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澜
祁林将他们送到房门口,对他们挥手,琮悦趴在沈墨的肩头,恋恋不舍,“哥哥再见!我还会再来的喔!”
“弟弟再……”祁林哽了哽,脸色突然变得极难看,黑眸中闪动着水意,蓦地就吐了一口颜色很深的血,身子软软的栽倒在了地上。
沈墨听见了动静不妙,回头一看,吓坏了,他忙折回去,将琮悦放在地上,“祁林,祁林??!”
祁林眼睛要闭不闭的,又咳了一口血出来,沈墨将他扶起来,焦急的对身后喊:“常青,常青!快去把安大夫叫进来!”
沈墨之前只见过祁林毒发后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毒发时的样子,他感觉蜷缩在怀里的孩子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痛苦到连吭都吭不出一声来。
沈墨不敢随意移动祁林,只能将他抱在怀里,“祁林,没事,没事安大夫马上就来了。”
琮悦在旁也被吓到了,嘴巴一扁,眼泪吧嗒吧嗒伤心的哭起来:“哥哥,哥哥……”
安子明和沈冰很快就急匆匆的赶进来了,将祁林给抱到房间放到了床上,沈墨把哭得满面泪痕的琮悦抱在怀里一边哄,一边看着安子明给祁林施针喂药。过了好一会儿,床上的孩子总算是渐渐的平静下来,大眼睛无光的盯着床顶看了会儿,然后昏昏的睡了。
沈冰用热毛巾给他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难受的道:“唉……剩下的日子平静点也好啊,为什么非得要受这样的折磨。”
琮悦抽着鼻子小声的问沈墨,“哥哥,哥哥他生病了吗?”
沈墨望着床上脸色青白的祁林,半晌才轻轻的嗯了一声,琮悦立马道:“会好的,哥哥会好的。”
沈墨又和琮悦留下来呆了会儿,听沈冰说祁林情况稳定些了之后才离开。
回到了方家,方亦白早就到了,正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个什么东西等着他。
沈墨一走近,方亦白就将手里的那个散着药味清香的药囊系挂在他的腰间,沈墨低头在他眉宇间亲了一下,“这是什么啊?”
方亦白拉着沈墨坐到怀里,灿黑的眸子满是柔和明亮的笑意,“好东西,这次出去碰到几个南疆过来的商人,这是我找他们买来的,说是又可以强健身体,又可以避毒蚁兽,你不爱戴玉,戴这个正好。”
“这么多功能?”沈墨低眸看了看腰间那个做工精致的药囊,点点头,“那我一定天天戴着。”
方亦白朝着外头看了看,“琮悦呢,没有跟你一起?”
沈墨歪靠在他的肩头,含糊着道:“睡了,让嬷嬷抱到他的房间里去了。”
其实是在医馆的时候哭泪累了,回来在马车里就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虽然沈墨因为今天看到祁林毒发脆弱的样子,心里难过不已,可方亦白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够大度了,沈墨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再来扰他。
晚上一家四口一起吃了顿饭,两个孩子各自被嬷嬷带走回各自的房间,琮悦也难得的听话没有缠着沈墨。
分隔多日的沈墨和方亦白少不了在床上一通折腾到半夜,沈墨贴在方亦白的怀里疲惫的睡过去了,但是梦里总是重复着祁林吐血的画面,导致他一早上起来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沈墨抱着琮悦一起吃早饭,琮悦拉着沈墨的袖子,“爹爹,我们去看哥哥,好不好哇。”
方亦白正用布巾擦手,闻言望过来,沈墨虽然不主动提起,但是也不会刻意的避着,见他似乎想知道,于是将昨天的事情告诉他了。
方亦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几不可闻的一叹,摇了摇头,最后什么也说。
沈墨如琮悦的愿了,带着他去看了祁林,祁林已经醒了,却躺在床上神思恍惚,琮悦趴在床边问他生病好了没,祁林勉强的冲着他笑了笑,极其虚弱的声音说好了,琮悦又说以后要一起玩,祁林又点头,说好。
这天沈墨没呆多久,因为他目光毫无焦距的晃了会儿神,就又睡过去了。
过后的十来天,沈墨有点事情要处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牵挂着,所以让阿姐递信过来,所以虽然没有亲自去看他,但对他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
等沈墨再去看祁林的时候,他又在侧厅内帮忙碾药,只是弄一会儿歇一会,瞧着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沈冰无奈的对沈墨道:“每次稍微好一些能下地了,就非得要帮我的帮,拦都拦不住。”
沈墨瞧着,只觉得他又瘦了,瘦的极其可怜,气色也很差,大眼睛看起来都有些凹陷,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肯定是体弱多病的身。
沈墨知道阿姐把他照顾的够尽心尽力了,只是这孩子情况特殊,不管吃多少,喝多少补药都无济于事,所以反而越来越瘦弱,好像随便起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跑了。
沈墨已经无法形容每次看到这个孩子时是怎样的心酸了。
这天过后到年节之前,沈墨都来的比较勤了,虽然沈墨不怎么和祁林说话,但是这个孩子大概是感觉到了沈墨对他的善意,渐渐的也放下了那份战战兢兢,偶尔会紧张的主动和他讲话,沈墨自然也会回他的话。
然后每当他开口的时候,祁林就会满脸认真的听着,好像在珍惜和谨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有一次琮悦玩着玩着打呵欠了,然后扑到沈墨的怀里睡着了。
沈墨没有马上离开,祁林安安静静的在旁边收拾摆了一地的玩具,余光轻轻的瞥了眼琮悦,眼中有浓浓的羡慕。
因为琮悦睡了,整个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许多。
祁林将玩具都摆放好之后,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了,“叔叔,你把这些玩具都带走吧。”
沈墨掀起眸子看他,怔了下,“怎么了?不爱玩么?我再带些新的来。”
“不是不是不是的。”祁林连连摆手,小脸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他长睫颤抖一下,才小声说:“我应该,快用不着了。”
猝不及防的沈墨心里狠狠一抽,抱着琮悦的手都紧了紧,低声呵斥:“别胡说,怎么会用不着。”
“我其实都知道,没关系的。”祁林冲着他笑,笑容纯净,声音轻飘飘的,“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托叔叔的福了,我已经很满足了,还有安大夫,姑姑,他们都对我很好很好,照顾我,给我治病,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我病了就整晚整晚的照顾我……还有弟弟,经常来陪我玩,这是我一直以来过的最快乐的时候了,在我爹娘身边,都没有这么开心过,真的……”
就算病就算痛就算挣扎,他也想一直活下去,他深深的留恋着这个世界。以前留恋着太阳微风与花草,留恋着这个世界的温度,但是现在,他的内心好像又有了更多的不舍和眷恋。只是他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懂形容心中的感受,只是一想到自己即将远离失去现在拥有的这些,难过会比从前更甚。
他多么想继续活啊,可他也清楚,这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了。
沈墨听他一个孩子通通透透的突然说这些,眼眶一热,喉咙堵得发疼,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祁林猛地低下头去,用手揉了揉眼睛,紧紧抿着唇,也没再说话了。
沈墨最后说把玩具都留下,不会带走,祁林双手抓紧了,犹豫了半天才说他想留下一样,其它的都让沈墨带回去。
沈墨无奈的叹息,只好答应了。
祁林最后就选了一个最简单的竹蜻蜓,沈墨等他选好了,还是没有将东西带走,只说竹蜻蜓送给他了,其它的等下次再来琮悦还要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