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 第29章

作者:余酲 标签: 年上 HE 近代现代

  时€€只是来图个清静,撞到人也吓得不轻,后退半步讷讷道:“下面吵,我……”

  时思卉像是着急去干什么,无暇听他说话,打断了问:“你看到傅家少爷了吗?”

  时€€一愣,抬头看她。

  “就是傅宣燎,跟时沐玩得很好,以前经常来我们家的。”时思卉当他不记得,补充几句说明。

  实际上时€€怎么可能不记得傅宣燎,他来这里都是为了傅宣燎。

  只好如实回答:“没看到。”

  “他没在楼下?”

  刚从一楼上来的时€€想了想:“不知道。”

  时思卉瞪了他一眼,似在嫌他木讷没用,丢下一句“算了我自己找”,便提着过长的裙摆跑开了。

  四周恢复安静,时€€呼出压在心底的一口浊气,在原地待了会儿,直到听见又有人上来的脚步声,才沿着楼梯继续往上,去到顶层阁楼。

  这幢别墅的顶层虽也做了尖顶,层高却并不逼仄,空间也与楼下相差无几。宽阔的走道两边分布着房间,顶灯应声亮起,房间的门都虚掩着,方便喝多了想休息或是需要单独谈话的客人把这里当包厢使用。

  不过楼下的聚会很是热闹,此刻多半没有人往此僻静处跑,时€€便推开最里侧右手边的门,进去抬手刚摸到开关,肩膀忽然被按住,接着大力一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具身体就被摔到墙上。

  傅宣燎是在听见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开始警觉的。

  这种交际场合他本不欲参加,奈何家里公司运转遇到困难,急需同行旧友施以援手。如今父亲正在外筹钱,母亲受到打击一病不起,作为傅家独子,他必须站出来挑大梁,带领傅家渡过难关。

  来前他做足心理准备,早早入场,在各位长辈面前伏低做小,酒一杯接着一杯喝,不走心的场面话一箩筐往外倒,到底哄了几位答应回头细聊。

  而就在这个档口上,他突然觉得身体不太对劲。

  先是手心发热,额角冒汗,再是腿脚虚软,气喘不匀,全身的热量齐齐往下腹涌去时,他才意识到不妙。

  去往楼上的脚步几近踉跄,药效来得迅猛,傅宣燎扶着墙一路走,一路回想刚才从哪些人手里接过酒。

  然而生理上的异状已不容他理智地思考,他只依稀记得都是从服务生手上接过的酒杯,想来早就有人下好套,就等他往里钻。

  跌跌撞撞走进一间房,为了不引人注目,傅宣燎没将门关紧也没开灯,待背靠墙壁蹲坐下来,他大喘几口气,忽地扯开嘴角笑了下,除却自嘲,只剩荒唐。

  这种事在圈内不算新鲜,毕竟总有人想通过一些不耻手段达到某种目的,坐实某种身份。可他傅宣燎哪里值得被处心积虑这么搞?图傅家所谓的豪门头衔,还是不信他只喜欢男人,想要亲自验明?

  这些他事后自会调查清楚,而眼下……傅宣燎抿唇压抑声音,再难自控地将手往下面探去。

  此等丑事在这种场合曝光出去的后果他不敢想象,只能想办法尽快解除困境,并祈祷这段时间不要有人发现他的行踪。

  因此听到规律的脚步声时,傅宣燎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待来人推门进来,他便发动全身力量,冲上去将人制住。

  他按住对方的肩,另一只手捂他的嘴,对方自是挣扎,奈何比傅宣燎矮一截,力气也不如他,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闷叫。

  待借着窗外灯光看清来人的面孔,傅宣燎惊讶道:“怎么是你?”

  时€€整个人都是懵的,捂住口鼻的手松开时,他被面前的人身上散发的浓重酒气熏得头晕,还没来得及回答,又被按肩膀制住。

  “难道是你?”傅宣燎喘着粗气,眼神充斥怀疑,“是你下的药?”

  楼下正热闹,酒未过三巡没有人会往这里跑,那么眼前出现的这个,大概率就是下药的人。

  时€€听不懂似的:“什、什么?”

  傅宣燎急于确认,换了个问法:“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其实时€€比眼前的人更早地辨别出对方是谁,在听见对方起落的呼吸的时候,在那双温暖的手落在他唇边的时候,立刻就知道了。

  想着此行的目的,时€€目光迷蒙地看着傅宣燎,鬼迷心窍般地点头:“是……是的。”

  除了你,我还能为谁来到这里?

  那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许多事情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门被推开、灯光在头顶亮起,衣衫不整的两人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之下,那一刻仿佛在宣告属于傅宣燎和时€€普遍意义上的交集。

  时间回到当下,中岛上方不输当时的亮光令时€€下意识眯起眼睛。

  他想说不是我做的,又想起当时已经虚脱的傅宣燎竭力推拒,甚至急红了脸吼他让他滚出去,他却坚持留下来,不知羞耻的主动帮傅宣燎纾解,以致被那么多人看到不堪的一幕……

  时€€顿时觉得自己失去了辩解的立场。

  况且傅宣燎如此坚信着,坚信他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

  时€€习惯了被误解,当所有可通行的门都在眼前关闭,他会迅速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条件反射地将收到的伤害尽数归还。

  “那你不是也硬了吗?”他仰起脸,竭力不露怯,“你不是也很爽吗?”

  傅宣燎被他问得一愣。

  意识到时€€说的不止当时,还有之后的每一场床事,包括不久前的那一次,傅宣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那个夜晚是两人纠缠的开端,之后不久,时家就借可以助傅家渡过难关的名义用一纸合同将傅宣燎约束。从起初的抗拒,到满含报复的粗暴性爱,两人的畸形关系一路磕磕绊绊维持到现在。

  而争占上风的习性,已经在这四年间深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哪怕掩耳盗铃,哪怕言不由衷。

  “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硬,为什么操你操得这么爽吗?”

  傅宣燎单手撑在大理石桌面上,另一只手虎口掐着时€€的下颚,逼他与自己对视。

  哪怕时€€已经预感到他接下来的话会如同尖利的刀锋,扎得心口鲜血淋漓。他目光闪躲,颤抖着萌生退意。

  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你和时沐长得像啊。”傅宣燎扬唇笑着,眼神却出奇冰冷,“我得不到他,只能操你啊。”

  “这么明了的事,非要我说出来你才信?”

第26章

  进到卫生间甩上门,直到温水自头顶冲刷而下,傅宣燎的呼吸都不曾平复。

  他知道自己过分冲动,口不择言地说了违心的话,可是在刚才那样的情形下,他没得选。

  时€€步步紧逼,如同一名枪法精准的狙击手,直指要害而来,周遭没有遮蔽物,他能做的只有拿起杀伤力更强的武器迎战,将对方击退。

  因为这场战争没有对错,只有输赢,谁先服软谁就输了,哪怕最后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尘封的不堪往事被连根拔起,傅宣燎闭了闭眼睛,任由挥洒的热水在周身蒸腾出成片雾气。

  他记得那年,时沐刚去世不久,尚未从悲伤中缓过来,家里公司遇上的困难又将他拽入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

  因而当初被下药算计,他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就像砧板上的鱼,只能躺在那里任人宰割。

  虽然后来时家出面压下了这桩暴露于众人面前的丑闻,避免此事扩散,但是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后来傅宣燎与时家签下那样的合同,外界的反应也多为看个意料之中的热闹。

  时间像一剂慢性麻醉药,将耻辱与不甘日渐掩埋,倏忽醒过神来,才察觉到这些年被他顺势而为、刻意忽略的沉重。

  在时沐尸骨未寒的时候干出这种事,无论动机为何,本身就不该被原谅。

  想通这一点,傅宣燎驱散了萦绕心头莫名其妙的罪恶感,洗完澡回到卧室,看见佝着背坐在床头发呆的时€€,连愤怒的情绪都调动不起来了。

  更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傅宣燎绕到床另一头侧身躺下,打算抓紧天亮前最后的时间睡一会儿。

  不多时,熟悉的动静,以及缠上腰间的手臂,令傅宣燎心底升起一股荒谬的讽刺。

  被用那样的字眼羞辱,还能状若无事。

  刚才还斗鸡似的逢人便啄,现在又开始装乖巧小白兔了。

  其实时€€曾经乖过。傅宣燎至今都记得那个总是跟在屁股后面的安静小孩,还有念书后时不时从高年级门口经过、视线状若无意与自己相撞的清秀少年。

  傅宣燎甚至想不通,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如果他一直那么乖,也不至于……

  手腕相触,没碰到那颗存在感很强的蓝宝石,傅宣燎忽然意识到自提出解除合同以来,时€€就没再戴过那条被改成手链的项链。

  属于他的他不要,不属于他的他却要强行占有。

  迷迷糊糊间,傅宣燎想,他不会学乖的,永远不会。“!山!与!氵!夕!”

  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走到这非爱即恨、非死即伤的地步。

  许是连日睡眠不足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傅家的床很好睡,时€€这次又到日上三竿才醒。

  傅宣燎不出意外地已经不在卧室里,时€€起床简单洗漱,穿好衣服走到客厅,他特地留心往餐桌上看了几眼,可惜空荡荡的,并没有傅宣燎留下的便签条。

  蒋蓉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时€€客气地笑:“我随便弄了点早餐,吃过再回去吧。”

  时€€应下并道了谢,等到蒋蓉把餐盘端出来,他才想起什么,补充道:“伯母,新年好。”

  这祝福来得突然,语气也生硬,令蒋蓉有些意外。想着这孩子平时少言寡语,多半不习惯同长辈打交道,她又理解了几分。

  “€€,新年好。”蒋蓉招呼道,“坐吧,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不用太拘谨。”

  听说傅宣燎和他爸出去给几个资方拜年了,时€€问:“那他今天还回来吗?”

  蒋蓉说:“说不准,他们俩平时应酬多,大概要吃过晚饭再回。”

  时€€点点头:“谢谢伯母。”

  蒋蓉被他的左谢右谢弄得尴尬又心慌,从果盘里叉了片火龙果到他碗里:“来,多吃点,你不是喜欢吃火龙果……”

  即便急急收了声,深玫红色的果肉却已经落在了时€€面前的盘中。

  想起从许多人口中听说过的乖张事迹,加之自己是促成合同解约的主导者,蒋蓉以为时€€会生气,至少会表现出被冒犯的愤怒。

  结果他只是盯着盘子里的火龙果看了一会儿,然后用筷子夹进嘴里,平静地又说了声“谢谢”。

  吃完饭收拾碗筷,时€€主动帮忙洗碗,蒋蓉擦完桌子就没事可做,站在水池边插不上手,没话找话道:“以前也没见过你在家干活,没想到这么熟练。”

  时€€想了想,说:“我还会做饭。”

  他把洗干净的碗放在一旁,从水槽里拿起另一只,接着道:“我可以把傅宣燎照顾得很好。”

  蒋蓉起初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后来想起从国外回来那天看见傅宣燎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才意识到时€€兴许有在她面前好好表现的意思。

  再回头想傅宣燎说的“躲还来不及”,便很难不对面前这个连讨好都笨拙不已的孩子心生恻隐。

  “宣燎他呀,看着人高马大,其实是个愣头青,一张嘴尤其不会说话,如果平时有冒犯你,还望你多多担待。”

  蒋蓉这话说得委婉,时€€也不是傻的,一纸未解除的在那儿,他自是能听出其中的劝慰之意。

  时€€也从来没把此类温言当做理所当然,他甚至清楚地明白傅宣燎心有怨气,且没义务迁就自己。

  因此他把所有得来不易的好都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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