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匪
“我辞职了。”我抓紧了书包带子，语气平常道。
辞职是中午去会所找老板说的，原本不抱什么希望，毕竟我还欠着他钱，要放我走还挺难的，然而他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同意了辞职的申请，让我走了。
“我就不该给你出扮女孩子当技师的馊主意的，财迷了心窍了我。”会所老板当时叹了口气，很沉地拍了我肩膀两下，“好好读书，听到没？那五千块钱等你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再还吧。”
“我高中还没毕业呢老板。”我提醒他。
“必须得大学毕业再还我，让我赚点儿利息都不行吗？按锒行最高利息还我啊，一分钱都不能少。”铁公鸡老板把我推出了店门，还挥手让我快走。
铁公鸡老板人还是挺好的，我酸着鼻子想。
我其实很希望穆俊琛问问我为什么辞职，但他只是微微流露出惊讶的眼神，然后一个字都没说，眨了眨眼，抬头望着后门里面往外走的人流。
我们在后门等刘燕燕等了足足二十多分钟，除了开头那两句对话，再没说过话。
“不好意思啊学长，等很久了吧？”
刘燕燕终于来了，她脸看起来确实和之前不同了，眼皮上多了些红色，应该是眼影，嘴巴也变红了，头发甚至都莫名其妙地卷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办到的，真是神奇。
“男生等女生，应该的。”穆俊琛露出温暖又帅气的笑容，和刘燕燕并肩走在前面。
我背着书包保持一段距离跟在他们俩后面，望着他们的背影。
刘燕燕脸其实长得只是一般漂亮，但她学跳舞，身材很好很纤细，弄卷后的长发披在后面随着步伐一荡一荡的还挺有一番味道，和高大的穆俊琛走在一起时，背影看起来很般配。
但是脸配不上，我恶毒地想，脸还没穆俊琛好看呢。
可是她有胸，一个声音突然在脑子里贱瞍嗖地说道，穆俊琛喜欢胸。
我顿时就泄气了，低着头，像个小厮一样跟在他们后面，拖着两条沉重的腿。
他们进了一家饭店去吃饭，我说我吃过了，不进去了，穆俊琛说随便我。
我就坐在外面落地窗的窗台上拿出书来看，一边看书一边等他们。
时不时往里面看一眼的时候，看见穆俊琛给刘燕燕剥奸，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刘燕燕逗得花枝乱颤。
我转回头来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暮色四合，车灯都亮了起来，汇成光亮的车流，光斑闪烁着在我的视线里一个个被放大了，放大的光斑里出现一幅幅画面：
不怀好意给我买卤猪蹄的穆俊琛、拿出戒指告白的穆俊琛、送我玫瑰花的穆俊琛、拖着我进小树林的穆俊琛、相信我是女生的穆俊琛、怀疑我是男生的穆俊琛、给我炒田螺的穆俊琛、要晚安吻的穆俊琛
好多好多穆俊琛。
我揉揉眼睛，眼前的穆俊琛都不见了，我继续看书，书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滴了水，把我做的笔记都晕开了。
啊啊啊啊老子辛辛苦苦做的英语笔记啊没有了！明天早自习变态英语老师要检查笔记的我死定了啊干爆哭！
这顿饭简直吃得地久天长海枯石烂，就在我怀疑他们要吃到世界末日的时候，两人终于从饭店里出来了。
回到学校时晚自习还没开始，穆俊琛一路把刘燕燕送到了我们教室在的楼层。
“穆俊琛好帅啊”穆俊琛走了之后，刘燕燕一脸花痴地感慨。
我脸上微笑，心里吐槽：用得着你在这儿说废话？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穆俊琛帅好吗？
“哎路淮，他有和你说他是要追我吗？”刘燕燕问道。
“他没和我说，他和你说了吗？”我问道。
刘燕燕摇摇头：“也没有，不过他约我吃饭，说听说我舞跳得好，想哪天让我给他当绘画模特，天哪他还会画画呢，真是太迷人了。”
我沉默不语，有点儿想进教室去了。
“学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今天晚上统统列一张表给我，天上的星星掉到我眼前了，我一定要抓住。”她歪着头，拿出镜子来照自己的脸。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往教室里走，这是实话，我确实没那么了解穆俊琛。
“你不知道不会问？你是遗传老太婆变哑巴了吗？”她瞪着我。
“她是你奶奶。”我回头看着她，“并且你以后也会变成老太婆，并且她不是哑巴她只是耳朵听不见我求求你搞清楚状况再骂人，行不行？”
“你他妈的！”刘燕燕手指用力戳着我胸口，“你什么态度和你姐姐说话？没教养，你上一次弄伤我爸的事，我们家还没找你算账呢，我本来想找人收拾你的，可是最近太忙就忘了，现在看在你给我和俊琛学长牵线的份上，我可以先放过你，要是我交代你的事做不好，那你就等着吧，我让我爸把老太婆住的房子收回来让你们两个睡马路去你信不信？”
“外婆生病不给住院就算了，房子也要收回去？”我气笑了，“这是做儿子该做的事？而且那是外公留下来的房子好吗？”
“老头留下来的房子就是我爸的房子啊不是吗？我爸对老太婆已经够好了，你和老太婆，就是捏在我们家手心里的两只的蚂蚁，只知道吃我们家的，一点儿用都没有，还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真是贱。”
刘燕燕伸手拍了我脸一下，昂首挺胸地擦过我肩膀进教室去了。
妈的。
我站在楼梯间气得对着墙一顿拳打脚踢，上下楼的人都看神经病一样看我。
晚上回寝之后，我当然不敢去问穆俊琛，只能自己随便在本子上猜测着写他的喜恶。
穆俊琛刷完牙洗完脸回来了，拿了个桶，坐在季清的床上泡脚。
“刘燕燕喜欢什么？”倒完洗脚水回来，穆俊琛问了我一句。
“我不知道我明天帮你问问？”我紧紧攥着笔，把本子竖起来，本子上正写到穆俊琛喜欢吃蛋糕。
“嗯。”穆俊琛冷淡地应了声，不再多给我一个眼神，爬上了床。
寝室熄了灯，我在黑暗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还是忍不住爬起来，爬在爬架上，伸出半个头到上铺小声对穆俊琛道：“我表姐如果学长你想，想追她的话，要慎重一点儿，多观察久一点儿，多了解她一点儿
穆俊琛原本对着天花板的脸转了过来，双眼黑沉沉的望着我，眼神冰冷还帯点儿厌烦。
我心里一颤，没法儿往下说了，缩回了下铺。
我在被窝里打着台灯，在那个本子穆俊琛不喜欢的东西那一栏写下路淮两个字。
第70章 哪儿来的非洲友人?
第二天中午穆俊琛又约了刘燕燕，这次他没让我陪着一起了。
放学的时候他在教室后门等刘燕燕，对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刘燕燕展开一个十二分阳光的笑容，班上女生没有不在看他的。
我收拾好东西，快步从教室前门离开，下了楼，转下第一个楼梯间，离开他们的视野之后，我跑了起来，一跨三个台阶四个台阶五个台阶地往下跳，跑出了教学楼。
跑啊，跑远一点儿，跑快一点儿，不看见就不难受了。
在外面晃荡了一个中午，我终于找到了一份能在晚上上班的工作。
学校附近村子的一个蜂窝煤厂，老板人挺好的，每天晚上从七点工作到十点，给六百一个月。
“很辛苦的，体力活。”煤厂老板一张脸被煤灰沾得乌漆嘛黑，说话时一口牙显得特白，“今天晚上过来吧，教你怎么配煤和土，怎么开机器。”
我对老板再三道谢，记住这个地址，回学校了。
回去的路上感觉心情挺好的，甚至还有点儿激动。
找到工作了，可以存钱还穆俊琛的钱了，还了穆俊琛钱，再还铁公鸡老板钱，他也很不容易的。
下午放学后想到自己今天不用穿水手服了，又有点儿小开心。
如果早一点儿找到这份工作就好了，就不用去会所上班那么久，然而又想，那不就遇不到穆俊琛了？可是不遇到才好吧，这样他就不会被我骗这么惨了。
可是一想到遇不到他，我心里面立马觉得难受得不行，那么好的穆俊琛，让我看一眼也好啊。
几种念头不断在我脑海里交锋，一路恍恍惚惚走到煤厂，差点儿把头都想没了。
第一天上班很不适应，煤厂里机器噪音很大，煤灰扬得到处都是，把每个人都染得黑麻麻的。煤厂的工作很简单，机器拉个闸就启动了，然后拖着板车把院子里的煤和泥巴装到厂房里倒成一堆，再用铁锹按比例铲进机器里就可以了。
这是个体力活，煤厂里的工人清一色都是中年以上的男人，只有我一个年轻人，之前在会所的时候那些女技师们总说我力气大，但我的力气到了煤厂就有些不够看了，铲煤的时候他们把铁锹舞得飞快，还抽空笑话我，不过都是那种没什么恶意的打趣。
三个小时不停歇地铲煤拉板车跑来跑去，手脚都要累断，然而看着一锹一锹的煤和泥巴被机器搅均了再吐出来一个一个乌黑整齐的蜂窝煤时，感觉还挺有成就感的。
收工了，煤厂老板拉闸关机器，一直轰鸣在厂房里的噪音瞬间都消失了，只有工人们扔下铁锹的动静铮铮清亮。
“我开煤厂五年了，来这里找工作的学生，你是第一个。”老板摸出烟来抽，烟叼在嘴里，手指松开时，雪白的烟身上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指印，“我们煤厂想出大学生，就靠你了。”
工人们一阵哄笑，洗手下班。
我渴得要死，暍了水之后才去洗手，没有香皂，手怎么搓都有一层浅浅的黑色，掌纹里都是油腻的煤灰。
“哇靠！哪儿来的非洲友人？”一进寝室门和张继刚打了个照面，他就怪叫起来。
季清擦着头发从阳台上进来，看清我脸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了。
我走到阳台的水池边上去照镜子，看见一张包公似的脸，乌漆嘛黑的，只有一双眼睛特别亮，看起来像个山魈。
“他回来了没？”突然穆俊琛的声音从门外进来，我下意识回头，和他对视上了。
穆俊琛眼睛蓦然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脚步顿在门口，像是有点儿不敢进来的样子。
我逃似的冲进浴室里，头一回没有等到最后一个洗澡。
浴室里浅色的地砖上流过灰黑色的水，用香皂洗了两遍，身上流下去的水才总算是清澈了，洗完澡又在浴室里把同样沾满了煤灰的衣服洗干净才算完。
然后发现愚蠢的自己没有帯换的衣服进来，但是也不敢开口叫他们帮我拿衣服。
想起来阳台上好像晾着我的衣服，应该干了，于是打开门看了看阳台上没人，就拿毛巾遮挡住胯下重点，打算把晾着的衣服撑下来穿。
我们寝室阳台对着的是女寝，我也不敢就这么走到阳台上去，只能侧着身，贴着门框，下半身尽量不出去，抓着撑衣竿伸长手去够晾衣绳上我的衣服。
一件衣服都还没撑下来，突然就有人进阳台来了。
穆俊琛看了我两眼，扫过我整个后面，视线在我腰以下大腿以上的地方略一停顿：“”
第71章 我好像没有舅舅啊（不好分章，这里是三千两百字）
我整副后背一凉，手里毛巾掉到了地上，紧接着在他冰冷的审视下“唰”地缩回了浴室里。卧槽要不要这么丢脸，真是所有的脸都在穆俊琛面前丢尽了。
又在浴室里待了一会儿，想打开门看看穆俊琛走了没，浴室门却被人敲了敲。
“路淮，你还要多久？”季清在外面问。
“我洗完了，”我拉开一小道门缝，缩在门后面不好意思地朝季清道，“但是我忘记帯衣服进来，能不能麻烦学长帮我收两件衣服下来？”
季清点头，收了衣服递给我，我穿上衣服，终于离开了浴室。
接下来几天都很平静，穆俊琛暍醉的那天晚上说等缓过来要找我算账，然而他却一直没表现出来要算账的意思，只是无论是在寝室还是在学校里碰到时，都会像是看到陌生人一般，偶尔和我说话，必然是问关于刘燕燕的事。
刘燕燕每天中午都会化个妆离开学校，回来时总要和她几个玩得好的女孩子分享和穆俊琛的约会。
这个星期的最后两天，高二月考，我晚上从煤厂下班回去后在被窝里打着灯复习到半夜三点，到了星期五中午，总算是快熬出头，再有一下午就结束了。
考试的最后一场，一般大家都比较放松，离下午开考还有半小时，教室里还只有一小半人，有睡觉的有默默看书的也有玩手机的，教室里还算安静，只有刘燕燕那边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在教室里很清晰。
“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是男女朋友关系还是什么啊？”刘燕燕的同桌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