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月一日
那天晚上,纪峣被两个男人紧紧搂在怀里,睡得很香。
第二天醒来,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只有蒋秋桐在:“老于呢?这么早就上班去了么?”然后又警惕地问,“不会是知道我要找他麻烦,早早躲出门了吧?”
他一想到昨天的事就头疼,这两个男人直接把他拉进卧室搞了他一晚,他还不知道事情究竟处理得怎么样。今天是工作日,他严重怀疑他爹会去公司里堵他。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去隔壁串好口供。
说起这个就好气,昨天张鹤过来肯定是交待事情的,结果这兄弟俩就像魔障了似得一直做做做,结果把人赶走了,他一会儿还得过去被骂!
想到就脑仁疼。
他抖着两条快废掉的腿下床,颤巍巍地洗漱,然后发现牙刷和毛巾都少了一个,他看了看,探出脑袋问蒋秋桐:“老于把他的毛巾牙刷都扔了?”
“嗯。”于思远当时对他说,自己动手会显得比较有尊严。
纪峣没注意到蒋秋桐这天早上异常的沉默,他满脑子都想着怎么给几家一个交代,闻言随口道:“正好,前两天他不是还说一个新出的礼盒很好看么,我下班给他带回来。”
蒋秋桐仍旧沉默。
纪峣匆匆洗漱完,换了衣服就去上班,刚走出门,又折回来,“对了!”他风一般凑到男人面前,亲了下对方脸颊,笑道:“别气了你,我昨天被折腾这么狠都没气,放心,我没想要把温霖带回来——真没。走了。”
蒋秋桐目送纪峣关门离开,然后伸手,轻轻碰了碰被亲吻过的脸颊,垂下了眼。
那边厢,纪峣过完了兵荒马乱的一天,昨天他的壮举已经传开了,他打开手机,里面消息多到爆炸。再终于搞定了父母/亲戚/朋友/同事/生意伙伴之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滚去面见最后一个大BOSS,不是他爸胜似他爸的张鹤。
他提着一兜子周黑鸭敲开隔壁的门,和张鹤打照面的时候,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你头怎么了?”
“你脸怎么了?”
昨天两个人离得远,张鹤只知道纪峣被苏冰心扇了一巴掌,却不知道这么严重,今天还肿着,甚至都淤青了;纪峣也只知道于思远跟张鹤打了一架,却不知道这么严重,张鹤的额角都贴上纱布了。
纪峣进门,颇为得意地说:“看来周黑鸭你吃不成了,全部归我了。”
张鹤嗯了一声,看着纪峣美滋滋地打开盒子,一边套手套一边嘟囔着什么“今天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们一看到我的脸就笑”“老于和老蒋真是禽兽”之类的话,心里不由好笑。
好笑,又有点心酸。
他认真地看着纪峣,用男人的视角去打量他——他从未这样看过纪峣,在他的概念里,纪峣当然是很好看的,是个高个子的帅小伙,很有魅力的那种,可纪峣的性征在他眼里是模糊的,不是同性恋那种模糊,而是家长看孩子的那种模糊。
就好比,无论你长多大,在你父母眼里,你仍然是个小孩子。
纪峣一样,哪怕他已经二十好几,可在张鹤眼里,他就是他的发小,他的跟屁虫,他从小带大的崽。
他第一次用男人打量女人的目光去看纪峣。
看纪峣修长的脖子,看纪峣劲瘦的腰肢,看纪峣挺翘的屁股,看纪峣蜷起的双腿。
看纪峣坐在地毯上,吸吮卤味时被辣得通红的嘴唇,和上下滑动的喉结。
他感到窒息。
“别吃了。”张鹤淡淡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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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纪峣的肩膀,将人往沙发上一推,直接压了下去。
——我昨天才被扇了一巴掌,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第137章 Chap.55
“啊?”纪峣恋恋不舍地放下鸭架,擦干净手和嘴,走到张鹤面前,“干嘛?”语气不耐烦,眼神却闪着愉快的光。他在张鹤面前总是这样,像个快乐的傻子,
他喜欢跟我待在一起。
张鹤在心里说。
没关系,我也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他说服自己。
“坐过来。”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纪峣挑眉,一边说“你不是烦别人贴你太近”,一边挨着他坐下来。
他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
张鹤又试探了几次,纪峣的反应滴水不漏,饶是如此熟悉纪峣的他,也完全看不出破绽来。他渐渐打消了疑虑,甚至松了一口气,心想是不是纪峣情人们的又一次胡乱怀疑。
然而作为一个直觉型选手,他明显感觉所有人有事在瞒他,而自从于思远那番话以后,他的脑中就不断警铃大作。
纪峣究竟对他什么意思?
张鹤面色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头痛欲裂,他下意识想要逃避那个答案,他拼命求证,就想得出相反的结论,然而这套论证说服了他的逻辑和理智,却没办法说服他早已觉得哪里不对的内心。
张鹤和纪峣从小长大,兴趣爱好,待人处事,思维方式上都惊人的雷同。然而发小两个在遇到问题时,有一个迥异的地方。
纪峣是个懦弱的人,出了解决不了的问题,总是喜欢逃避。
张鹤却不,从小纪峣不喜欢做的事,都是他帮忙善后,可他没有可以帮忙善后的对象,他只能自己来——出了问题,哪怕再不情愿,也要面对。
他决定干票大的。
于是他握住纪峣的肩膀,将人往沙发上一推,直接压了下去。
纪峣一开始还以为张鹤是想跟他玩闹,笑骂道:“张鹤你神经啊!”
但他好歹也是个滚过无数次床单的男人,好友之间确实会嘻嘻哈哈地打闹,沙雕直男经常玩这种无聊幼稚到家的游戏,把人压在床上什么的很正常,但绝不会——绝不会是这种姿势。
张鹤屈起一条腿,插在纪峣双腿之间,牢牢压在他的小腹上,如果这个还能强行解释成打闹,可当对方伸出右手,将他两只手的手腕攥紧,高举过头顶的时候,纪峣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这只手强健有力,五指修长,抓握力极强,纪峣经常盯着它轻而易举握住篮球的样子,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敢想——它会用这种、这种方式,捏住自己的两只腕子。
他使劲挣了两下,男人力气奇大,他没挣开:“张鹤,你喝假酒了?”语气中带着点掩饰不住的颤抖。
张鹤心中不妙预感愈盛,但还能自我催眠这是纪峣被吓着了。
他没说话,而是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扯下领带,扔到一边后,又扯开了衬衫。
这是个性暗示很明显的动作。
对,真的很明显。
纪峣明显看直了眼,他的呼吸蓦地急促起来,脑中一片空白,其他什么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张鹤。
有阵子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张鹤在床上是怎么样的,他真的好奇得不行,然而张鹤在这方面实在是个非常正经的人,他从未撞见过一次,所以他每次设想的时候,都只好把运动时的张鹤当做蓝本,应该就是那样吧,大汗淋漓的,富有攻击性的,毕竟床上运动也是一种运动嘛。
再说他觉得张鹤正经运动时已经性感得要死了,他都不敢多看的,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张鹤还能性感到什么程度。
对于这个男人,他就像是个从未吃到过肉的孩子,眼馋又好奇,却又买不起,只好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穷尽了想象,去想象那是何等的珍馐。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哪怕只是窥得了一角,已经让他心神俱震、魂不守舍了。
张鹤的心几乎沉到底了,却还有一点微弱的期盼,是因为纪峣是个同性恋。他这幅眼睛都舍不得眨的样子,说不定不是因为对象是他的缘故,而是只有但凡有个好看点的男人这样压下来,纪峣都会这样。
这也不奇怪……毕竟纪峣是个颜控。
张鹤估摸着,这件事换过来,大概就是一个大波美女忽然压在他身上,他哪怕对人没什么感觉,也会忍不住想入非非的。
他努力说服自己,纪峣也在努力说服自己——不,纪峣现在已经彻底丧失思考能力了。
他没办法——在张鹤这样、这样、这样的状态下,他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任何事,他只能茫然地看着发小一寸寸压下来,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纪峣浑身都软了,脸不受控制地迅速充血泛红,心跳快到似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他简直不敢看张鹤的脸,仅仅只是被这么压着,他就快要不行了,他的脚趾忍不住蜷起来,偷偷抓着地板。
很搞笑的是,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唯一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担心——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自己的脸。
……我昨天才被扇了一巴掌,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这个念头滑过的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想得实在太多了。因为张鹤停下来凑近的动作,正低头望着他,表情很难言。
纪峣终于找到了一点理智,他茫然的回望,然后发现发小的情绪……很不对劲。
何止不对劲,简直复杂透顶,他这辈子都没见张鹤这么纠结过,如果非要找个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我想杀了我自己”。
纪峣懵了一下,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随即身体一僵。
他明白了。
——他对着张鹤硬了。
刚才的意乱情迷尽数散去,他通红的脸霎时惨白。
张鹤站直身体,将衬衫扣子扣好,走到阳台去吹风。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们这么多年的默契,张鹤莫名的举动什么意思,纪峣刚才的反应又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心里清清楚楚。
纪峣可以在其他地方都掩饰得天衣无缝,甚至把自己都骗过去,可刚刚那副情态,是骗不了人的。
“………………………………”
纪峣眼睁睁看着张鹤离开,抱着头,缓缓将自己蜷了起来。
“……”
“……”
“……”
“……”
——看到过在太空中爆炸的星球么?
科幻电影里为了烘托气氛,总是会在这样的镜头中配上音效,然而宇宙是真空状态,没有空气做介质,事实上,每一颗星星的爆炸,都是无声的。
而纪峣,就是一颗在宇宙中,无声崩毁的星星。
他们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僵硬过,哪怕吵架、哪怕彼此生气,他们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候。张鹤在阳台上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腿都酸了,才问回头:“……你这样,有多久了?”
像是静止暂停的时间被按了继续,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纪峣直起身,重新坐回茶几下面垫的那条地毯上。这条地毯纪峣很熟悉,张鹤大学时租房子在外面住,就铺着它,换了房子,铺的还是它。
他套上手套,继续埋头吃周黑鸭:“不知道啊。”
张鹤感觉自己脑仁都在突突直跳,他反问:“什么叫‘不知道’?你自己的感情你自己不知道?”
他由衷地希望只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最多最多在纪峣回国以后,纪峣忽然发现,啊呀,几年不见,我这个发小原来还挺帅的嘿。如果再久,他怕他承受不了。不是恶心或者反感,而是,他会想要打死那个傻逼一样的自己。
纪峣仍旧低着头在那吃,他用了张鹤最喜欢的那种吃法——将鸭架上的肉一条一条撕下来,摞到一起,等攒够了一口吃掉。他手上忙活得很,还有工夫跟张鹤扯皮:“我真不知道,你没听过那句话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估计我就是这种状态。”
这话说的像真的,又像是在扯谎,纪峣总是这样,嘴上虚虚实实半真半假没个准数,张鹤听得火大,走过去,一把握住纪峣的肩膀,气道:“你别又瞎扯,我是很严肃地在问你——”
张鹤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喉咙里了,因为他看到砸在茶几玻璃上的水滴,它们还在不断聚集着,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
“……”张鹤木然地看着那一小片水渍。
“别问了,张鹤,我求你别问了。”纪峣仍旧埋头剥着他的鸭架,“难道你知道了,能改变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