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味儿(四月一日) 第131章

作者:四月一日 标签: 近代现代

  于思远也是,对方明明是一个工作很负责的人——否则他们以前,也不至于长期异地了。

  于思远没有避开这个问题,很认真地回答了他。

  “因为放纵欲望的滋味,真的很快乐。尤其是压抑这么久后——我本来只是想浅尝辄止,只是潘多拉的盒子一被打开,就收不住了。”

  “但是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峣峣,我给你说过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无论是你,还是我——所以我在等着我要付出的代价。”

  于思远当然明白他脚下是深渊,更明白国内的烂摊子拖得越久越难收拾,可堕落和逃避如一株双生毒花,引诱他腐烂在泥淖里,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最好。

  他是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就这么锁着纪峣哪也不去,直到东窗事发,直到他们被找到。

  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纪家和于家会反目成仇;甚至可能会有警方介入。

  如果拖得时间长点,以纪峣的精神状态,那家伙很可能直接半疯了——那么他们两家会不死不休;他可能会被温霖算计蹲牢;为了保他,蒋哥大概会被拖下水;张鹤大概会跟他拼命——总之,最后所有人一起完蛋。

  于思远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就是不想改。

  他甚至隐隐期盼着那个结果。

  反正做出这种事后,他没可能得到纪峣了,那就一起死吧。

  纪峣沉默了。

  他想起自己在外荒唐透顶的那四年。

  其实在那四年里,他没有一天不后悔,没有一天不想着回国。

  每天睁开眼,他就暗下决心:我应该处理这件事了;晚上却去寻求酒精和性来麻痹自己,对自己说:今天太晚了,我状态不行,还是明天吧。

  振作起来、打起精神、积极面对困难、不逃避不放弃……这些口号一样的话,他能翻来覆去地对自己背好几遍,可就是那样难以做到。

  没有张鹤,便再没有人肯拉他一把,坚定地拽着他的手,用最刻薄的言语把他赶到正途上。

  不敢思念张鹤,他便时常想起于思远,想起蒋秋桐和温霖——这是他在别人面前,从不肯透露半分的秘密。

  那时候,于思远的形象还是那样可靠,不阴郁,不消沉,不颓丧,不疯狂。

  对方坚定不移地说“男人应该负起自己的责任”时的样子,简直把纪峣迷得神魂颠倒。

  他佩服他,崇拜他,甚至仰慕他。沉溺在淤泥一样的生活中时,纪峣每每想起于思远的话,又想想糜烂的自己,就由心底产生股自厌。

  他深深厌恶无法独自站立、非得找个人依靠不可的自己。

  思念于思远、思念蒋秋桐、思念温霖、思念张鹤,不正是因为他那根软趴趴的脊梁骨,离了人就只能带着他落进泥潭么?

  现在,在明白了于思远的言外之意后,那种几乎要将他扼杀的自厌感更浓了,并且扭曲成了另一种对自己的负面情绪。

  纪峣的话语因极致的震惊和愤怒破了音:“于思远,你学什么不好,跟我学这个?自暴自弃你大爷——”

  “要是你真把自己玩完了,你是要我死吗!?你是不是特别高兴特别期待,看到我成功毁了一个万里挑一、人中龙凤,然后直接崩溃以死谢罪?”

  忍耐多日的纪峣终于发飙了。

  他一把拽住于思远的头发,当胸就是猛地一拳,直接把人打翻在地。

  于思远被纪峣忽然爆发给弄懵了,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纪峣扑上去骑在于思远身上,提起拳头猛地捣向对方的腹部。他的脚镣因剧烈的动作哗哗作响,却没一个人分神注意。

  “噗咳咳咳咳——”

  这一下不可谓不重,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于思远的身体瞬间弓起,胃部收缩,吐出一口酸水。

  “你知道老子每天多心累么?我每天下班回到家,看到餐刀就想割脖子,看到浴缸就想自杀!我知道我是个烂人,是个不可回收垃圾!”

  “但哪怕这样,我还是想着,坚持一下吧纪峣,说不定明天会好起来的,也许你能变得没那么烂——因为有人告诉过我,我能变好,只要我肯有所行动,我就可以变好!”

  “那个人不是张鹤,不是我爸,不是我妈,是你,是你们几个——是你们啊!结果你……你告诉我……你觉得堕落的滋味很爽?”

  纪峣如同一只受伤了的豹子,愤怒又暴躁。

  他低头看着于思远,牙关紧咬,眼圈通红,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男人的脸上,像是恨得能呕出一口血来。

  “……于思远,我今天才知道,你是真的恨我啊。”

  本来纪峣还想说,能想出用这个方法折磨他,于思远真是够可以的。但想想太矫情了,就闭了嘴。

  “…………”

  于思远像是傻了,直愣愣地望着纪峣扭曲的面孔。

  两人半晌没说话,只这么彼此对望。

  最后纪峣率先有了动作。

  他伸手盖在脸上,遮住了哭泣的面庞,凄惨一笑。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

  “我真是个贱人——傻逼吧我。”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径直往床上一倒。

  “你爱怎样就怎样。随你便吧。”

  镣铐被带动,又是哗啦一声,格外清脆。

第157章 Chap.75

  温霖坐在监控室里,不眠不休地排查着录像。他的下颌线紧绷,面色阴沉,周身气势压抑,哪里有半点温柔如水的模样?

  张鹤在旁边按着太阳穴,他已经两天没睡了,现在完全靠茶水撑着。

  “你那的看完没有?”

  张鹤问。

  温霖瞟了眼记录:“快了。”

  某上市公司家的小太子被另一个集团继承人秘密带走,疑是同性感情纠纷——无论对哪方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们就是走了关系,要到了相关的路面监控记录,通过纪峣的车牌一路排查,想要得到两人的消息。

  中途于思远换了两次车,还和一些人有交流,最后的车牌停在了M省。

  纪父纪母的年纪大了,这又是个很磨人的活,被张鹤赶去休息,他把能推的都推了,住在这里盯人。

  温霖下了班以后就赶了过来,给他搭把手。

  “等等——”温霖忽然道,他的嗓子发紧,“这条路线不对。”

  张鹤慢了半拍,用手机查了下监控里,于思远的车行驶的道路。把界面拉远,张鹤“草”了一声,困意不翼而飞。

  他盯着手机,表情可怕得像是要吃人。

  “他这是要去码头!?”

  温霖闭目吸气,竭力平复自己混乱的思绪。在得知纪峣失踪后,他头一次真的慌了。

  “他带纪峣出海了……”

  可怕的不是纪峣出国他们找不到人,而是这个消息背后透露的意思。

  ——于思远不想被别人找到,他想把纪峣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把他关起来一辈子。

  -

  时间倒回刚刚事发的时候。

  在发现纪峣失踪后,他们第一时间调取了小区录像,然后看到了根本没有多加掩饰的于思远。

  同时,安装在大门口的摄像头也将纪峣的车驶离的过程录了下来。因为出入都要刷卡的原因,摄像机拍摄的人像相当清晰——这时,坐在驾驶位的人已经换成了于思远,而非是纪峣。

  张鹤当即拨通于思远的电话,果然打不通。到外面一打听,对方这几天也没有在公司出现。

  答案非常明显了,纪峣失踪,于思远是最大的嫌疑人。原先不过是猜测,录像一出,不过是更加证明这点罢了。

  于思远敢大咧咧露脸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不想事情闹大,在确定动手的人是他之后,纪家一定心有顾虑,不会轻易报警。

  “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温霖纵然忧心,但没失了理智,他不疾不徐地对张鹤说,“说明于思远疯得很克制,还想着以后能抹平这件事,他肯定没打算真的伤害峣峣,大概也就是关他一阵子过个瘾的程度。”

  这种要被纪峣逼疯、又不能真的疯了的感觉,张鹤是不会懂的。只有温霖明白于思远的心情,所以以己度人,他大概能摸清对方的心理。

  纪峣不会有事。

  “道理我都懂,但是——”

  张鹤说不下去了。

  他已经彻底被弄毛了,他像只被叼走了崽的大老虎,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

  虽然在文学和影视创作中,禁断囚爱之类的题材屡见不鲜,但在松弛平和的真实生活中,这是称得上耸人听闻的消息。

  非法监禁已经够可怕了,如果施暴人是一个求而不得、执念深重的男人,那后果就更难以预料了。

  他会将纪峣怎样呢?纪峣会被监禁和被施暴已经是无需赘言的东西了,其他的呢?于思远会折磨他么?会凌辱他么?会摧残他的心智么?会——杀死他么?

  理智告诉他于思远应该做不出来这种事,可他妈的正常人也做不出把人放倒关起来这种事!

  五十步和一百步,在张鹤心里根本没有区别,他实在难以揣摩一个脑子有病的人会怎么做。

  纪父纪母联系了于家人,对方起初还将信将疑,在得到录像后也哑然了。

  两家的关系其实有点尴尬的,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原因,长辈们通常处于王不见王的状态。放在四年前,大概不会有一个人想到,当时差点做亲家的两家人,第一次正式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无论是多大年纪,老子要给小子擦屁股这点,还真是没变过。”

  于父出门前,这么感概道。

  双方家人具体谈了些什么无人得知,最后的结果是纪家暂且将事情压下不表,两家齐心协力将人带回来。

  纪家给于家的期限是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内要是找不到人,他们就鱼死网破得了。

  跟光脚的纪家不同,于家背靠政界,行事很是顾忌,比谁都怕自家儿子搞个大新闻。

  又要找人,又不想闹大,可排查行车记录、搜索于思远名下能够藏人的房产、调取身份信息在全省甚至全国范围内找人这些事,不动用国家力量是不可能的。

  哪怕再怎么小心,给熟人递话的时候,这消息还是传到了蒋春水耳朵里。

  这时候,已经是纪峣失踪的第十天了。

  她考虑没两秒,果断把这事断在了她这里,没让人往老爷子那讲,之后反手就给蒋秋桐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