:“总感觉老师你瘦了。”
许惊蛰其实每天都上称,他是演员,维持体重方面对自己很严格,在压力大的情况下,掉肉是自然趋势,许惊蛰也不是太在乎。
小落这两天也以“受害人”的身份被传唤过,这算是第一次,梁渔的“原生家庭”被彻底暴露在了大众的视野内,杨杰瑞做得最到位的地方就是这阵子花重金请了十来个保镖,每一位女性进入警局的过程中都被几个大汉挡得严严实实的,头发丝都没在镜头前面露出来一根。
他最近是真的有点草木皆兵,盯着所有关于梁渔一丝一毫的舆论风向,但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就从里到外开始彻查,是不是自己这边走漏了什么风声。
张漫倒是挺高兴看到他这样的:“你终于算是长本事了。”
杨杰瑞因为睡眠不足,脸色完全不能看,他有些咬牙切齿的:“这种时候论坛里的黑楼都特别活跃,老在带节奏说什么营业假cp,许老师都那么帮忙了,我总不能拖后腿吧。”
“……”张漫意识到他还没发现梁渔和许惊蛰早就已经假戏真做了,表情有些微妙。
杨杰瑞没注意,还在那儿自个儿忏悔:“也是我太不谨慎,最近查出来公司里头有人知道他们两签营业合同的事儿,我正在查,要是哪个兔崽子背后敢碎嘴,我第一个就割了他舌头!”
张漫抖了一下,她越来越觉得杨杰瑞像大太监总管了,割舌头这话他都能说出来,看来这次真是被逼急了。
“你也别太担心了。”张漫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实情,但这也不妨碍她安慰安慰人,“梁老师是个干大事的,说不定你没想到的,他已经给你整明白了。”
杨杰瑞:“?”
警局门口还真就人山人海,长枪短炮地围着,朱晓晓把车停在了外圈,装作也是某家不知名的媒体来踩点,她戴着鸭舌帽下去,守在车门边上给许惊蛰把风。
他们离一大波记者不远,几个蹲了一天的以为朱晓晓是哪家的新人,还主动上来搭讪。
“你们来太晚啦。”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记者说道,“梁影帝的家人们上午都回去了。”
朱晓晓试探了一下:“他们有接受采访吗?”
记者:“采访个屁啊,毛都没拍到,警方的人护着出来的,太牛逼了。”
朱晓晓有些惊讶:“警方护着的?”
记者:“重要证人啊,肯定得保护起来,这案子大了我和你说,按照梁影帝的影响力,再加被抓了典型,我听说女方当年引产时候的胎盘都留着,就为了这一刻作为关键性证据,梁影帝是真的狠啊。”
“狠什么狠啊。”朱晓晓不爱听这话,冷下脸道,“梁老师做得对,这帮人都该死。”
她说这话时明显带了些个人情绪在里头,说完又开始后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车内,怕被许惊蛰听见了去,记者倒是无所谓,觉得她说得挺对,还在那儿和她唠。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扯着,前面突然有摄像叫了起来:“人出来了!出来了!”
朱晓晓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记者就跟只兔子似的一把蹿了出去,她下意识也想跟着往前跑,又想起车内的许惊蛰,回头一看,车门已经被打开了,许惊蛰就站在车门口,却没有下来。
他朝着朱晓晓点了点头,朱晓晓才敢放心继续往前冲。
梁渔率先从警局门口走了出来,大晚上他还戴了副墨镜,一身长风衣,脊梁笔直得像一条线,完全看不出来已经有两天没休息了,他与所有警员握了握手,好像说了些什么,朱晓晓离得太远没听见,靠在最前方的记者有的已经把话筒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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