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崇山
余旸站着不动,很固执地看着郑栖,觉得只要不跟郑栖拥抱,就不会跟他说再见一样。
郑栖朝他走过来,余爸要让开一些,余旸拽住爸爸的衣袖,最后还是架不住余海滨态度笃定:“是郑栖呢,旸旸。”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盛暑的太阳升起来,照在身上有点烫,余旸望着郑栖,他今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爱穿黑T恤,手臂结实有力,手腕戴一块潜水表,更多时候喜欢把手抄口袋里,如果风大,他通常不站直,微微弓着背脊,低着头,逆风往前走。
“余旸。”
郑栖喊他。
余旸的视线停在郑栖心口,不自觉拽紧自己的挎包。
很快,他看见郑栖走近了些,两个人鞋子相抵,视线有轻微的晃动,他看见那只潜水表终于离开郑栖口袋边缘,郑栖的手停在半空中,朝自己微微张开双臂,“余旸?”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余旸喉咙一紧,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郑栖的手臂抱围过来,将他牢牢地抱在怀里。
余旸觉得好热、好难受,说不清哪里不舒服,肯定是太阳晒在身上疼,否则为什么呼吸不过来。
而郑栖身上比太阳还要烫,他哽咽着,也抗拒,但郑栖抱得很紧,他几乎动弹不得。
试着去回抱郑栖,摸到他坚实的臂膀,还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泪水不争气地涌上来,视线晃得看不清郑栖的脸。
“再见……”余旸忍住泪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他很认真地说:“再见,郑栖。”
郑栖收紧手臂,气息沉下来。
余旸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吸了吸鼻子,伏在郑栖肩头。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郑栖要松手,余旸先是皱眉,抱紧他:“不行,你还没有跟我说‘再见’。”
广播传来车次讯息,安检通道人满为患,郑栖得进站了,再晚一点说不定都要赶不上动车了,余旸很着急,声音颤抖,“郑栖,你还没有跟我说‘再见’,要说‘再见’的……”
郑栖松开手,站直身体,看见余旸微红的眼睛——有种泪意决堤前的脆弱,但竭力收住泪水,眼眶紧绷,又是那么固执而坚强,他的心继续往下沉,沉到哪里他不知道,他只想做一件事——偏头,呼吸靠近余旸,在他鬓角留下一个很轻的吻,“不说‘再见’,”他顿了顿,“我们还会‘再见’的。”
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余旸擦了擦眼角,表情却很宁静,还在努力地笑。
郑栖不敢看他的眼睛,怕多看一眼就走不了,他轻轻移开视线,敛住目光,用拇指擦拭余旸脸上的泪珠,拍着余旸的后背。
怀里有轻微的抽泣声,浅到几乎听不见,郑栖一直等余旸不哭了才松开手,“照顾好自己,”他抬起眼眸,没有悲伤,更多的是责任与托付:“照顾好爸妈——”“嗯!”余旸吸了吸鼻子,很安静地点头。
郑栖往后退,朝父母挥了挥手,视线最终定在余旸身上,他伸出手臂,朝余旸比了个拍照的手势,余旸似乎不怎么开心,郑栖的手在空中打转,示意余旸笑一笑,很快,郑栖嘴角带着弧度,收回手臂,像真的在拍照,‘咔哒’一下拍好,两只手最后停在心脏的位置,还拍拍心口,放好,藏起来,他朝余旸比了‘OK’,仿佛让余旸不要担心,示意他给自己打电话。
转身,取下双肩包,拎在手里,背包落在传送带,钻进黑色幕帘。
郑栖站在安检处,配合工作人员安检,再往里走就看不见入口了,他没有回头,即将安检完毕时,举起手臂,朝身后潇洒地挥手。
“再见,郑栖。”
余旸很小声,他已经不难过了,所有情绪融于郑栖那个清浅的吻中。
回去的时候是余海滨开车,问余旸:“小栖现在集训跟工作的内容一样吗?”
余旸说:“不一样,排量组有变化,秋季赛算是全国赛,之后他会跑全地形,有一个我记得是特技赛——”“这么听起来好像很危险哦。”
周蓉感叹了一句,“敏敏真是心大,像我就不放心。”
她看着余旸,几乎不能想象余旸离她太远是什么感觉。
余海滨有点担心:“常用药给他带了没?”听说车手训练容易摔,就算概率低,有备无总是好的。
说到这个余旸就骄傲起来:“当然带了呀,不然旅行箱怎么那么重。”
一家人笑起来,气氛总算没有方才那么悲伤,周蓉甚至提议:“旸旸,小栖不在家,要不过来跟我和爸爸一起住,这样平时还能照顾你。”
余旸说:“我可以照顾自己!”郑栖走前还让他好好照顾父母,哪能让父母继续照顾他,他还想好了,周末抽空去看望郑栖的父母,看看两位长辈还缺什么。
“由着他吧。”
余海滨笑道。
周蓉语气迟疑:“旸旸,那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不怕吗。”
“不怕不怕,”余旸放下车窗,“我还想养只猫呢。”
“养什么猫,你把自己喂饱了我就阿弥陀佛了——”反正他工作朝九晚五,很少加班,郑栖不在家他也不想出去玩,还不如养只猫打发时间,同事之前已经跟余旸说过了,等小猫断奶了就能抱回来。
车子快开到家附近,余海滨又嘱咐:“小栖职业比较特殊,你有假期多去看看他。”
“我知道,不要你说。”
余旸撑了个懒腰,一停车,他飞快地开门,‘咚咚咚’往楼上跑,不知道又要捣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余海滨停好车,指了指屋内:“他刚刚不还挺伤心的吗。”
“伤心什么啊伤心,又不是生离死别。”
周蓉没好气地说,她环视四周,“猫养在院子里,绝对不能进屋子,我最不喜欢猫毛了!”
余海滨笑起来:“旸旸的猫还没来呢,瞎担心——”郑栖离家这几天,余旸起初有点不适应,先是觉得床太大,没人跟他抢被子,也没人给他抓痒痒;再来下班回来没人陪他说话,好在郑栖只要有空就会跟他视频通话,这么‘空虚’了几天竟也习惯了。
——因为郑栖有答应好好补偿他。
新婚离别总是难捱,余旸加班加点提前完成工作,在软磨硬泡之下,领导终于批准他周五请假一天,这样周五连着周末就有三天时间,他要去看他老公!吼吼!
周四晚上离开单位时,同事还问他:“余旸,去看猫吗,小猫快满月了。”
“你帮我留一只,健康就好。”
余旸忙不迭坐回到车里。
同事说:“你自己说的啊,到时候别反悔。”
余旸倒车出来,放下车窗:“不反悔!”
他本来以为请不到假,只跟郑栖说周末过来,现在多出一天,正好算是惊喜,他提前看了地址,是跨省没错,但飞机票好买,就是到机场后得转几趟车——没办法,训练场地总是在郊外。
就这样,周五一大早,余旸带着旅行箱登机,心情前所未有的晴朗。
飞机降落时,余旸刚睡醒,听见空姐提醒乘客当地有雨,请注意携带雨伞。
下雨了吗,余旸往窗口探了一看,天空灰蒙蒙的,水汽重。
机场人来人往,余旸又是第一次来,先按查好的路线等公交,他要到一个交通枢纽处转乘。
这次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并不多,就一个19英寸旅行箱,外加一个双肩包。
雨渐渐大了起来,好在公交把余旸送到枢纽站,他看着时间,张望大巴什么时候到。
廊檐下人头攒动,空气中氤氲着水汽,潮湿到让人喘不过气,背脊像泼了一杯糖水粘稠难耐。
雨珠成帘,顺着遮阳棚淅淅沥沥落下来,溅湿余旸的鞋。
正等到难捱至极,余旸侧过脸,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身材高大,头发剃得极浅,正背对着自己,好像也在等大巴,雨水纷飞到余旸脸颊,他的心骤然清凉至极,身体远比大脑要实诚,他拖着旅行箱,拨开人群,奋不顾身地朝那人奔去——心跳加快,多久没见面了,四天,96个小时,5760分钟,345600秒,太漫长了。
该说点什么……余旸走到他身后,紧张到说不说话来。
到最后,他一踮脚,松开旅行箱的扶手,蒙住对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快点猜猜我是谁!”他笑起来,眼睛像月牙。
对方要拂开他的手,余旸不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是妈妈告诉你的吗?”
手被谁拨开,回头,视线相撞。
余旸眼里的光芒骤然黯淡下去,眼角向下耷拉,站姿规矩,声音闷闷不乐:“你好,季凯。”
第36章 头好疼
“你好,余旸。”
季凯笑了笑,面容平静。
雨水还在继续,气氛凝结,余旸想说抱歉认错人了,又有点开不了口。
季凯率先打破沉默:“来看郑栖吗。”
余旸点头,想到季凯是郑栖认识多年的朋友,他慢慢放松下来,语气自然:“大巴什么时候来。”
“应该快了。”
余旸给郑栖发微信,说自己今天就能到,还在车站偶然碰到季凯。
郑栖好像在忙,暂时没回复消息。
“你今天没训练吗?”余旸问。
“今天没有,到附近买点东西。”
余旸看去过,他手上提了不少袋子,有一些像是日用品,另一个袋子上标着绿色‘十’字型,像是从药店出来。
余旸有点担心,“不会是谁受伤了吧?”
“没有,都是日常必备的。”
季凯说。
余旸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没什么话要讲,眼睛到处看,终于找到一个新目标,是个水果摊,顶着一把陈旧的雨伞,摊主是个老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雨势渐起,余旸不得不扬起声音:“等下车来了你跟我说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说完,他就消失在人群中。
过了一会儿,大巴终于来了,季凯朝四周看,余旸很快就冒出来,放完旅行箱,他动作迅速地排起队来,季凯比他晚一步上车,排他后边。
待前面的人找到位置,余旸终于看清座椅,左前方有一个空位,只不过旁边坐了个中年大叔,而这个座位的前一排两个位置都空着。
余旸取下双肩包,欠身跟大叔说:“我可以坐里面吗。”
大叔让了让,好像正在跟他儿子视频,一口家乡话,嘀哩咕噜一大堆,反正余旸听不懂。
季凯坐在余旸前面,发车前提醒了他一下:“得30分钟。”
“好的。”
余旸应声。
“喝水吗。”
季凯问。
余旸说自己带了,又很客气地问:“我买了沃柑,要吃吗。”
正说着,大巴启程发出轻微的震动声,乘客们聊起来,显得周围有些嘈杂,季凯大概没听见,转过身,静静地看向前方,还给自己戴上耳机。
手机震了震,郑栖回复消息了,是一条语音:“几点的车,来之前怎么不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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