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
第15节是数学课,雁椿的强项,不听也无所谓,荆寒屿也没听,在做竞赛题。
雁椿小声问:“为啥非要跟我当同桌啊?”
荆寒屿转过脸,看了他一会儿,“因为你成绩不好。”
“……”有这么损人的吗!
荆寒屿说:“你不会的,我方便教你。”
雁椿还生着气呢,“确定不是因为你想在我身上找到你身为学神的优越感?”
荆寒屿皱了皱眉。
雁椿继续说:“确定不是因为你想找个便宜跑腿小弟?”
“雁椿。”
荆寒屿的声音已经有几分成熟的低沉。
雁椿故意吊儿郎当地抖腿,“啊?”
荆寒屿的语气带着些许戏谑,“我在谁身上不能找优越感?”
“别人也可以帮我跑腿。”
“而且我的腿还比你长。
你再抖也抖不长。”
雁椿不抖腿了。
荆寒屿低笑,看向黑板。
雁椿忍了半天,阴阳怪气地说:“那谢谢学神照顾哦!”
荆寒屿坦然受之,“不客气。”
上学期直到最后那小半个月,雁椿才和荆寒屿熟悉起来,经过一个暑假,关系又近了许多。
如今当上同桌,雁椿受气归受气,但荆寒屿可以给他补物理英语,就这点他都得承认,荆寒屿是性价比最高的同桌。
如果不那么独裁就更好了。
雁椿打从转到一中,就没有冲进全校前十的远大愿望。
常年在泥潭中打滚的人,连梦想都很现实。
他要匀出时间打工攒钱,将来考个不错的医科就行了,对穷人来说学医实用,能赚钱不说,还能找关系给乔小野治病。
但在荆寒屿眼里,雁椿明明有上升空间却不为之努力,这就约等于没出息。
雁椿不跟荆寒屿争辩,嘴上笑呵呵的,心里门儿清。
他们站的高度都不一样,他不能强迫荆寒屿理解他。
但荆寒屿却会强迫他做题。
有段时间,雁椿过得苦不堪言,实验班的作业本来就多,荆寒屿还不知道从哪里搜过来据说是针对物理英语吊车尾的专项提升题。
雁椿的新工作是周末去给许青成的初中弟弟补课,薪水不菲,平时倒是抽得出时间来做题。
但荆寒屿逼得太厉害,他一个被压迫的人民偶尔还是会反弹一下。
“别了吧荆哥,你这么多题,熄灯我也写不完啊。”
“你不是有应急灯?”
应急灯在那个时代,几乎是所有实验班学子的标配。
雁椿说:“应急灯用多了坏眼睛啊。”
荆寒屿暂时没有说话。
雁椿以为自己把人说服了,没想到荆寒屿说:“那你到我家里来写。”
雁椿:“……”
荆寒屿笑道:“24小时供电供热水,你想写到早上都行。”
雁椿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什么都没说!”
月考雁椿的排名又进步了,他本就聪明,有荆寒屿帮忙,高考时说不定还真能闯进前十。
雁椿自己很满足,但荆寒屿有天将一张数学竞赛卷夹在给雁椿布置的作业里。
雁椿数学好归好,突然让他解一道竞赛题还是够呛。
费力做完,他才看见卷子抬头写着“竞赛真题”,当即火了,“你整我!”
荆寒屿说:“你自己做前不看。”
“我这不是信任你吗?”
荆寒屿将卷子抽回来,拿了只笔批改。
雁椿瞟了几回,对的有,错的也不少。
他又没上过竞赛课,零分也正常!
批完后荆寒屿却说:“少年根骨不错,有没兴趣来上竞赛课?”
雁椿马上回绝,“我不行,跟不上,到时候竞赛没学好,把正课也耽误了。”
他担心的当然不是耽误正课,数学他很喜欢,但再喜欢也得给现实让路,他没那么多精力和时间。
荆寒屿这次难得地没有逼迫他,但后来时不时往他的题里塞一张竞赛卷。
他都做了,解不出来的荆寒屿就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给他讲。
他给乔小野讲题都没这么细致过。
他离开桐梯镇就没再回去,对乔蓝倒是没半点想念,但很记挂乔小野。
上周打了一笔钱回去,乔蓝说乔小野病情还算稳定。
想到乔小野,雁椿心里软了下,没头没脑地说:“给你当弟弟肯定很幸福。”
荆寒屿停笔,语气忽然发沉,“什么?”
雁椿却没听出来,往椅背上一靠,后脑勺枕在掌心里,“你给我讲题都这么认真,对你弟肯定更好。”
他说这话也不是完全即兴发挥,和荆寒屿越来越熟,对荆寒屿的家庭不可能一点不好奇。
正面问他肯定不会,旁敲侧击抛砖引玉这一套他还是懂的。
但荆寒屿只是冷笑了声,“我没有弟弟。”
雁椿说:“那兄弟姐妹总有吧?”
荆寒屿说:“都是不重要的人。”
雁椿这才注意到荆寒屿不太高兴,“那啥,抱歉抱歉,我不该问那么多。”
可这歉是道了,雁椿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
荆寒屿问过他家里是什么情况,他基本都说了,他给许青成弟弟补课,背后是荆寒屿牵的线。
但他对荆寒屿一无所知,绞尽脑汁问一句,荆寒屿还甩脸色给他看。
这不公平!
可是那时的雁椿显然没有明白,普通同学之间本就没必要追求这种公平。
在这之前,他也没有在别人身上索求过公平,哪怕是他在转来一中前最好的朋友郁小海。
朝夕相处中,荆寒屿已经变成一个对他来说很特殊的人。
特殊到关于荆寒屿的一切,必要的不必要的,他都想知道。
这件事谁也没再提。
可能是心有芥蒂,荆寒屿后面几天没督促雁椿写题。
但少年的脾气又能持续多久呢,雁椿被管习惯了,居然自己找了张竞赛卷来做,晚自习时推到荆寒屿面前,“荆哥,给我批改下?”
那点看不着的摩擦就这么消解了。
荆寒屿批改完说:“血缘不是最重要的关系。”
雁椿:“嗯?”
荆寒屿竟然弯了下唇角,“莫名其妙的相遇才是。”
雁椿琢磨了会儿,一拐子给荆寒屿撞去,“你说我莫名其妙?”
荆寒屿淡淡道:“我没说。”
高岭之花一般的人物,睁眼说瞎话都这么仙气!
雁椿气鼓鼓的,荆寒屿将这阵子积累的题都扔过来,“周日晚上我要检查。”
雁椿眼前一黑,将“霸道”、“独裁”两个词狠狠砸在荆寒屿脑袋上。
今天是休息日,雁椿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做了份鸡蛋烧。
在越发鲜活的记忆中确定,荆寒屿的独裁和蛮不讲理不是现在才有的,以前对他就这样。
“乖乖,是我擅自把你美化了。”
雁椿很有学术精神地想,也许这能够做一个课题,出一份论文。
但吃完鸡蛋烧,起身去洗盘子时,腿上的酸痛又刺激了他一回。
好像在提醒着他不要笼统片面,脱离客观实际地评价一件事。
荆寒屿还是不一样了。
以前的霸道独裁他能够找到合理的理由,无非是觉得对他有责任,不想看他在泥潭里挣扎,要给他一个光明的,甚至可以脱离本来阶级的未来。
但现在荆寒屿的言行他根本琢磨不透,独裁得莫名其妙。
“按摩也不好好按。”
雁椿给肩背来了个拉伸,“只按小腿算什么……”
自言自语到一半,雁椿顿住,眼中浮现出恐慌。
难道他还在期待被荆寒屿按其他部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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