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哲
“安老师,她就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什么影响,小孩子哪会想这么多?”女人看着他。
最让安赫郁闷的说法就是“小孩子懂什么”,他笑笑:“小孩子从出生那天就能思考了,要吃的,要尿尿都知道用哭来表达,至于会不会想这么多,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事实证明她就是会想这么多,也许还不止这么多。”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那她现在长大些了,也应该能体会到我们不容易啊,我们一直想办法在补偿。”
“问题就在补偿上,”安赫依然没有办法集中精力,不得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你们的所谓补偿,一直在提醒她,你们对不起她,你们一面对不起她,一面对她还有各种在她看来过份的要求,学习成绩什么的……你们努力的方向错了。”
女人从咨询室说着谢谢谢谢离开之后,安赫趴到桌上,闭上眼。
学校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他趴了几分钟起身去办公室收拾了东西走出了校门。
到一附院停车场的入口拿卡的时候,从旁边走出来一个人,在他副驾车窗边站下了。
安赫抽出停车卡,一边把车往里开,一边转头看了一眼,接着愣了愣踩下了刹车,放下了车窗。
“你妈说在这儿能碰到你,她打你电话不通,”车窗外的男人看着他说了一句,“有空聊几句么?”
“手机坏了,没修呢,”安赫手指带着微微颤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什么事?我挺忙的。”
“你先停车吧,占不了你多少时间。”男人往旁边让了让。
安赫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了,下车的时候男人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他靠在车门上,男人走到面前了,他才笑了笑:“好久不见,爸。”
那辰把做好的红烧排骨和饭放进保温盒里盖好,出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电脑上的Q。
我去李凡家排练,路过医院给你拿点吃的,八点到门口来。
对话框里他没到五点发过去的消息还呆在那里,安赫没有回复。
他轻轻啧了一声,这人手机摔了几天都没时间买新的,他这几天就只能跟安赫在Q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他看了看时间,这会儿过去应该能在安赫到医院之前在门口等着,实在要晚了就只能一间间病房找人了。
他换上衣服拎着保温盒出了门,已经立春了,外面在化雪,还是挺冷,但空气里带着春天特有的清新湿润。
那辰深深吸了两口气,跨上车往小区门口开过去。
刚拐出大门,他就停了车,腿撑着地皱了皱眉。
前面的路边停着雷波的福特F150。
车门打开,雷波和他的两个跟班下了车。
“去哪儿?”雷波走到他车前,扶着车把笑着问他。
“去李凡家排练。”那辰回答,雷波的笑让他突然有种危险的感觉,特别是没有看到一直跟在雷波身边的葛建时,他心里的不安猛地加深了。
“是么,”雷波拿过他挂在车把上的保温盒打开了,闭上眼睛闻了闻,“真香,给谁做的?”
那辰一阵烦躁,没说话,摸了根烟点上了:“你有事儿?”
“没事儿,路过,正想给你打电话叫你去吃饭呢。”雷波笑笑,拿了保温盒转身回了车上关上了车门。
俩跟班站着没动,一左一右站在那辰车头两边,那辰也没说话,低头抽烟。
一根烟抽完了,他坐在车上发呆。
从脚底透上来的寒意一点点从腿上向全身漫延,风一直在吹,脸上被吹得有些发麻,那种之前被冷风吹透带来的诡异快感这次变成了带着辛辣的疼痛。
雷波再次下车走过来的时候,那辰看着地没有抬眼。
“吃饱了,”雷波把保温盒放回他手里,拿了张纸巾擦擦嘴,“你做菜还真是挺有两下子,去排练吧。”
那辰还是不说话,发动了车子,轰了轰油门。
“那辰,”雷波拉开车门,想了想又停下来扭头看了看他,“就这样吧。”
那辰看了他一眼,猛地一拧油门,车发出一阵轰响,带起一阵风从雷波身后窜了出去。
车开得很快,下班的高峰期还没过,那辰没飚出多远就减了速,拐上了绕远去李凡家的小路。
就这样吧。
他不知道雷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哪样?
他谈不上有多了解雷波,这些年他就算跟着雷波,也始终游离在这人的生活之外,从来没有,也不想去接近。
雷波有时候拿得起放得下,有时却会死死咬着不放。
要想找到他这两种状态的规律却很难,雷波是个情绪化的人,也许大事他能扔开,却会被一件小事激怒。
雷波坐在车里没有开车,看着那辰的车消失在路口,看了看坐在副驾上一直看着后视镜的葛建:“你开。”
“嗯。”葛建下了车,跟雷波换了位置,坐到了驾驶座上。
“回去。”雷波靠在椅背上说。
“不去喝茶了?”葛建发动车子,今天雷波约了人晚上喝茶。
“喝个屁茶,”雷波闭着眼,“刚吃撑了喝不下。”
“雷哥,”后座的一个跟班凑过来小声问,“还要叫人跟着吗?”
“不用了,省得有人还得忙着提醒,”雷波声音很平静,“他会自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