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珍玉食 第20章

　　反之，如果放过血，鲫鱼的肉都会更加白嫩几分，腥味也会完全去除干净。

　　放鲫鱼血，需要用剪刀从鲫鱼身子和连接处剪短，然后刺入鱼的心脏，再把鱼放入水中，水盆里面的水会迅速变红，血也会慢慢流尽。这一部考验的是厨师对鲫鱼内部结构的了解，刺得浅了刺不中心脏，血放不干净，刺得深了容易划破鱼胆，那这一盆子鱼汤就都没法喝了。

　　花荼熟悉这个工作，很快所有的鱼都处理干净。

　　第二步，他用筷子从鱼的嘴巴里穿进去，开始去除鱼鳞和鱼的内脏。

　　第三步，这也是很多家庭做鱼的时候忽略的一步，那就是去腥线。鲫鱼的腥味，都在左右两边的两根白筋里，如果去掉，能够大大去腥。花荼用刀在鱼鳃向后处切了一刀，鱼尾也切了一下，把那根筋两头切断。然后他找到了一个小白点，用刀背轻轻拍打鱼背，把那条线抽出来，随后翻面同样操作。

　　第四步，就是去鱼皮，花荼用一根筷子插入鱼背，穿过鱼肚。鱼皮带了韧劲儿，迅速被扒了下来。

　　随后就需要把鱼骨和肉进行分离。

　　慕颂之送了慕映安以后，拿着奶奶的照片去了一趟朋友的公司。等他回来，正赶上花荼准备给鲫鱼片肉。他看到那只有巴掌大小的鲫鱼，皱眉问花荼：“这鱼太小了把，你能行吗？”

　　花荼道：“鲫鱼的小刺虽然多，但是其实是有规律的，只不过这鱼越小，刺就越难去。”

　　说完花荼摸了摸鱼身，找准了位置，刀尖从鱼尾进入顺着鲫鱼的脊椎骨往内切，然后再沿着鱼的身体往前滑动，取下两片鱼肉。

　　随后花荼又沿着那两片肉弧形下刀，慢慢把鱼的大刺片了下来。

　　他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锋利的刀刃几乎是贴着鱼骨划过，最后片下了一片无皮鱼肉。

　　那把刀在花荼的手里特别听话，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又快又准。

　　由于这鱼特别小，切下来的肉片特别薄，几乎是透明的。

　　慕颂之看得目瞪口呆：“这样取好了吗？”

　　花荼道：“现在还没结束。鱼身上还有一些小刺。”

　　他用手感受了一下鱼的小刺位置，斜着下刀，切下几处小小的三棱形的肉条。很快几片小刺也被取下。他的手法精准，仿佛在给鱼的身体做着手术，不多时一条鱼就处理完成。

　　花荼的动作很快，再去处理掉剩下的鱼。

　　他非常熟练，很快把所有的小鱼都骨肉分离。

　　处理完的鱼片堆成了一堆，鱼肉是透明色，带着一点淡淡的青白，看起来干净极了。

　　慕颂之一直怕他划伤了手，直到看到他处理完最后一条，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在一旁感慨：“你这刀功，少说有练了二十年了吧？”

　　花荼说：“我小时候练习这一步的时候，也是差不多大小的鱼，然后是要蒙着眼睛去的，最后师傅会检查，有一点失误，一根刺没有去干净，就会挨罚。”

　　慕颂之听了他的话，觉得胸口都紧了起来，他不知道花荼为了学习厨艺，还吃过多少苦。

　　花荼却对这些不在意，仿佛那些事情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花荼说：“如果是吃鱼生，这些鲫鱼片简单处理就可以吃了，不过现在是做鲫鱼汤，所以这些鱼片还要进行简单的腌制和上浆，否则这么薄的鱼片，一入锅就会碎掉了。”

　　说完以后他就取了生粉加上一点点的料酒，把鱼肉片腌制上。

　　花荼修长的的手指向着一个方向旋转，不停搅拌，很快鲫鱼片就变得粘稠，更有韧劲儿，也更为透明。

　　花荼把肉片放于手心，手心向下，那肉片就被黏在手心里，完全不掉。

　　慕颂之看他切好了鱼片，这才上了楼。

　　花荼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很快就把其他的菜品全部准备好。

　　土豆加入牛肉锅用牛肉的汤汁一点一点焖熟闷烂，油麦菜焯水后过冰水，鸭子切片，配好了调料，随后他又回来继续炖煮鱼汤。

　　花荼烧了点豆油，又加入了一点点猪油，他把之前的鱼骨和鱼尾倒入锅里煎着，等鱼骨被煎到微黄倒入开水和姜片，大火熬煮。

　　民间早就有一种说法，千滚的豆腐，万滚的鱼，鱼骨和鱼尾大火熬得越久，味道就越浓。

　　不多时，一锅汤就翻滚着，变成了诱人的奶白色，像是润滑的牛奶，却发出阵阵诱人的鱼香。

　　差不多熬了半个多小时，味道就完全融入了汤里，浓白的鲫鱼汤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泡。

　　花荼用细筛把鱼骨和鱼刺还有杂质全部都筛了出去，只留下了纯粹的汤汁。

　　随后花荼又放入了豆腐和刺破的鱼鳔煮了一会。

　　很多人做鱼都不吃鱼鳔，鱼贩子也会把鱼鳔取出来单独售卖。

　　可是其实，鱼鳔里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还是一味中药，可以起到滋补的效果。

　　大量的鱼鳔在汤里炖煮，能够让让鱼汤迅速变得粘稠，还会增鲜。

　　等其他的菜品都做了个七七八八，素菜也出了锅。

　　花荼就把把之前腌制上浆的鲫鱼肉片放了进去。

　　薄薄的肉片落入了锅中，飞快卷起，只用了几秒就熟了。

　　花荼熟练地加入盐和胡椒粉，再撒上一把现拔下来的嫩葱，汤可以出锅了。

　　慕家的几个人都已经在餐厅坐好，就等着开饭。

　　花荼把鱼汤盛入一个下面空着的汤盆，然后在下方点了根小蜡烛，提供一些微微的热源，这样既不会让汤一直过热，鱼片变老，也不会让汤变凉。

　　安嫂帮忙端着汤过去，慕远征就心急道：“快快，给我盛一碗鲫鱼汤尝尝。”

第18章 《我的理想是做一名chu师……

　　慕家的饭厅里，花荼走到餐桌旁，低头用修长的手指端起青花瓷的小盏，帮他们分着鲫鱼豆腐汤。

　　他盛好的第一碗汤就小心翼翼端着，放在老爷子的面前。

　　由于鱼汤多分量足，每人分了一碗以后，还剩下多半盆。

　　老爷子慕远征低头看去，面前小盏精致，里面的鱼汤冒着丝丝热气，汤色特别浓白。

　　他用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下面翻滚上来的鱼肉和豆腐也是雪白雪白的。

　　那鲫鱼汤被熬了很久，又加入了鱼鳔，勺子搅动着，有一种天然的浓稠感，看起来就让人食欲满满。

　　离得这么近，老人可以闻到鱼香味，那点鲜完全被融在了汤汁里。

　　慕远征用汤勺舀了一勺，入嘴的时候，鱼汤还是温的，一点点的胡椒提供了淡淡的热辣。

　　野生鲫鱼的鲜味比平时常吃的鲤鱼黑鱼都要更浓，花荼调配得正好，毫不油腻。

　　鲫鱼汤之前过滤过，肉片也是完全无刺的，老人和孩子吃也没有关系，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刺扎到。

　　这汤喝起来口感温润，满嘴里都是沁人心脾的鱼香味，无比舒服又回味无穷。

　　慕远征连着喝了几口汤，随后他又吃了一片肉，白白的肉片特别嫩，到了嘴里就化了。

　　慕远征的记忆仿佛回到了从前。

　　鲫鱼汤曾是他老伴儿生前最喜欢吃的食物。

　　那时候条件艰苦，他会攒好久的钱，然后交给她，让她去集市上买鲫鱼吃。

　　在那一年都吃不上几次的肉的日子里，到了深秋，能够喝上一碗鲫鱼汤，暖暖身子，曾是他们一家人都觉得最为幸福的事。

　　老伴儿的手艺十分不错，熬煮出来的鱼汤赛过一切的山珍海味。

　　喝完了鱼汤再吃鱼肉，就算是刺多也不怕麻烦，每个人都觉得幸福满满。

　　后来他有了钱，也经常喝鲫鱼汤，可能是因为吃的好的太多，也有可能是后来的鲫鱼都已经人工养殖，还有可能是他对过去的一切有了滤镜。

　　老人怎么也找不到那种年轻时候喝鲫鱼汤的感觉了。

　　特别是在他的老伴儿去世以后，那鲫鱼汤不鲜了，甚至还有点苦。

　　但是他过一段时间还会想起这道菜，还会经常去点，喝了以后就越加失望。

　　今天的这碗汤不同，这碗汤极致鲜美，让他寻回了自己记忆里的感觉。

　　甚至这味道，要比他记忆里的鲫鱼汤还要鲜美。

　　老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刀功精湛，厨艺绝佳，火候把握得正好，这汤鲜得我的舌头都要掉了。谢谢花荼，谢谢你……”

　　爸爸慕寒生也道：“我上次去吃那家野生鱼汤店，做的汤都不如这个。。”

　　这样的一碗浓浓的鲫鱼汤，是无论花了多少钱，也从外面的餐厅里喝不到的。

　　两位老人都对这道鱼汤赞不绝口。

　　对这样的表扬，花荼在一旁低头说了声谢谢，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顿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饭菜。

　　随后几人又尝了尝了其他的菜品，柠檬鸭鸭皮酥脆，酸酸香香，土豆牛肉炖得入味，眼前的菜道道好吃。

　　吃完了满满的一碗米饭，慕远征又盛了一盏汤，一点一点慢慢喝着。

　　他有点舍不得喝完，想要把这点味道留住。

　　直到最后一滴汤被咽下，老人甚至恋恋不舍地伸出舌头，像是小孩一样舔了一下碗边儿。

　　.

　　到了下午，慕颂之终于收到了朋友发来的信息。

　　他打开手机一看。

　　朋友帮他把奶奶的照片进行了还原，那张褪色的老照片被完全修复，栩栩如生，就像是现代技术拍下来的照片一样。

　　朋友还做了一小段的影像，点下去，照片上的奶奶就眨了下眼睛，然后温柔地笑了。

　　这照片处理后的效果，比慕颂之想象得还要逼真。

　　慕颂之来到了院子里，找到了在桂花树下坐着晒太阳的慕远征。

　　慕颂之把手机拿给了他：“爷爷，你看。”

　　老爷子眯着眼睛，抬头看去孙子的手机屏幕：“呦，这不是你奶奶的照片吗？”

　　慕颂之按下了播放键，图片动了起来。

　　慕远征瞬间就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坐直了身体：“是君兰啊，是我的君兰……这照片竟然会动啊！”

　　去世多年的妻子忽然对着他绽放了笑颜，仿佛还活在他的身边一样，像是在和他进行视频通话。

　　“快给我仔细看看！”慕远征说着，从慕颂之手里抢过了手机，紧紧拿在手里。

　　照片上的人眨着眼睛微笑着，就像是真的一样。

　　慕远征情不自禁地对着照片叫着妻子的名字：“君兰……”

　　他反复地播放着那段短短的影像，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