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月一日
昔年对蒋老师的打怵在这一刻占据上风,纪峣的声音都吓劈叉了:“不不不不蒋老师你冷静点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蒋秋桐看着他被赤条条铐在床头的造型,还一副刚被人蹂躏完的模样,更别说那个凶手是他表弟——他只觉得心肝脾肾都在痛。
纪峣之前在事后,都是有穿衣服的——于思远卸下镣铐,亲自给他穿。
但于思远很怕他跑了,他似乎觉得以纪峣的烈性,这么平淡接受不挣扎一定是在打算跑(虽然纪峣也的确一直在这么盘算),时间越长他越紧张,后来干脆不给他穿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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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你的于思远,你把老子当畜牲?”
纪峣气急,抄起床头柜旁的水晶烟灰缸就砸了过去。
于思远躲都没躲,静静受了。按理说,为了避免纪峣反抗,他之前应该把卧室里一切锐器和硬物都收起来。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当时纪峣刚被他偷走,还昏迷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个等待王子解开魔咒的睡美人。
“……”于思远看着纪峣,沉默了会后,又一个个把烟灰缸、花瓶、小板凳……放回了原位。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大概就是在等此时此刻吧。
好大一声“砰”。
烟灰缸是钝角的形状,虽然结结实实砸在了他脑袋上,却没出血,反倒是把纪峣给吓着了。
于思远没当回事地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接着刚才的话题:“想穿衣服也可以,但是只能穿上衣。你的脚踝被锁着,无论是裤子还是内裤都别想了。”
纪峣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还有,峣峣,”于思远握住他的手,指了指角落里的花瓶,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脖子,“下次要砸,就砸那个。砸碎以后,只要拿碎片抹我的这里——你就自由了。”
他的声音很轻柔。
纪峣受不了,鸡皮疙瘩起一身,当即把人轰了出去:“你真他妈变态!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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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底,纪峣还是没能穿上衣服。
这一幕太过火了,隐含的意思也太可怕了,彻底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打碎。
蒋秋桐专业研究人心的,自然明白玩情趣和真正的囚禁之间的区别。
虽然纪峣这会儿叽叽喳喳的很正常,但那都是假的,他的状况本来就不稳定,蒋秋桐生怕一个没看住,纪峣人就没了。
他隐晦地扶了扶墙,用力一闭眼,力求别被猛蹿上去的血压,弄得当场脑梗去世。
“不至于?纪峣,你被Pua了?得斯德哥尔摩了?”
他大步流星迈进房间里,看也不看于思远,只沉着脸伸出一只手:“钥匙,别让我说第二次。”
于思远这时候已经穿好了裤子,他静默了一瞬,到底还是垂着脑袋,从床垫底下摸出了钥匙。
纪峣见状简直气炸了:“你就藏在床垫里!?”
他一动,锁链就叮叮当当稀里哗啦响个不停。蒋秋桐一直闷着没吭声,在给纪峣解开锁链后,还没等对方活动终于得到自由的身体,男人就一个拧身,一拳把于思远揍翻在地。
哪怕拳风那样狠戾,除却蒋秋桐抽动的额角,他的表情还是大写的冷静。
“……”身边没有多的衣物,纪峣无言地裹紧了被子,打算进浴室洗澡,没管这对兄弟。
虽然彼此早就看光八百回了,但在这段时间,他才深刻意识到他也是有羞耻心的。
经过单方面暴打弟弟的蒋秋桐时,纪峣略微犹豫,还是把刀给抽走了。
蒋秋桐一怔。
“打几拳就得了……老蒋,别跟我一样,做会后悔的事。”
纪峣低声说。
他们都知道,他在说他按着温霖的手,给自己捅的那一下。
若是温霖此刻在场,听到他说后悔了,又不知是如何百感交集。
等他把自己清理干净出来,换上蒋秋桐给他拿的衣服,又是什么都没发生时候的样子了。
他管理情绪的功夫一贯不错,看到蒋秋桐和鼻青脸肿的于思远坐在床边抽烟,就笑道:“那咱们就走了?”
那语气那态度,真就像他在外面度假了半个月似的。
蒋秋桐掏出手机:“我给张鹤打个电话。”
纪峣的脸色瞬间变了:“你干嘛叫他来!?”
蒋秋桐冷哼:“狼心狗肺的东西,人家为了你不眠不休了好几天,工作全推给了他老子,就为了过来接你,为你找场子……你还嫌弃他?”
纪峣指了指一直没说话的于思远:“张鹤来了,他不得被打死?这可是一直跟在你屁股后头喊‘哥’的人,老蒋,你忍心?”
“他活该。”蒋秋桐硬邦邦道,末了到底不忍心。
他知道张鹤过来,一见到纪峣有点不体面的样子,于思远可能就得交待了,偏偏他没有劝架的资格,所以才让张鹤在外面等着,自己进来探探路。
一方面是担心纪峣没脸,一方面是担心于思远。
进门以后先去拿了把刀,也是不知道上面的情况,如果是最糟糕的那种,由他动手,起码能保证于思远能坚持到急救室,张鹤和纪峣也不至于手上沾条人命。
不过万幸,虽然情况应该很糟了,但没到最坏的地步。
他叹了口气:“干出这种混蛋事,给他留条命就行了。”
“别呀秋桐,于思远值钱的就他张脸了。我之前揍他都没忍心往他脸色招呼,张鹤可不会。他那一拳头下去,于思远鼻梁骨那么挺,打断了怎么办。”
他冲蒋秋桐勾勾手指,笑得很狡黠:“来来来,咱们商量商量。思远他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有事秋桐,无事老蒋,蒋秋桐算是看透他了。
于思远本来垂下脑袋,默不吭声地坐在一边听,就跟等着处刑的死囚一样。听到这他眼神闪了闪,惊异地看向纪峣。
“……你要从张鹤手上保我?”他很难以置信地,一字一句地,缓慢又犹豫地重复了一遍,“你……要保我?”
纪峣望着落地窗外湛蓝的海天,沉默了很久。
于思远也没催。
纪峣低头,用脚尖踢了两下掉在地上的镣铐。
“我大概一辈子都不想听这个声音了。”
于思远想了想,竟然问了句:“那你是不是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了?”
纪峣诧异看他:“你在说什么废话。”
于思远登时笑了:“虽然这么说很过份,但是峣峣……我不后悔。所以,哪怕我是这个态度,你还想从张鹤——你的家人、最关心你的人、想为你出气的人——手里保下我么?”
这里的张鹤不单单指张鹤,而是指他所代表的概念。于思远的意思是问,我对你做了这种混蛋事,为什么你还要为了我,和站在你立场上的人起冲突。
纪峣明白他的意思。
搔了搔脸颊,纪峣跟于思远交了底:“决定跟你们两兄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还记得我当时反复强调的么,你们如果受不了了,对我做的任何事,我都不会怪你们。是我人渣,把你们逼疯了,不是你们的错。”
于思远一怔,想起纪峣那时重复过很多次“你们什么都可以对我做,不仅有性”,他愕然道:“你——”
纪峣笑了下:“我当时就猜,咱们三个里,如果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混下去,最后至少会疯一个。老蒋不太可能,我被磨砺惯了,那就只可能是你了。”
“所以你干出这种事,真的于思远,我一点也不意外。之前没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哪怕我愿意纵容你,也知道这是错的,我不能给你错误的暗示,让你一条路走到黑。现在我可以把话说开了,我确实很生气,很愤怒,很羞耻,很想弄死你,哪怕现在看到你的脸,我也很想一拳揍上去。”
“……”
“但是当时,我想逃走,想劝你回头,不是为了我,是怕你身败名裂,毁了自己。”
“…………”
他说这些话时,蒋秋桐就在旁边,一边抽烟,一边注视着他。
从见到纪峣那刻,他就想不管不顾地把对方带走得了。可事实是他们俩早就吹了,他被纪峣像赶条流浪狗一样赶出了家门,现在连拥抱对方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于思远闷了半天,忽然“哈”了一声。
“?”纪峣看他。
于思远似笑似哭地点了点脚铐:“你知道一开始,我为什么忽然想绑你过来么?”
“难道不是你发疯?”
于思远摇头:“是蒋哥这事给我敲了警钟,我查了查公司的财务,觉得心里不踏实,咱们几个合作的项目到后期,我这边会没钱拿出来……说白了,我担心我爸搞你们。”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大概率就是出口气的程度,但那也够你喝一壶了。我想着,我爸要出气,我没办法阻拦,但我把你搞了,就成了我们家理亏,以后,你就不用防着盟友搞小动作了。”
“……”这回轮到纪峣呆住了。
别说他,无辜被戳的蒋秋桐都呆了:“合着这事该怪我?”
“只是没想到假戏真做……我不是说了么,潘多拉的魔盒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纪峣木了一会儿,忽然抬脚狠狠踹在于思远胸口:“傻逼么你!”
于思远笑着咳出一口烟:“谁说不是呢。”
纪峣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语气逐渐暴躁:“蒋哥,咱们商量下怎么保下这个傻逼。”
蒋秋桐叹了口气:“但现在换成我恨不得弄死他了。”
弄死是不可能弄死的,蒋哥是舍不得让他死的。
所以张鹤接到了蒋秋桐的电话,走进别墅时,迎面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正在打斗地主。
“对勾。”
“正好……对尖。”
“要不起。”
“一张二,我报数了。”
“大小鬼早打出去了……”
“没炸?六不是没出么。”
张鹤直接傻在门口:“……”
见他进来了,纪峣欢乐地冲他摆摆手:“等会儿,这把打完再走,我快赢了。”
本来揣着一肚子怒火,打定主意要把于思远往死里揍的张鹤:“……”
一口气瞬间泄了大半。
男人观察了下丢得满地都是的零食包装袋,彻底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