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月一日
蒋秋桐简直要疯了,他忍得额角青筋都迸了出来,深深平复了情绪以后,才说:“我这里暂时有点事,你先跟温霖沟通一下,然后我们再详谈。”
挂了以后,他去厕所撸了一发,爽完以后,他点了根烟,进入了贤者时间,开始很认真地思考,已经奔四的自己,随随便便为一个小男生描述的自慰场景而难以自持,是不是太可悲了一点。
随即他冷静地否定,爱欲都是受激素控制,没有可悲一说。
然后他又问自己,纪峣这个坑,四年前你掉下去然后好容易爬出来,怎么又掉下去了。
他又反驳自己,不,我只是……
我只是什么?
蒋秋桐想不到答案。
一根烟抽完,他终于满心无奈地承认,好吧,他又跳下去了。
从四年后他们打一照面开始,从他们一次比一次亲近的言谈里,从纪峣对他日渐信服起,从纪峣在会诊结束后对他露出的笑容中。
怎么控制,没法控制。
爱而不见,求而不得,言不由衷,身不由己,没人再比他了解纪峣,因为他们是一样的。
完蛋。他一头栽进柔软的床铺里,难得放纵自己抛弃了形象,连头发翘起来了也没管。
……他该怎么面对他的傻弟弟啊。
下午纪峣来做心理辅导,蒋秋桐早已收拾好心情,又重新变成了那个端着的假仙儿。两人都很熟稔了,一个小时的辅导称得上轻松加愉快,结束之后,蒋秋桐一边观察之前的纪录,一边点头:“很好,纪峣,保持这种状态,你最近情绪很平稳,哪怕张鹤即将开始新的恋情,你也没有爆发或者崩溃的征兆,这非常好,说明你在渐渐放下,继续保持。”
纪峣顿时眉开眼笑:“艾玛,真的啊。”
他一直觉得,他对发小的感情太肮脏,他比任何人都盼望和张鹤回到纯友谊,一直到很久以后,他们都是老头子了,老到走不动路那种——那时的张鹤一定有妻有子,儿孙满堂——然后某天他们一起坐着摇椅晒太阳时,他就可以用感慨地口吻提起曾经:“你知道么,我当年还喜欢过你。”
这是他设想中最美好的未来。
蒋秋桐见纪峣还不肯走,揶揄道:“怎么,想约一波饭?”他也就顺口一问,因为今天是周五,晚上纪峣和温霖是要固定约会的。
没想到纪峣居然同意了,他笑嘻嘻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老蒋good job!”
这货跟温霖出什么问题了?别是因为自己的建议,这两个人因为张鹤吵架了吧?
蒋秋桐微妙的扫了纪峣一眼,怀着一咪咪愧疚和一咪咪窃喜,拿起车钥匙起身:“行吧,你想吃什么?”
结果纪峣仍旧黏在沙发上不肯动,蒋秋桐看他一眼,纪峣强行解释:“我觉得你们会所的菜,就挺好吃的……咱们就在这吃怎么样,你打电话叫进来。”
因为知道蒋秋桐爱干净,不喜欢办公场所一股菜味,所以这话他说得格外底气不足。
没想到蒋秋桐点点头,居然同意了。
饭菜很快送到,纪峣一步一步地挪到桌旁,姿势很诡异。然后发现蒋秋桐点的都是清淡的菜品,甚至主食不是米饭而是一份粥,顿时有点讪讪。
蒋秋桐抽出筷子替他摆好,悠然道:“刚才就见你走路一瘸一拐——身为你的医生兼前任老师,我得提醒一句,哪怕情难自禁,做爱时也要注意,不要弄伤自己。”
一想到他想着张鹤把自己搞成这样,蒋老师的心里就有点发酸。但是他架子端得贼稳,保准谁都看不出来。
谁知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纪峣瞬间火了。他呵呵冷笑一声,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在他纤长的脖颈上,分布着数个紫红色的吻痕。他愤怒道——这时蒋秋桐才发现,纪峣声音也是哑的:“这他妈是我的锅么?这是温霖那个牲口干的!吃个鸡巴醋啊嘴上说着理解明白还他妈往死里搞我,我也是傻,竟然信了你的邪!”
面对暴怒的纪峣的指责,一贯伶牙俐齿才思敏捷的蒋老师,忽然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纪峣被别的男人日成这个样子,他也不想的啊。
他几乎都不晓得,究竟是纪峣想着张鹤被操让他不是滋味,还是温霖借机把纪峣吃干抹净更让他心里难受了。
…………呵呵,总之,他果然还是讨厌温霖那个兔崽子。
两人边吃边聊,饭吃到一半,纪峣冷不丁忽然问:“蒋老师,你是不是还对我有意思?”
这个时机卡得非常好,他们下午由蒋秋桐主持了一场耗费精神的会诊,紧绷以后,在食物香气与轻松的话题中,蒋秋桐的精神很难不放松,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短短数十分钟里,蒋秋桐都忍不住笑了好几次。
而纪峣问话的时候,蒋秋桐正在斟茶,只要他情绪有些许波动,手就会不稳,漂亮流畅的水柱会有瑕疵,而纪峣会看见。
然而纪峣还是比蒋秋桐嫩了些。
蒋秋桐早就看出来这小子有意无意在对自己套话,他早就心生防备,这时听到纪峣的问题,他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从茶壶中倾泄而出的水柱划出优美的弧度,轻盈落入杯中。
蒋秋声音凉凉的:“时隔多年,你的脸越来越大了。”
纪峣狐疑:“不是吧,真不喜欢?那你对我这么好。”
……原来你也知道我对你好啊,小白眼狼。
蒋秋桐施舍般伸出双手,吝啬地拍了几下以示佩服:“收起你的万人迷妄想症,你怎么老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会喜欢你?咱别做梦了成么,四年前就罢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当我傻?我难道连张鹤还不如?”
扎心了,老铁。
“……好吧,那就好。”纪峣也觉得是自己又自恋了,他被张鹤转移了注意力,低头继续吃饭,心满意足。
不喜欢挺好的。
他这个人,不值得。
吃着吃着,他忽然疑惑地抬头:“我怎么觉得这对话有点熟悉……?”
蒋秋桐斩钉截铁:“吃你的饭。”
纪峣秒怂:“哦。”
他乖乖吃饭了,蒋秋桐却吃不下去了。他撂下筷子,老干部似的捧着茶杯,心里冷哼,这傻狍子。
可不是熟悉么,四年前纪峣也这么问过他,诶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他同样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是自恋星长大的吧。
当年纪峣信了,如今纪峣又信了。
他一面为这全然的信任而喜悦,却又免不了觉得难受。
你怎么这么相信我呢?你不是很多疑,很警惕,跟我很不对盘么?
你怎么我说什么都信呢,你是不是傻?
其实真不怪纪峣傻,实在是蒋秋桐已经把这个家伙看透了。
之前就说过,纪峣有个缺点太致命了——他虽然戒心很重,但只要是让他认可的人,他就一点防备都没有了。
全然的信任,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能让纪峣这样的人,亲人不算,张鹤是第一个,然后是温霖——当初蒋秋桐还为此怄到胃疼,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这么多次的交谈、剖析、诊治,纪峣早在不知不觉中,对他的信赖与日俱增,在今天早上纪峣犯错后,下意识把第一个打电话给他时,蒋秋桐就意识到,纪峣已经完完全全信任他了。
他并不打算辜负这份信任,因为这感觉是如此美妙。今早他那样情难自禁,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着这件事——他一想到,纪峣那样地相信自己,一出了事下意识打电话给自己,言语中的胆怯慌张毫不掩饰,他就觉得熨帖,就觉得,这个人,他没有白喜欢。
而互动总是相互的,在纪峣为他所打动时,他也同样如此。
越是了解纪峣,就越是明白,这个人满是尖刺的外表下,有怎样柔软脆弱的内核。
如果曾经他是为纪峣张狂放肆的神态所迷,被那样的纪峣勾动了最原始的征服欲和控制欲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则是切切实实被纪峣在矛盾中挣扎不肯放弃的顽强所打动。
像只正在破茧的蝴蝶。
毫无疑问,纪峣缺点很多,他薄情,自私,懦弱,偏激,虚荣,矫情,然而,他现在在改。
那些坏的,令人不齿的东西,蒋秋桐是眼睁睁地看着纪峣,是怎么样挥刀子从自己身上割下的。
钻石之所以动人,就是因为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切割和打磨。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你看他,有多么美。
他当然不觉得纪峣的很多行为是对的——因为可怜所以有道理伤害别人,这是很可笑的逻辑。
然而他却忍不住想保护他。
这种感觉大概不仅仅只出于情难自禁,还有长者对后辈本能的维护。
他想让纪峣直面自己曾经的错误,改掉它们,挣脱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拥抱新的人生。
他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遮挡那些尖刺,告诉纪峣,没关系了,你可以从茧里出来了。
他已经开始老了,是个又刻板,又无趣的老古董和控制狂——还和纪峣的前任是兄弟。
他大概真的很不讨对方喜欢,这也是应该的——他现在仍旧在一厢情愿地插手纪峣的人生。
他也并不打算要纪峣的喜欢。
纪峣还很年轻。
他值得更好的。
第100章 Chap.18
温霖说奸,那就算真的奸,纪峣被他借着由头吃了个干净,走路都不利索了,总感觉里头还塞着那谁谁谁的东西,老是想夹着腿。
被蒋秋桐戳穿以后这小流氓就恼羞成怒了,啪叽把温霖的电话一扣,干脆一卷铺盖去了公司,化身成工作狂魔,吃饭睡觉都在办公室解决,正好跟进和于思远家合作的项目。
纪父纪母都是有能力又有手腕的人,二十余年来,他们白手起家,现在名下产业的规模已经称得上是“集团”了。这样的家业,哪怕纪峣在国外时已经展露了能力,父母和股东也不敢贸贸然相信他,所以他最近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纪峣是决策层,按理说手下负责的项目这些是不用他亲自带的,然而谁叫他是空降呢,也就挂个名头,很多事还需要他亲力亲为,一方面是熟悉公司情况,另一方面,也确实是还有所欠缺。
他正忙得不可开交,内线打来电话,说于总找他。
于总?哪个于总?
他懵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于思远。他刚奇怪这人怎么不直接打他手机,随即又想到以他们的熟悉程度,之前重逢时自然没有互递名片,可他已经换了手机号,如果不打到公司,于思远还真找不到他。
曾经那样如胶似漆的两人,现在想要联系还得通过助理转达,也是挺滑稽的。
他按了按眉心,接通了电话:“于总?”
于思远在另一头,听见他的称呼,不自觉“嘶”了一声,觉得牙疼。拔吊无情的小混球,说分就分,说走就走,现在还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落在他耳朵里,只觉得怎么听怎么不是个滋味儿。
然而心里的腹诽不能透露出来,他端着面皮,一本正经地说:“今晚有空没?土地局局长新调过来,今天才到,他和我们家有点交情,已经说好了今晚给他接风。”
他们两家新合作的项目是A市新区的一块土地开发,纪家是做纺织业起家的,后来专门成立一个分公司管房地产,初衷也是给自家建楼,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虽然在前几年赚了几笔大的,但总体说来,不如别家。这次纪父把项目交给纪峣全权负责,也是有借着它试试纪峣深浅的想法。
纪峣也憋着口气,想做出一点成绩来。
因此面对于思远的示好,他不可能往外推,非但如此,他还得笑着承了这份人情。
毕竟虽然他们有合作关系,然而人脉是人家于思远的,他不帮忙疏通,纪峣也无话可说——他们俩,硬要说的话,还算是有旧怨——被劈腿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当初于思远一门心思想跟他过日子。
他挂了电话,脱力地摊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脑中却还在思考于思远的动机。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会不会想报复?无端送人情给他,是仅仅出于利益结合的考量,还是挖了坑想让他跳,还是……旧情难忘,想跟他复合——不不不,这太扯了。
最后一个想法刚刚跃入脑海,他就挥去了它。这世上有几个温霖呢?他是万万不肯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的,能让于家皇太子念念不忘——可拉倒吧,他宁愿相信蒋秋桐还对他有意思。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