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匪
我打开花洒继续洗澡，把脸狠狠地搓了一通，试图把哭过的痕迹完全洗去。
洗完了，门外的影子还在，我抱着换下的衣服，深呼吸两下，垂着头一打开门出去就看见了穆俊琛的穿着干净运动鞋的大脚，为了避免被察觉情绪低落，我主动开口道：“我洗完了，你要用……”
穆俊琛一把抱住了我，一手箍着我肩膀，一手按着我背，校棉服上沾着股在汽车里久待过的那种不太好闻的气味，直钻进我的鼻腔。
我身体一僵，视线越过他肩膀，看见季清和张继刚站在阳台门边上，皱着眉担忧地望了两眼之后便进去了。
“……你去哪儿了？”穆俊琛紧紧抱着我，“问你为什么不说？手机为什么关机？为什么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关心这些？为什么我要回答？
他有女朋友了啊。
“我要去洗衣服……”我轻轻地挣他，“别抱着我好不好？让我去洗衣服。”
穆俊琛却并不撒手，反而抱得更用力了，脸埋在我的脑袋上，好像是在闻我的气味，手在我身上揉搓着，一下一下，像是在揉面团。
“学长，”再揉下去得给他揉死，我想了想，改口道，“哥，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好……万一，嫂子……看见了。”
穆俊琛动作一顿，继而声音带着种压抑和沮丧道：“没有看电影，我回答不出你的问题，是因为我们没有去看……”
所以呢？我仿佛捕捉到点儿什么，穆俊琛知道他们去看电影这件事让我很难过？所以他说这话是想安慰我？
也许他知道我喜欢他的事了，也许他看出来了，毕竟现在也是他干弟弟，这段时间他照顾我照顾习惯了，看见我难过，会照顾照顾我情绪。
他人确实是挺好的，如果是我的该有多好。
“我要洗衣服，哥，你今天晚上洗澡吗？洗的话衣服先脱了……我给你洗了。”我一手偷偷掐着手心。
穆俊琛还是不放手，甚至抱着我往前了几步，把我挤在了墙上，脑袋一偏，嘴唇就往开始往我这边凑。
他干什么？他又喝酒了吗？可是今天并没有闻到酒味，我吓住了，整个人靠着墙就往下滑躲开他。
“学长，学长！我是路淮！”
穆俊琛整个人一愣，接着似乎清醒了过来，看了一会儿，松开了我。
“对，你是路淮。”他垂着头，整个人略显疲态地靠在阳台护栏上，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路淮。”
我退开去大老远，再一次问他：“你有衣服要洗吗？”
穆俊琛抬头看着我，眼神迷茫，半晌，才摇摇头：“今天晚上不洗澡，不换衣服。”
我点点头，假装刚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拿了桶放到水池上去接水洗衣服。
穆俊琛没离开，在我背后问道：“你今天晚上去哪儿了？”
“就随便散步，在外面走走……不记得走到过什么地方了。”我洗东西习惯先从小件洗起，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手里已经拿着内裤在洗了。
今天穿的是一条白色的内裤，屁股的一边印了个卡通的冰棍，是穆俊琛买给我的。
除了内裤，他还给我买了很多其他的东西，文具、书、带毛绒玩具的热水袋、袜子，甚至我的床单和被套都换成了和他一样款式但是不同颜色的。
我现在的生活里，遍布了他的痕迹，吃的用的都是他的，一翻开书，几乎没有一本看不到他做的笔记标的重点。
“后面怎么关机了？”他又问。
我：“不知道，可能不小心按到关机键了吧。”
他没有问再多问题，我也没再说更多话，洗完衣服晾起来就进去上床去睡觉了。刚躺下，想起季清有事找我来着，问了他，他说已经没事了。
穆俊琛一直在阳台待到熄灯才进来，安安静静地爬上床去睡觉。
他不仅没洗澡，甚至连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这么直接上了床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早，看见穆俊琛没脱外套，直接就那么睡在床上，眼下挂着点儿青色。
穆俊琛不再叫我一起去吃饭了，只是每顿饭点两份外卖，让我拿上来，一份他吃，一份我带回教室自己吃。
过了两天，季清和张继刚也不出去吃饭了，吃饭的时间都在教室里做卷子，于是每天都是四个人一起点饭，我负责到围墙下去拿外卖。
学校刚下了通知，他们特长班的期末考会比正常班级提前两个星期，考完之后直接去省城的艺校培训，准备省内的艺术联考，所以最近作业变多了，周末也变成了补课，只在星期天晚上休息一晚上。
寝室里相比以前少了很多热闹，大家都是一回去就洗澡做作业，不怎么说话，一直到熄灯上床睡觉，连话最多的张继刚都不怎么说话了，游戏也不打了，由此可见他们学习的紧张。
我也再没看见穆俊琛和程蝉约会了，不过我看没看见是一回事，他们约没约，当然是另外一回事了，就算不约，天天一起上课，在教室里总是有很多时间相处的，他们俩感情应该挺好的。
毕竟，连刘燕燕都知道他们两个在谈恋爱了。
“那个程蝉，长得牛高马大的，有什么好看？”刘燕燕最近的一项日常娱乐，就是喜欢溜到我座位附近来吐槽程蝉和穆俊琛，“穆俊琛就是个渣男，一会儿一个口味。”
“那叫高挑。”我对程蝉实在没什么坏印象，说不来她坏话，“放学了，你不去食堂吃饭？”
“都快毕业了，还谈个屁恋爱，谈也长不了，毕业就得分手。”刘燕燕翻了个白眼，“你还关心我吃不吃饭？假模假样什么呢？”
“这句话你昨天说过了，一模一样的。”我不解地看着她，“没有新台词了吗？”
“一模一样的我也要再说一遍，就烦死你。”刘燕燕歪着头看我。
压在书底下的手机这时震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是外卖骑手发来的，让我去后门旁边拿外卖。
估计是个新来的，不知道后门那儿有门卫叔叔守着不让拿外卖。
我给他回了条短信说在学校东南角的围墙下面拿，起身了。
“天天吃外卖，有钱了啊你。”刘燕燕道，“晚自习也不见你去打工了，钱哪儿来的？”
我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反正不是你爸给的。”
平时我一说刘生发她准跟我吵起来，今天却只是皱了皱眉毛，不痛不痒地骂了我一声就走了。
我并不很在意刘燕燕是正常还是反常，就像她们家人都不在乎我和外婆一样。我揣着手机下了楼，一路快步走到了和骑手约好的东南角围墙底下。
才一刚到，我就凌乱了，因为看见一个穿着骑手服的瘦高少年坐在围墙上冲我挥手，一脸严肃。
第188章 以后不找你玩了
真是卧了个大草，他不是送快递的吗？怎么又送起外卖来了？能不能干一行爱一行专心点儿？
而且送外卖的话，墙根有个小洞可以递外卖进来，没有哪个外卖员会坐到墙上去的好吗？
我停住了脚步，一边往后退，一边余光观察四周，学校是不让点外卖的，绝大部分学生都选择在食堂或者校外的快餐店解决吃饭问题，这个点这附近，只有我一个人。
“你跑什么？我招呼都还没打一个，你就知道我是来找你的？”袁野一脸不爽道，提着手里一袋外卖，“你的外卖不要了？”
“下面有个洞，你从那儿递进来！”我退到了一颗大榆树后面。
“我从这儿也能下去。”袁野指了指一颗枝桠伸到了围墙上面的高大樟树，“找你聊聊天儿啊。”
他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危险人物有啥好聊的：“你要是进来，那我立马就跑，你肯定没我快。”
我说着，腿已经开始慢慢往后退，离袁野越来越远。
“你别走了！老子就他妈聊个天儿！”袁野手一按墙头，作势要跳下来。
“你刚跳我就立马跑了，告诉教务处去说职高的校霸天天爬围墙进来打一中的学生，说不定学校以后就会天天派人沿着围墙巡逻了，看你还爬不爬围墙！”我一边往后退一边说。
“你退那么远老子都听不见你说什么了！”袁野一脸恼火，“有必要吗你？！怎么这么喜欢告状？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事情不能自己解决？”
“我是女的行了吧！”
我才不受这个智障的激，学校本来就是保护学生的安全，有坏人进学校告诉老师完全没错，如果男孩子之间什么都用拳头解决的话，那到处都得是男的和男的打成一坨，社会治安得多差？女生们出门得多害怕？
再说打架很痛的啊。
“算你狠！”袁野冲我竖了竖大拇指，“老子往外面跳总可以了吧？”
袁野在狭窄的墙头转身，然后拎着外卖盒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
我惊呆了，这围墙很高的，这么直接跳下去不怕摔吗？
这疑惑刚一闪过脑海，紧接着就听见墙外“砰”的一声响，像是什么大件的铁制品被砸了一下，然后才是双脚落地的声音。
“这下可以过来拿外卖了吧！”一张黑脸出现在了墙根小洞外面。
我这才敢走过去，然而袁野却并不马上把外卖递进来，而是隔着那个两块砖大的小洞和我说话。
“虽然你总是让我很恼火，那么欠揍，不过只要这么近距离一看见你，气就消了，真神奇哈。”袁野凑得很近，眼睛转来转去，像是想直接从那洞里钻进来一样。
我：“外卖给我。”
袁野：“先聊会儿天不成？好多天没见了，你袁哥不是不想你，我挣钱去了，今天工资能预支了，我支了点儿钱，给你买了盒好糖。”
他从小洞里塞进来一盒子包装得很漂亮的德芙巧克力，晃了晃，示意我拿着。
我愣住了，袁野看起来绝不像手头宽裕的人，我一直以为他说喜欢我，就只是那种流氓土匪式的玩一样的喜欢，没想到他会舍得花钱给我买这么贵的糖。
“这糖贵，你自己吃吧。”我说。
“我不吃，我这嘴巴吃不出好坏来，给我吃浪费了，这糖贵是真几把贵，够买几包好烟了，你快拿着。”袁野斜斜地掀了掀眼皮，“可别再说我不是喜欢你的话了，我是不如穆俊琛，但喜欢不是假的啊，你那天说了那些话，我琢磨了好几天。”
“结论是确实喜欢你。”袁野把眼睛转向了我，平时冷硬的目光，这会儿竟生出些和他本人气质极冲突的柔情来。
我摇了摇头，甩掉鸡皮疙瘩，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跳下去，好大动静，跳到什么地方了？”
袁野：“外面停了辆车，我借车顶踩了踩，怎么了？”
我睁大眼睛惊道：“刚才声音好响，你怎么踩别人车，踩坏了怎么办？”
袁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踩坏了就把我抓走啊，反正我又没钱赔。”
我定睛看着袁野，这时终于有点儿发现了，他对于挨揍受罚进派出所这一类的事情都无所谓，他什么都不怕，好奇怪。
“怎么了？”袁野眼梢带着点儿笑，“忽然发现你袁哥很帅是吧？找男人还是得找我这种粗糙些的，有男人味，穆俊琛那种太娘了……”
“他不娘，他比你高，比你结实。”我推着巧克力盒子往洞里塞回去，“把外卖给我吧好吗？我吃完饭还要写作业的。”
穆俊琛最近学习量大，总是饿得很快，这都耽误好一会儿了。
袁野冷着脸：“是不是在你眼里，穆俊琛哪儿哪儿都比我好？”
我想了想，道：“人都喜欢好的，或者说吸引自己的，你看，穆俊琛挺帅了吧，你也没有喜欢他……”
“废话，他和我撞……”袁野瞪着眼，说到一半忽然卡了一下。
我：“？？？”穆俊琛和他撞什么？
袁野继续道：“他和我打过那么多次架，我怎么喜欢他？而且我喜欢弱点儿的。”
“说句实话……其实你长得挺帅的。”隔着道墙，对他的害怕消退了很多，我忍不住多说几句，“就是太不尊重人了，你喜欢一个人，最好是他也喜欢你，这样你们在一起才会开心，不然在一起了也只能每天吵架，但是你得学会去在乎你喜欢的人心里的感受，这样他才会也真的关心你，把你放在心里……”
我说着说着脑子里全是那时候和穆俊琛谈恋爱的画面，忽然说不下去了，草草结尾道：“反正你改改你这性格，肯定能找到适合你的，你会爱他，他也会爱你，打从心里心疼你，和你一起面对人生里所有的风浪……我的一点儿小建议。”
袁野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黑黑的眼眶好像有点儿红了，正要再仔细看看，袁野头偏过去了，而且把巧克力也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