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分百科 第16章

作者:卡比丘 标签: 近代现代

  黄予洋什么新闻都没看,除了又去基地接受了两次联盟询问之外,不是在楼下电脑上打排位,就是待在房间里发呆。

  队友们来看他,没提录像的事,都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了他。

  “你振作一点,”夏安福给黄予洋拿了一堆零食,痛心道,“我这两天论坛都不刷了。”

  印乐拿了个游戏机给他,樊雨泽送了他一个他妈妈在普陀山买的开过光的镀金牌。

  赛日的上午,黄予洋很早就醒了。十点收到了荣则发来的信息,问他想不想去看比赛。

  黄予洋犹豫半天,回复“想”。过了一会儿,李蓓把票发给了他,问他要不要随队一起去赛事中心,黄予洋拒绝了。

  “我自己去好了,”他乖巧地说,“谢谢蓓蓓姐姐。”

  FA和TAC的比赛在当日第二场,第一场比赛是黄予洋的老东家WBG对战印乐的老东家ES战队。

  黄予洋的票位置在前排。他不想被人或镜头发现,从衣柜里翻出了一顶鸭舌帽,到楼下杂物箱里拿了个口罩戴上,还征用了樊雨泽放在箱子里的黑框平光眼镜。

  出门前,黄予洋走到门口洗手台的镜子前照了照,看见了一个打扮奇怪的人。

  镜子里的自己穿着黑色的宽大连帽卫衣,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白色口罩和眼镜把脸遮了个七七八八。

  他觉得自己仿若一个逃犯,正被全联盟观众通缉,但还是要坚持去看他在第十赛季缺席的第一场常规赛。

  打车去主场赛事中心的路上,司机和黄予洋搭话。

  他问黄予洋:“小伙子,你去看打游戏比赛啊?”

  黄予洋说“是”,司机兴趣来了:“金州路就有个游戏战队的呀,你知道吗,好像叫F什么。我以前在这里带过里面的人的,两点出来吃夜宵。”

  “好久一段时间了,”司机说,“不知道搬了没有。”

  “没搬,”黄予洋说,“吧。”

  司机对电竞行业很有兴趣,问黄予洋的票多少钱一张,当职业选手难不难,收入是不是很高,说他儿子不听话,天天打游戏,倒没想过能这也是个挣钱的路子。

  黄予洋说:“不太清楚,我就去看看比赛。”

  赛事中心离金州路大约二十分钟车程,路上不堵,黄予洋和司机聊着天,五点二十到了场馆,WBG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李蓓很贴心地给他安排了最靠边的位置,黄予洋偷偷摸摸地压低帽檐走进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他身边坐着一个腿上放着FA手幅的女生,正在和身边的朋友讨论赛况。

  台上坐着他的前队友,他也曾经是其中一员。

  大屏幕上,第一局游戏进行到一半,WBG优势很大,已经占领了ES的两个小据点。任彦和莫瑞配合度不错,黄予洋刚坐下,便共同完成了两个关键击杀。

  两个解说都很激动,夸赞任彦这个联赛新人抗压能力一流,第一场对位老牌劲旅ES表现亮眼,毫不露怯。

  “任彦今天好猛,”他听到身边的女生和朋友说,“我看也没比那个谁差到哪里去。”

  “那个谁不会是休息了几天拉得不行了吧,”她的朋友说,“不然怎么上Bunny。”

  “你不知道啊,”女生靠到她朋友身边,“那谁好像把队里训练赛录像卖了。”

  “不是吧,”朋友惊呼,又压下声音,“他疯了?”

  “谁知道,好恶心。”女生声音中充满嫌恶。过了一会儿,她又突然对朋友说:“但是好怕今天又输啊。”

  “……不会的,还没打呢别这样。”她朋友安慰她。

  女生唉声叹气一番,又接着看起了比赛。

  随着比赛的推进,场馆里声浪一阵接着一阵。

  WBG以2:0拿下了ES,黄予洋遥遥看见莫瑞和任彦一起站起来,去和ES握手。

  黄予洋感到有点恍惚,不是很敢去思考FA很快要打夏季赛第一场,而他不在台上这件事。

  他有点喘不过气,像有一前一后两堵石墙压住他前胸后背,慢慢往中间夹,他觉得自己要被墙挤死了。

  不过四周太吵,有时候观众的呐喊会吸引他的注意力,所以也有几秒,黄予洋觉得不窒息了,只是空荡。

  不知为什么,时间的流速好像变快了,他一闭眼一睁眼,FA和TAC上场了。

  黄予洋身边的女孩很激动,大声喊着FA,他听不清主持的声音,把肩膀往下压,从帽檐和前座人的头顶之间,看他相处了十几天的队友。

  Bunny站在几人中间,看起来很紧张忐忑。荣则在几人里最高,转头不知对印乐和安启明说了什么,印乐和安启明点了点头。

  黄予洋觉得可能是“别担心”,也可能是“加油”。他想。

  就算有不好赢的预感,荣则口头上总是这么说的。

  选手落座后,游戏开始了。

  TAC今年的输出线很强,在黄予洋春季赛对过位的印象里,TAC给的压力可以排在前三。TAC两名输出选手配合也比安启明和印乐默契很多,黄予洋怀疑他们是有看泄露的录像的,禁用和英雄选择上,明显使用了针对了了FA训练赛视频的战术。

  没打几分钟,安启明便成为了队里的突破点,一直在掉线,连荣则杀的人、抗的伤害都是他的几倍。

  FA像在打缺了一个人的比赛,印乐和夏安福数次强行突围,皆被韧性十足的TAC稳健压了回去。

  黄予洋身旁的女孩一开始抓紧手幅,看了一会儿,松开了手,呆呆看着屏幕。

  她朋友好像想安慰她,拍了拍她的肩。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小声说:“……夏天第一场呀,怎么办啊。”

  “黄予洋上不了就该去买个新的啊,”女孩好像努力压着声音,细得近乎尖锐,“特殊情况不能特批吗,钱买黄予洋用完了吗,第一场就提了这么个废物。”

  第一局比赛迅速地结束了。由于FA的人员问题,对战打得难看,甚至TAC的粉丝也没怎么欢呼。场面有些尴尬。

  黄予洋进FA不过短短半个月,照理说不该有太多感情,但不知为什么,他的难受和屈辱感仿佛从身体的每一个器官中渗透出来。

  这是今天第一次,他没有忍住,想“如果我能上”,想他被联盟拿走的外设,想如果他坐在印乐旁边。

  第二场比赛,他的队友打得很艰难,最后荣则抓住了TAC的失误,配合印乐拿下了一场胜利。

  选手的摄像头里,FA的人都没笑。

  黄予洋身边的女生也没有很激动,他看见她把手里的手幅抓皱了,像是有一些期待,又不敢期待的样子。

  第三把的图是丧钟海湾,游戏一开始,TAC便把FA打得节节败退,让人有一种看不到希望的感觉。

  迅速占下FA的小据点后,黄予洋身边的女生靠到了朋友的肩膀上。

  她朋友搂着她肩膀,说:“没事的,才第一场。”

  她没有回应朋友的安慰,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不知道下场黄予洋能上吗。”

  朋友没说话,她又说:“他上肯定不一样吧。”

  比赛毫无悬念地结束了,振奋人心的音乐响起来。就在屏幕上打出今天的胜利队伍TAC时,黄予洋的手机震了,是经理打来的电话。

  他身边的女孩背对着他,紧紧抱着自己的朋友。

  他接起电话,Meko语速很快地对他说话,但场馆声音太嘈杂,他听不清具体的内容,只能冲Meko说:“我在看比赛,听不清。”

  他余光看见女孩似乎僵了僵。

  Meko停顿了一下,大声冲他说:“调查结果出来了!”

  “具体回来说,”他说,“你下场能打了!”

  黄予洋怔了怔,在庆祝着TAC夏季赛首胜FA的欢呼声与灯光里,他抬头去看大屏幕里,正在和TAC握手的他的队友。

  镜头给在荣则脸上,让黄予洋想到了在他的房间里,荣则给他的拥抱。

  想到荣则住了三年多的豪华的、冷清的FA宿舍别墅,压抑的深色原木楼梯,能看见城市灯光和天际线的露台晚空,庞泽“一潭死水”的形容,荣则问他“没输过是什么感觉”。

  他想到荣则的肩膀,还有荣则无论什么时候都说“别担心”和“没事”。

  黄予洋挂了电话,发现女生转头看他。不知是不是听声音认出了黄予洋,她眼里还有水光,表情有些难以形容。

  不过黄予洋要走了。

  “我下场打的,”站起来前,黄予洋对她说,“录像泄露跟我没关系,下场会赢。”

 

第19章

  根据联盟的调查,黄予洋电脑上的录屏软件安装时间在他使用电脑之前,且电脑上有远程操作的痕迹。随后,他们将目标锁定到了FA的一名后勤技术人员身上。

  下午调查人员来队里,约谈了他。经理一看技术人员脸色,便知道他肯定有问题,和荣则报备后,带着律师一番情况分析,威逼利诱,技术犹豫了一段时间,承认了。

  视频确实是他卖的,联系他的人给了他很高的价格,承诺视频绝不会在市场上流出,只是自己队伍买来参考。

  技术不想再在S市待了,想回老家,加上对方给得实在是多,便相信了。

  黄予洋入队前,他就在一台新电脑上装好了录制软件。这台电脑原本是给二队新输出安启明准备的,后来黄予洋先到了队伍,电脑就给了黄予洋。

  由于换了机主,技术员还给视频提了价,毕竟黄予洋的视角肯定比安启明的贵。

  Meko又气又无奈,让新媒体去写公告。

  新媒体刚发完晚上的战报,FA被TAC二比一,房里一片兵荒马乱。Meko看着直播屏幕上的主场景象,给黄予洋打了电话,

  黄予洋在场馆门口打车,前面排了很多人,打了二十分钟才打到。

  坐上车后,他收到了莫瑞的消息,莫瑞转发了FA的新微博给他,说“儿子委屈了”。黄予洋打开,发现FA发了一则公告。

  公告澄清了近期网络谣传的选手泄露训练赛视频事件,称泄露视频的人员已经找到,将会使用法律手段维护战队权益。

  黄予洋读完了,没有看评论,给莫瑞打了电话。

  莫瑞接了,黄予洋听到他的背景音,应该是群访刚结束。

  “儿子!”莫瑞高高兴兴地叫他,“爸爸今天又赢了。”

  “我来看了,”黄予洋对他说,“在现场呢。”

  “是吗,”莫瑞大声笑了,“饮水机MVP来给爸爸举灯牌了啊,好感动!”

  黄予洋说“滚”,说:“老子要来终结你们的胜利了。”

  “你能上么,”莫瑞问他,又阴阳怪气地说,“安启明打得挺好的,就是菜了点。”

  “废€€€€”黄予洋说了一半,忽然有新通话进来,他看了一眼,是荣则打来的,对莫瑞道:“你多吃点吧,下场比赛打完不一定还有心情吃。”说完接起了荣则的电话,乖乖地叫:“荣哥。”

  “你在打电话?”荣则问他。

  黄予洋“昂”了一声,说:“和莫瑞打呢。”

  “告诉他他们下一场会被我暴打,”黄予洋说,“我们。”

  荣则静了静。

  黄予洋看到公告、得知自己能比赛的兴奋忽然消散了,因为荣则刚输比赛。愧疚、不安和心疼没过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