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月一日
现在宴会才刚开始,还只是自助酒会,大家相互寒暄,聊聊天喝喝酒,等主人家宣布了订婚消息以后,再移步到宴会厅吃饭——他们这儿的风俗一般都是这样的。
纪峣扭头,认真地看着于思远。于思远被他看得毛了,皱眉问:“你想干什么?”
他有不好的预感。
纪峣心想老于果然了解我,唇角不自觉带出一丝笑意,随即很快消散,哥们似得拍了拍他的肩:“还记得那天我给你们说的话么?”
“哪天?”于思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而看到纪峣的微笑,他顷刻明白了,就是纪峣在沙发上,指着赤裸的自己说随便你们做什么的那天。他脸上变了,一把抓住纪峣的胳膊,低声喝问:“纪峣,你要做什么!”
纪峣拨开他的手,散漫道:“做一票大的,回来任你处置。”
于思远还想再问,纪峣就向张鹤比了个眼神,张鹤秒懂,仗着体型优势,将于思远按在了原地。纪峣笑了一下,仰头喝完手中的香槟,抹了嘴,将水晶杯一放,就往中心走去。
于思远顾忌人多眼杂,不敢挣扎太过,他眼睁睁看着纪峣穿过人群往前走,低声骂了句“shit”,愤怒地压低声音问:“他究竟要干什么!?”
张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眉头皱得有多紧,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会场的中心,苏冰心一手挽着温霖,一手挽着徐叶叶,她甜蜜地笑着,对温霖介绍道:“温霖,这是叶叶,徐叶叶。你知道她么?以前我们见过好几次,但是都没说过话,今天才知道原来叶叶人这么好,早知道就应该早早认识一下的。叶叶,这是温霖,我未婚夫,他人如其名,真的超级好,超级温柔呢!”
两个十多年交情的老同学面面相觑,徐叶叶尴尬一笑。
还不等两人对暗号,温父温母携准亲家出场,示意众人安静,他们有话要说。
众人对接下来要宣布的事心知肚明,纷纷停止寒暄,礼貌地朝向会场中心方向,脸上挂着微笑,随时准备鼓掌。
温父:“今天是犬子与苏冰心小姐的订——”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道清亮好听的声音打断了他剩下的话:“我反对!”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霖眉头一跳,同时,苏冰心脸上绽出一个笑,随即强自收敛。
众人尽皆哗然,纷纷看向声音源头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个人,气质潇洒,卓尔不凡,不是纪家的公子纪峣又是谁?
纪父首先出声训斥:“好好地你插什么话!”接着就赶紧向主人家道歉,一边要过去把纪峣拉走。几位当事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不过也按捺住了怒火,刚想说点什么打圆场,把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抹过去,就见纪峣呲溜一下闪开他爹的手,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直接挤进了最中心。
“纪峣到底想干什么?张鹤你放给我放开!”于思远一看急了,想过去把纪峣拉回来,张鹤却死死把人按住,于思远急了,两个大男人就在会场后方拉扯起来。幸亏众人的视线都被前面忽然的修罗场镇住了,无人注意他们。
前方,众人视线的焦点处,温霖、苏冰心齐刷刷瞪着纪峣,就跟傻了似得,别说这时候他们还真有夫妻相。
温霖心里又涩又酸,他想,峣峣什么意思,他是后悔了,想当众抢婚?
苏冰心心里又喜又气,她想,纪峣什么意思,他是后悔了,想当众抢温霖?
谁料纪峣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还没等温霖捋明白,纪峣就一把握住苏冰心的手腕:“你不是说你最爱的人是我么?你这个骗子!”
苏冰心:“????”
温霖:“????”
于思远:“!!??”
徐叶叶:“!!!!!”
张鹤:“……………………”
徐叶叶和张鹤同时在心里感叹一声,这操作,骚啊。
知情人士心情复杂,然而不知情人士心中就简单得多了,他们单纯的内心根本没想到,婚礼上除了可以抢新娘还可以抢新郎,这时看到纪峣握住苏冰心的手,心中纷纷有种“啊我就猜到是这样”的兴奋和满足感。
苏冰心都傻了,愣了一秒以后才不可置信地大叫道:“你说什么鬼话,你明明——”
“是啊,我明明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纪峣厉声打断了苏冰心即将出口的话,声音大得保证整个会场都能听到,余光瞥了眼想要过来拦住他的各路人马,他回头暴呵:“让我说完!!!”
也许是摄于他的气势,同时往这边挤的纪、张两家,以及温霖的父母都迟疑了,只有苏冰心的爹娘心疼女儿,生怕坏了女儿的名声,不屈不挠地想要打断他,并且要叫保安。
纪峣愤怒道:“叔叔阿姨,您的女儿骗了我,现在连对质的时间都不给我么?”
苏冰心都快疯了,真是天降一口大锅,她巨冤,而且纪峣一副死死要把锅扣牢的架势,她几次想打断,却都没有成功。
怎么办?怎么办?
为什么来的人是纪峣,不是老公找来的托?
她和纪峣之前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无冤无仇的,纪峣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难道是知道了她和老公的事?
不可能吧,他们自从被迫分手以后一直都是地下恋情,一直很小心的,纪峣怎么会发现?
最重要的是,她是现在反驳纪峣,还是等老公的人来以后再说?
毕竟老公让她装可怜,如果现在掀开底牌,那不就说明她事先就知道温霖是同性恋了么?
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办?
苏冰心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她的相好赶紧带着人,最好下一秒就能出现,赶来救她。
趁着纪峣语气停顿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机会插话,赶紧想要阻止纪峣继续发疯:“还对质,你疯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温霖——”她想说温霖你的姘头在搞事,然而手腕却被纪峣狠狠一掐,她正对上纪峣阴鸷冷漠的双眼,她心猛地一悸——那是一双多么冷漠、多么阴霾的眼睛啊,她简直毫不怀疑,纪峣想要弄死她——
他真的想要弄死她!!!
心里有鬼的苏冰心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剩下的话被卡在胸腔,在外人听起来,那一声断掉的“温霖”,就像是她在向未婚夫撒娇求救。
温霖深吸口气,他虽然不知道纪峣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知道纪峣肯定是为了自己。但是不能这么闹下去了,不说温、苏两家的脸面问题,纪峣再继续下去,就要被针对了。
他按了按眉心,拦住纪峣,同时朗声对宾客说:“纪峣是我的好友,我们只是在开一个小玩笑,大家不要介意。”
然后眼神示意纪峣下台阶。
众人松了口气,期盼这件事可以就这样收场,订婚典礼继续。
可苏冰心不愿意了——开玩笑,如果就由着这件事被用玩笑糊弄过去了,她的名声要不要?今晚一过,肯定就会传出她水性杨花劈腿兄弟俩的消息,可明明不清不楚的是这两个人!
她努力忽视纪峣可怖的眼神,脊背挺直,厉声呵斥道:“这是说句玩笑就完了的事么?纪峣,你应该给我道歉,立刻!现在!”
虽然她的姿态很足,气势也很强,但是她没有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转移了重点,从当众揭穿温霖纪峣两人搞基,自己是无辜挡箭牌,变成了急于擦掉被泼的污水,澄清自己没有劈腿。
苏父听到女儿的话,内心一叹,索性不再强行圆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一定是要把话当众说开的,反正他确定女儿之前没接触过纪家这个小伙子,肯定是被阴了,他们问心无愧。
——可是苏冰心劈腿了么?劈了。
纪峣眼眶通红,气道:“我向你道歉?你跟我好的时候还和你前男友藕断丝连,哄着我说分手了,结果被我抓个现行,这还不算,我忍,可你居然对温霖下手——他是我最好的兄弟!甚至你今天订婚,我也是最后知道的人!他究竟哪点好,你为什么宁愿选他,也不选我?”
说着,两行泪水就从他的眼眶中滚下来,真是好一个深情又可怜的好男人!
“……”
苏冰心都被他这话说傻了,趁她愣神的功夫,纪峣继续对台词。
“但是……但是哪怕这样,我还是爱你……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么?”
他流着泪问。
离暴风眼最近的徐叶叶看得最真切,心想我靠纪峣这演技这台词,我靠我靠,牛批。
不但泼了苏冰心一盆脚踏三条船的脏水,还把温霖洗白了,顺带给自己操了个人设,她真庆幸自己从来没有作过死,一直老老实实跟张鹤谈恋爱——感谢纪峣不杀之恩。
众人都被这信息量镇住了,饶是苏父都有点吃不准了——自家女儿和自家司机那可真是,“真爱”妥妥的。而且这他们那段儿挺有名,当时闹得挺大,不少人都晓得,一时大家都半信半疑起来。
苏冰心就是因为顾忌这顾忌那,所以一直没有来得及打断纪峣,让他把一盆又一盆的脏水往自己身上倒。如今她算是明白了,纪峣就是抱着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想法来的——她不该抱侥幸心理,他就是要她彻底臭名远扬,他就是要毁了她!!
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苏冰心急了,直接就想要抖出那个秘密:“你这个同——唔!!”
然而她的反应到底不如纪峣。
纪峣神色一厉,明白苏冰心接下来要说什么,索性一手猛地揽住苏冰心的后腰,一手按住对方的后脑,低头吻了下去!
全场哗然!!!!!
大家万万没想到纪峣这么刚,苏母指着纪峣,手指颤抖,只觉得脑溢血都要犯了,苏父扶着妻子,怒喝:“臭小子你干什么!”
这场面太难看了,温父铁青着脸色叫保安,温母冲温霖喊:“快把他们拉开!”
温霖头痛欲裂,想拽走纪峣,衣摆却又一次被扯住了,这次的力道比刚才纪峣扯他时大得多,他转头,看到了对他摇头的徐叶叶。
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张家的公子不知为什么,和于总打起来了,张家人和纪家人又想要拉架,又想上去阻止纪峣犯浑,简直左右为难。
张鹤偏头躲过袭上面门的一拳,皱眉:“你发什么疯!”
于思远眼睛都红了:“我发疯?我的人当着我的面瞎搞,你拦着我,还说我发疯?”
他心里对张鹤积压多年的恶意在此刻爆发,骂道:“张鹤,你有病吧!?”
场面一片混乱。
对,就是这样,越乱越好,越难堪越好。只有这件事被“二男争一女”甚至“三男争一女”定了性,苏冰心和她姘头,就彻底没法翻身了。
温霖就能全身而退。
纪峣用一种看起来很是深情唯美的姿态,紧紧箍住怀中的姑娘,以唇封缄。
一切嘈杂、混乱、喊叫、拉扯都离他远去了。女人特有的柔软躯体紧紧贴着他,异性的气息铺面而来,他吻的这个人是个女人。
她的嘴唇好粘,肯定蹭了他一嘴的口红。
啊,好恶心,有点想吐。
他想。
快点结束吧。
大概是冥冥中真的有神灵听见了他的呼求,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苏冰心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扬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这一掌力道之大,将纪峣的头直接歪向了另一边,被打的半边脸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肿胀,接着浮现出了一个巴掌印。
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崩溃地骂道:“纪峣你这个死gay……你太过分了!!”所幸她已经被吓得虚脱,再加上六神无主,这句话声音不大,否则纪峣今天做的一切就全完了。
纪峣压根儿不理她的怒骂,他冷声威胁道:“想死的话你就去乱说。”
苏冰心脊背一僵,她现在真的怕死纪峣这个男人了,闻言跌跌撞撞往休息室跑。苏父恨铁不成钢,你跑什么!哪怕真的是你做的,你这一跑,你的名声就全毁了!
说到底,大家都不相信,一个好端端的青年才俊,又跟她的未婚夫是好兄弟,会想不开当众拿毁掉自己名声做代价,去泼一个女孩子的脏水。
所以只可能是苏冰心真的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他们不会晓得,有些人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如果是自己被打被杀都不要紧,但要是动了他圈进地盘里的人,那他就是要粉身碎骨,也要拉着动了歪念头的人陪葬。
纪峣没有看已经被彻底利用完的苏冰心,而是抬头,看了眼刚才给了他一圈的温霖,然后笑了一下。
温霖猛地提起他的衣领,双眼赤红,咬着腮帮子,一字一句都像是硬挤出来似得:“你疯了!?你不要你的名声了??凭你刚才亲她那一下,你基本就完了!”
他的心脏快要爆炸,刚才纪峣演的那出戏,以及后来情急下的那个吻,他心知,纪峣一定是为了什么人或什么事,才会这么做的。而这个场合,还能为了谁,只能为了他!
苏冰心到底做了什么,让纪峣宁愿豁出去了也要保他?
不是说好了分手?不是说好了以后再也不相往来?他干嘛还要冲出来?
纪峣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温霖快被纪峣撕裂了。他颤声道:“……纪峣,你干脆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