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崇山
大厉瞧见季凯回来的这么晚:“你干嘛去了?”
“买橘子。”
季凯说。
“哪儿呢?”大厉没看见季凯摘橘子。
季凯指了指旁边,“没多买,就6个。”
“够吃吗——”大厉大快朵颐起来,“我一嘴一个。”
季凯心想:我知道。
老婆太甜了
第44章 火烈鸟
山路遥远,携带重物总归不便。
骆教练跟果园说好了,把橘子暂存在这里,晚点下山时顺路来取。
临走前,女主人望着游云,提醒道:“恐怕要变天,早点下来。”
“知道,谢了。”
骆教练笑了笑。
一行人从果园出发,顺着山道继续向上。
有郑栖帮忙背挎包,余旸觉得轻松很多,阶梯陡峭,有时候他爬得有点累,郑栖会站着等他,或者伸手拽他一把。
长期待在城市五官容易麻木,每天都是钢筋森林,霓虹灯通宵亮着,别管昨夜多么炫目多彩,在日出那一刻——太阳轰然照耀大地,LED灯统统靠边站。
太阳强大、明亮、全球赖以生存。
身处幽山也是这种感受,心里特别安静,能闻见苔藓潮湿的腥气,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虫鸟正在鸣叫。
藤蔓缠绕古树,长垂在地面,像苍老了千年都不剪发。
掬一捧泉水,凉意沁到指缝,与体温格格不入,手再探进流水中,清澈之下竟然藏着暗涌。
水流冲撞手心,再缓一下,水流出现褶皱,冰出层次感。
青石盘桓在水地,边缘处沾着青苔,有小鱼在砂石间轻轻游动,余旸看得出神,正要喊郑栖过来看,郑栖已经站他身旁,手里拿着手机,笑容很浅。
“你在拍照吗。”
余旸蹲在石头上。
郑栖没说话,手腕先是往下沉,拍到余旸放在水中的手,再往上移,慢慢拍全余旸的侧脸。
余旸眼里闪着笑意:“你在干什么啊,拍照还是录视频。”
说着,要伸手拿。
“你玩你的。”
郑栖声音很轻:“别管我。”
余旸学他说话:“你玩你的,别管我。”
他翻了个白眼,“切——”这一幕恰好录到郑栖的手机里,让他忍不住眉梢带笑,但他还是敛住眉眼,专心记录属于余旸的日常。
出发前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雨,但雨迟迟没落下来;登山时没人说一定要到山顶,走多少算多少;现在也是,如果被沿途吸引,他们会停下来休息,一切都顺其自然。
水流太过清凉,余旸脱了鞋,双足没入其中,砂石摩挲脚底,水流抚摸脚背,他真的踩得很开心,中途裤管往下滑,余旸弯腰卷起裤子。
这时候太阳若隐若现,在水面留下很浅的光斑,水流晃动间,光斑反照在余旸脸上,他笑得好开怀,短发乌黑,有种自然的凌乱感,郑栖好像被这种笑容打动了。
干净,纯粹,像鹅暖石一样温润。
“你看——”余旸朝他走过来,手心躺着一枚螺蛳壳,乌溜溜的颜色。
郑栖通过手机镜头看余旸,他鬓角湿漉漉,神色欣喜,还微微喘着气,但他是那么认真——就好像找到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要第一时间跟郑栖分享。
他的指尖刚碰到螺蛳壳,余旸手心一收,神神秘秘的:“等一下!”
说着,他拢起两只手,像摇骰子一样,不停地摇晃着,再悄悄张开拇指,手心空出一道缝,呼吸靠过去,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郑栖听不见。
“给你!”余旸松开手,将螺蛳壳递到郑栖耳畔——风声,水流声,还有什么……
余旸捏住那只螺蛳壳,往郑栖耳朵靠近了一些:“听见了吗。”
郑栖看着他,摇头。
“我对着它许了愿望。”
郑栖说:“那是海螺——”比这个大多了,会有回音,完全不是一回事。
余旸闷闷地看着他,说:“你要仔细听。”
视频还在录,郑栖的手腕垂下去,只拍到边角处,更像是在录音。
为了让郑栖听见,余旸光着脚上岸,趴在郑栖背上,还偏头看他:“你听见了没有。”
余旸的手蹭到郑栖耳廓,一阵酥麻朝郑栖涌来,他身上温热,有淡淡的香味,手臂环住郑栖时有些晃动,呼吸急促,像是懊恼地喘着气,想要告诉对方答案,又拼命忍住的模样。
“听见了。”
郑栖答。
余旸眼里涌起一阵欣喜:“什么啊。”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你说说嘛,看看跟我许的愿望一不一样。”
远处传来一阵悠长的钟鸣声,‘咚——咚——’,沉寂又岿然,震得飞鸟悉数起飞,几点了,山脚下寺庙在撞钟了。
结婚前,郑栖听说余旸专门找人算过他们俩的生辰八字。
“求一段好姻缘。”
郑栖语气很淡。
余旸趴在他背上,像一只渴望逃离羊圈的羊,向往外面的世界又害怕被吃掉:“那我求到了吗。”
“求到了。”
“谁答应的。”
郑栖说:“佛祖。”
“那……佛祖问你可否心甘情愿。”
郑栖侧过脸,发现余旸也在瞅他,他不自觉低头笑了:“你说呢。”
撞钟声还在继续,余旸的手臂有些颤抖,他好像找到某种共振——郑栖是真的可以跟他同频。
飓风之所以惊心动魄,不是因为威力十足,是它会在热带低气压,风力不超过62公里/小时,不能再低——再低不是飓风了。
每当看见郑栖坚实的背影,余旸总觉得他不会累,就算累,他也不会说。
如果生活让人窒息,郑栖总比他多一口气,要是余旸缺氧,郑栖肯定会匀半口气给他。
——这是余旸从郑栖身上感受出来的‘婚姻的意义’。
休息片刻,众人继续上山道,余旸也不自觉加快步伐,尽情享受沿途风景。
汗流浃背也无须担心,山风会带走热意,吹得浑身每个细胞自由呼吸。
他也会递矿泉水给郑栖、帮他擦汗,但郑栖通常大口灌完水,用衣袖蹭额头就完事。
如果余旸非要给他擦,郑栖就木着脸让他擦——虽然他觉得真的没必要。
遥望前方,凉亭在山顶冒尖,云层遮掩住部分建筑,显得山顶缥缈又神秘。
是的,既是爬山哪有不见山顶的一说,人生奋力前行才有意思。
领略过疾风,已经不能满足于柔风了。
没有亲尝‘披荆斩浪’,怎知勇敢为何物。
跟肌肉抗衡,跟意志握手言和,不再做无畏消耗,专注脚下每一步,如果觉得累,余旸也不要郑栖扶——要爬上去!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领略群山英姿,我看千山,千山亦看我。
不知走了多久,余旸喘着气,真觉得平时该积极健身,小腿有轻微的抽搐感,还好不怎么影响走路,就在他想要停下脚步时,面前忽然开阔起来——整座山尽收眼底,树林葳蕤,层层叠叠遍布山野,真想蹿到林间,撞击树叶,任凭细微荆棘划伤皮肤,如果还有蜇伤,找一味叫做‘车前草’的药,碾碎糊在伤口处。
不要畏惧撞击,相比起疼痛,更难以承受的是未曾尝试。
跟郑栖结婚也是这样,余旸不知道郑栖会不会喜欢自己。
试试吧,万一呢,如果郑栖也没有异议的话。
他问自己,如果结婚对象不是郑栖,他要怎么度过余生——不知道,好像很难发自内心地快乐,他就爱郑栖那样的,觉得他特别帅,特别有趣,像吃田螺需要牙签,像红毛丹有刺。
田螺鲜美,肉却少,水质不好容易掺沙,更别提工业水用重度污染河流。
但郑栖有很多田螺,长在山泉边,压在大石底下,需要余旸用牙签一个一个挑。
有时也会觉得累,弄得满手都是伤口不说,田螺还是空的!就很气!但是气消了,余旸有办法收拾郑栖,把他放火上烤,串成风铃,迎风而荡。
郑栖的态度是随便吧,想怎么弄怎么弄,反正我就这样。
臭德行。
好的感情不单需要磨合,比磨合重要的是合适,彼此愉悦。
相比余旸的开朗,郑栖感情更内敛一些,他轻易不笑,一笑起来特别耀眼,在人群中熠熠生辉,像火烈鸟畅栖湖泊,炫目又肆意,火烈鸟喜浮萍,爱水草,也食贝壳类生物。
看见火烈鸟,余旸脑子里只有一件事——不做浮萍,它漂泊不定;不要做水草,它茂盛却很常见;也不要做贝壳类,它太渺小。
要做湖泊,倒映蓝天白云,以强大的生态吸引火烈鸟驻足。
不过郑栖稍微冲余旸笑笑,他就想冲过去,就像现在,郑栖朝余旸招手,余旸仰起脸笑,张开双臂,郑栖矜持地笑,他张开手指,近乎遮住余旸的脸,就这么按住他的脸庞不让他靠近自己。
余旸要挥开他的手,郑栖松手,余旸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抱他了,谁知郑栖手腕游离,环住余旸的腰,稍一用力,将他固定在自己心口前,下巴抵在他脑袋上,另一只手撑在围栏处,把余旸彻底困在怀里。
他的呼吸沉下去,用脸颊贴住余旸的,嗓音有点低哑,像是有点缺水:“风景怎么样。”
说话间,郑栖蜷起两只手,留出空洞,放在余旸眼睛附近,像是人造望远镜,带着他慢慢转动视线——群山渐渐明晰,天空依然没有那么明朗,但那也好,不至于太晒。
心跳好快,还好风大,郑栖应该听不见。
山顶视野绝佳,风极尽慷慨,让人全身心放松,往后靠,‘嘣——嘣——嘣——’郑栖的心脏正在有力跳动,那绝对是、是这世间最滚烫的心脏。
他像太阳,唯一可与之媲美的只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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