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千桂酒
“你问我啊!”陆凯扬打他的胳膊,看起来凶神恶煞,宋天暮却愈发觉得他可怜,像那些在地上打滚大哭不会说话的小孩。
“我没办法。”宋天暮说:“你冷静一下吧。”
“我怎么冷静!”陆凯扬把他的书包拎起来,重重摔在地上,再拎起来,再摔,然后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房间里东西少的可怜,没什么东西供他摔,只好把宋天暮的被子抢过来摔在地上。
宋天暮静静地看着他,像旁观小孩发疯的家长。
“你什么意思?”陆凯扬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早点睡吧。”
陆凯扬一脸无语的表情,重重踢了一脚他的书包,转身往门口走。
“哥。”宋天暮突然说。
“你疯了吗!!”陆凯扬狂躁地说:“你喊我什么?”
“你听到了。”
陆凯扬:“……”
宋天暮隐约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他和池明知说了这件事,池明知笑得不行,说宋天暮很厉害。
那天池明知第一次在周末带他出去玩,就他们俩,池明知问他去没去过电影院,他说没去过,于是池明知约他去看电影,进场的时候人挤人,池明知怕他走丢了,一边走一边回头。
“我丢不了。”宋天暮说:“你走啊。”
“开学那天你就丢了。”池明知笑,“还是我领你去的教室。”
“那是因为陆凯扬走太快了。”
找了位置坐好,宋天暮发现池明知的鞋带开了,他蹲下去给池明知系鞋带,池明知哎了一声,把他拎起来坐好。
“我自己来。”
要是陆凯扬看见这一幕肯定会气到喷血,他的便宜弟弟居然像个奴才一样,蹲在地上给池明知系鞋带,真是丢尽了他的人。
可之后宋天暮一直都没有改掉这个习惯,他做过很多让陆凯扬觉得丢尽脸面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当池明知的小跑腿,给池明知背包,吃池明知剩下的饭,等等等等,这种事做的多了,池明知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拒绝了。
习惯是一种很有力量的东西,它把教条刻进你的肌肉,控制你在思考之前就做出反应。
宋天暮的习惯就是池明知。
1999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说冰心去世,澳门特别行政区成立,再比如说陆心蕊出生。
家里多了个孩子没日没夜的嚎,陆凯扬情绪崩溃,在学校里三番五次把宋天暮堵在厕所里揍。
宋天暮不还手,因为觉得陆凯扬已经够可怜的,再说眼看到了初二期末考试,他要抓紧时间学习。
他第一次去池明知家做客,对着复式楼梯暗自震惊,池明知穿着睡衣,和他一起坐在卧室的地毯上学习。
“读一遍。”池明知指着英语书上的课文。
宋天暮很听话,让读就读,纯正中式英语,念完一遍觉得意犹未尽,说:“我再来一遍。”
“停,你这口语怎么办?”池明知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不挺好的吗。”宋天暮很自信。
“不行。”池明知说:“期末考你口语肯定要扣分。”
“那你读。”宋天暮把英语书递给他。
池明知读了一遍,满分口语,宋天暮给他鼓掌,“比美国人说的都好啊!”
池明知觉得他故意捣乱。
“你英语学这么好干什么。”
“我过几年要出国。”池明知把书扔回去。
“哦。”宋天暮说:“我还是再背背单词吧。”
习惯的力量再次在此刻显现,宋天暮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那一刻,宋天暮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也想出国,只不过,这个念头模糊,也不怎么强烈,因为当时他只有十五岁,整天被不说中文的英语老师折磨得稀里糊涂,并不能认清那种感情。
不久之后,他如同拨开迷雾一般看清自己的本心,于是这个念头,以及随后的每一个和池明知有关的念头都强烈又坚定,他仿佛一个影子一般在池明知身后跟随,偶尔他也会想,为什么呢?我在这里,做着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所有的问题,都和池明知让他多喝牛奶那天产生的疑问一样,被他打包丢到了一边。因为丑小鸭的爸妈是白天鹅,所以它也变成了白天鹅,这就是问题的终极答案:一切都已经注定,除了接受,你没有别的选择。
第四章
“你准备去哪个高中啊?”宋天暮问池明知。
“实验。”池明知摸出一根笔递给他,“你呢?”
“不知道,随便考吧。”宋天暮拧开笔盖,在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写自己的名字,其实他心里的答案是我也要去实验,可突然这么说,又没什么确切的理由,难道只因为“你去我也去”吗,那也太儿戏了吧。
不过,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坚定了这个想法,实验难进吗?好像是很难进,分数太低的话还要交择校费,也许他吵着闹着要进的话,陆超英会给他交钱,但他脸皮没那么厚,所以只能再努力一些。
“我最近都没怎么和辉仔他们玩了。”池明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是吗,可能是因为总和我一起吧。”宋天暮挠挠鼻子,“你怎么老是来找我玩呢。”
池明知笑了,“不知道啊,就觉得喜欢和你在一起。”
说完他揉了揉宋天暮的脑袋,不像把宋天暮当哥们的样子,倒有点像哄小弟弟。
“陆凯扬最近找你麻烦了没有?”
“有时候吧……”池明知心不在焉地回答,笔下写个不停。
他们俩在天虹一楼的麦当劳写作业,宋天暮先写完,跳下凳子整理一下衣服,问池明知:“你想吃什么,请你。”
“你有钱了?”
“零花钱啊。”
“随便什么都行。”
宋天暮哦了一声,去柜台要了两份巨无霸套餐,三十三块六,他拿着餐往回走,一点也看不出过去的局促。
“你是不是长高了?”池明知问他。
“长了三厘米。”宋天暮伸出三根手指,晃一晃,重复:“三厘米。”
池明知想起第一次见面,他个子矮矮的,穿得很土气,像个受气包似的跟在大家身后,看到金枪鱼饭团貌似还仔细研究了一下,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
宋天暮捧着汉堡咬了一大口,心想要去实验,一定要去实验。
咬了两口汉堡,他从包里掏出素描本画画,池明知凑过来看,“你会画画啊?”
“瞎画。”
“画的什么?”
“陆凯扬。”
“这不是狗吗?”
“不,这是陆凯扬。”
本子上的狗躺在地上痛哭,两只眼睛大得吓人,池明知觉得很好笑,以为宋天暮在恶意报复,但宋天暮真的觉得这条狗很像陆凯扬,一样的外表凶悍内心幼稚,哭起来的时候像个小baby。
“画的很好啊。”池明知说:“你以后可以当画家。”
当画家吗?好啊,宋天暮自然而然地冒出了这个念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池明知的话这么在意,他的意见重要吗?宋天暮把这句话在心里转了几遍,给自己的答案是:是的。
池明知的意见对他来说很重要。
陆心蕊已经不像小猴儿一样丑了,陆超英夫妇拿她当宝似的疼爱,家里入住了新保姆,这回陆凯扬真的疯掉了,他讨厌自己的生活被搅合的乱七八糟,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熊孩子,也不喜欢新来的保姆,因为保姆做菜还没有林子淑好吃,他恨自己老爸,恨得想把家里的钱卷一卷离家出走。
让他接近爆发的是,陆超英把他的生日忘了。
每年都要好好举行宴会的、要拿DV录下来的生日,忘了!
陆凯扬回家之后发现只有宋天暮在,原来小女儿发烧,夫妇俩抱着孩子去医院了,保姆亲人去世,昨天就请了假,他还期待着有礼物收,一看连饭都没得吃,顿时狂躁症发作,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摔的。
没什么好摔的。
陆凯扬突然感到沮丧。
宋天暮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厨房门口。
陆凯扬没回头,粗暴地打开冰箱,在里面翻翻找找。
“生日快乐。”宋天暮说。
陆凯扬:“……”
他回头,看到宋天暮手上拎着一个生日蛋糕,不是那种随便切一块拿来充数的,而是那种比他的脑袋还大一圈,上面拿宝石红奶油写着生日快乐的生日蛋糕。
“你吃吧。”宋天暮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和我妈,但已经这样了,再说,不是我们也会有别人,有什么办法呢,实在生气的话,你可以想一想比我们更讨厌的人,这么一比我们也没那么讨厌了,是不是。”
说完,他拆开蛋糕的包装,点好细细的彩色蜡烛,转身想回卧室。
没走出两步,宋天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陆凯扬从背后抱住了他,发出嗷嗷呜呜的哭声。
宋天暮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陆凯扬已经开始流鼻涕。
两个人把蛋糕分着吃完,宋天暮又煮了一碗面给他,碗里面卧了两个鸡蛋,陆凯扬吃到一半,有点不好意思地把鸡蛋夹了一个给他。
吃饱喝足,宋天暮收拾厨房,陆凯扬别别扭扭地说:“你去我那屋睡吗。”
“你踢被子吗。”
“不踢啊。”陆凯扬说:“我睡觉可老实了。”
当天晚上,宋天暮入睡三次,三次都被陆凯扬踹醒,最后一次,他爬起来,看着睡得香喷喷还在咂嘴的陆凯扬,第一次有了打他的冲动。
抱着枕头想回自己的卧室,陆凯扬迷迷糊糊地说:“你去哪。”
“……我去尿尿。”
“你快点回来。”
宋天暮认命地把枕头放回去。
初三第一次期中考,池明知班级第三,宋天暮班级第六,陆凯扬倒数十五。
“死了。”陆凯扬把碗里的阳春面搅合得稀碎,“我爸要揍死我。”
周文辉从宋天暮碗里夹肉吃,陆凯扬在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没吃过肉啊!”
“你数学拉太多分了。”周文辉说:“怎么搞的你。”
“不知道,感觉做对了啊,一对答案全错了。”陆凯扬很抓狂,“池明知,你数学怎么考满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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