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崇山
余旸将合同双手递到他面前,一脸诚恳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重新考大学。
郑栖拿他没办法,看着那支笔。
余旸将挎包扔一旁,挤到郑栖身边,将下巴搁在郑栖肩头,蹭了蹭,可怜巴巴地说:“快点吧。”
每当余旸用这种央求的语气说话,郑栖总觉得难以拒绝,就好像读书时代,他看见余旸站在屋檐下躲雨,郁闷地伸手试探雨点有多大,他就好想送一把伞给余旸。
不为什么理由,他就是单纯地觉得余旸淋雨让他觉得不舒服。
还有余旸经常住的很远,他也记得。
也许他明天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郑栖心想。
接着,他飞快地接过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本来打算趁余旸不注意,把合同收起来,但余旸实在谨慎,先一步上楼,不知道把合同藏到什么地方。
周末郑栖一般会补觉,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带学员练习,个人休息时间压缩又压缩,谁知余旸比他醒得要早,八点多就闹着他起床:“起床——”他已然穿戴整齐,趴在郑栖身边,轻轻推他,眨了眨眼:“不是说要学车吗?”说着,挥了挥手中的合同。
大周末还要加班。
郑栖后悔死了。
郑栖无声地表示抵抗,蒙头继续睡觉,余旸不放过他,手滑进被子里,指尖轻轻动了动,被子里动静很大,郑栖怕痒,一脸郁闷地醒来。
接着,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动作利落地起床——既然不能让余旸主动放弃,就得让他知难而退。
不管余旸是不是真的热爱赛车,其实‘爱好’像朋友,总有某一处能与当事人个性契合。
余旸似乎不太适合这种比较野的爱好。
但谁叫余旸是他老婆。
没办法。
郑栖就这样硬着头皮带余旸去训练基地。
有些理论知识必须要讲,郑栖显然在磨洋工,但余旸很认真,边听他讲,边拿本子在一旁用心记,还会问极端天气里的骑行状况。
郑栖说:“尽量避开极端天气,安全第一。”
“拿到驾驶本两年才可以参加赛手培训班?时间太久了,”说到这里,余旸又想起郑栖教别人时又冷又酷的样子,就说:“我也想带学员,实在带不了,切磋切磋总行吧……”
郑栖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一步一步来好吧?”
余旸赶紧说:“我今天能上车练吗?”
郑栖不放心地点头。
看见他首肯,余旸恨不得现在上车试试,谁知郑栖朝阿朗递了个眼色,像是提前安排了什么,余旸不知道郑栖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正他已经报名了,练习计划必须安排上。
但他一到练习场就傻眼了——基地工作人员单独圈了个场地出来,地势平坦不说,周围一圈废旧汽车轮胎,余旸就很生气,怎么他看上去车技很烂吗。
郑栖已经准备就绪,来了练习场,他全然不是私下那番能商量的态度——相反,他严肃、专注、不容挑衅,让余旸不得不收敛起小脾气,乖乖听话。
临近晌午,光线明亮,郑栖戴了副墨镜,他朝不远处招手,很快,轰鸣声响在耳畔,阿朗骑着郑栖那辆凯旋入场。
以前没细看不觉得,Tiger800XCA真是造型炫酷,都说人如其车,余旸开一辆奔驰,实则是家庭暴富的缘故,毕竟妈妈说有排场的人都开奔驰。
就是不知道Tiger800XCA性能怎么样。
它在阳光底下太耀眼,就连阿朗骑它都有一些违和感,那种感觉就像……就像这辆车一看就不属于他,至少气场不搭。
凯旋通身漆黑,油箱配色亮白,车灯酷似蜂眼,水箱是金属护网,侧置排气管搞排位设计,郑栖刚才说了,他这辆车能适应6种骑行模式,放心使用。
等郑栖耐心地跟余旸确认完把手配置、各个操作档位,他便站在一旁,让余旸听他的指令开始。
余旸戴着头盔,全身武装,试着旋转把手,发动机带着车身‘嗡嗡嗡’震动。
阿朗站在郑栖身旁,说:“郑哥,初学就用凯旋啊,太奢侈了吧?”
郑栖看了阿朗一眼,没说话。
“不是?”阿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余旸他才恍然大悟:“郑哥,你要是被要挟了就眨眨眼,我绝对保密!”
郑栖继续沉默。
“好了吗?”余旸在不远处问。
郑栖说:“开始——”话音刚落,余旸迫不及待地转动把手,起初一切如常,跑完平路再试障碍赛道。
很快,郑栖丢开手套,立刻冲出去——另一边的余旸,开始想象自己在山道炫酷骑行,与车融为一体,全身心感受风和速度。
实际体感全然不是这样!他驾驭不了凯旋,即使是最低档,身体没做好准备,整个人被车拽着冲出去——刹车!刹车!刚才怎么说来着,啊呜呜呜,余旸怕连车带人掀倒在地,眼看着要冲破围栏,他一闭眼,狠心下捏住左手刹车,车子在地面‘哧’一声,尘土瞬间飞扬,再叮铃哐啷巨响,惯性带着他冲出训练场地,轮胎被撞得弹开,要不是制动机制完备,余旸真怀疑自己会直接挂掉!
郑栖沉着一张脸,一步步走过去。
暴风雨要来了!肯定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没想到郑栖直接朝阿朗招手,示意他过来,接着,他深呼吸,闭了闭眼,语气很轻:“退学费。”
第16章 要发泄
余旸握紧把手,僵坐在车上,大气不敢出一声,透过头盔护目镜去看郑栖,他正有条不紊地阿朗说什么,很快,多了几个人过来帮忙,废弃轮胎归位,场地恢复正常。
日头明晃晃的,余旸在出汗,郑栖脸上没有多余情绪,还拍拍余旸的肩膀,“下来吧。”
说着,他朝出口方向看去,似乎要带余旸离开训练场。
余旸一看形势就不对,拽住把手,赖在车上不肯下来:“我还没练完呢……”
郑栖看着他,目光停顿几秒,要帮余旸取下头盔,余旸起先不让,偏了好几次头侥幸躲开,奈何郑栖反应更快,三两下摸到卡扣,顺利取下头盔。
头盔一取,光线直接在照在余旸脸上,他肤色白,短发乌黑,阳光照得他脸颊轻微泛红,两鬓还带着薄汗,像温室植物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还挺暴殄天物。
一时之间,郑栖不知道该心疼他老婆,还是那辆车灯歪到一边的凯旋。
“不弄了、不弄了,”郑栖抬了抬下巴,声音很轻:“咱不弄了。”
说着,郑栖让余旸下车,还替他整理训练服,像哄小孩一样:“附近有个草莓园,吃草莓吗。”
“不吃!”
很明显他在转移话题,好让训练计划泡汤,余旸愤愤地想。
郑栖不为所动,就这么站在余旸跟前,用臂弯夹住头盔,眼神沉沉。
余旸说:“再出色的车手都要勤于练习,”说到这里,他又开始吐槽:“赛车要天赋,我知道!天赋源自积累,没有练习,我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天赋。”
“是。”
郑栖不自在地挠了挠鼻尖。
“我有基础!”以前家里那辆电瓶车他骑得挺好,谁知道那什么凯旋那么野。
“——有有有。”
郑栖很违心地说。
余旸拍拍心口,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他本来要说什么,突然注意到异常,指着阿朗:“你干嘛!”
阿朗正要骑着凯旋离开训练场,听见余旸喊他,只好尴尬地停在不远处。
郑栖把玩着手里的头盔,余旸以为他在犹豫,谁知他手腕一抬,将头盔拍扔向阿朗,阿朗很默契地接住,还朝余旸讪讪一笑,然后‘轰——’一声,凯旋卷起尘土,疾驰而去。
“我有天赋!”余旸喘着气,气息缓下去,训练场如同煎锅,他擦了擦汗珠。
“有。”
郑栖应声。
“我要成为大神!赛车大神,特拉风那种——”郑栖不说话,目光意味深长。
每当郑栖用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余旸就很心虚。
场地空旷,热风卷起尘土,余旸咳嗽了两下,郑栖皱了皱眉,无奈地摇头,即便没说什么话,气氛也变得有点微妙。
到最后,余旸既不肯走,也不敢在郑栖面前轻易立flag,木头似的杵着,无声抗议训练中断。
“渴吗。”
郑栖问。
余旸浑身燥热难耐,下意识地舔嘴唇,屈服于舒适感——跟着郑栖去休息室。
阿朗在不远处找车灯配件,正要说这灯没法办修,只能送到原厂,一抬眼就看见郑栖余旸俩人在拌嘴。
他离得远,没听清具体对话,但他委实没见过郑栖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还掰着手指分点给余旸说明白,余旸吹胡子瞪眼,才不管郑栖说什么,很倔地抗议,叽里呱啦一大堆。
到最后,俩人吵得不欢而散。
余旸闷坐在一旁喝汽水,越想越气,什么叫‘不适合驾驭赛车’、‘有的人天然畏惧力量与速度,这很正常,没必要冒险’、‘教练也无法准确预测每次骑行状况’。
正巧这时候有其他教练过来休息,还跟学员交流练习情况,余旸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一定要郑栖教他啊,基地还有不少教练,更何况合同上写得很明白,学员有一次更换教练的机会。
既然郑栖说他不适合学赛车,那他偏要证明给他看。
抱着这样的心态,余旸兴致满满地跟其他教练打招呼。
每当他说到关键训练计划及之前的教练,郑栖都会投来目光,满脸写着‘我看谁敢答应’,像某种无声警示。
这些人郑栖挺熟,他在技术方面很能服众。
“郑哥老婆啊?”有人悄悄问。
“哎哟,那可不能答应,到时候磕着碰着了,郑哥不得心疼死了,你看他那表情——”“——左右不讨好。”
“得得得,想办法拒绝!”
果然,余旸问了一圈下来,教练们纷纷找借口推辞。
余旸又不是聋子,还听见有人说他是‘烫手山芋’,丢出去可惜,吃下烫喉咙。
那是,他报的1V1精英班,套餐里边最贵的,这还不包含如果他以后顺利学完,倒腾车配置那些事。
就是这样,郑栖也不肯亲自教。
还好今天是周末,郑栖没什么训练任务,整个下午他就这么陪余旸耗着。
余旸在凉棚底下喝汽水,他就坐一旁打盹儿,中途他问余旸热不热,余旸一挥手,扔个后脑勺给他,不打算理他,还专心致志看别人训练,时不时拿出手机录视频。
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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