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白百
杨悦只简单描述了一个大概,景添在认真沉思过后,又逐渐回想起了许多片段,拼凑出了大致的来龙去脉。
整个故事并不新鲜。
过去,他确实一度对楚忱韬心怀仰慕。
作为一个内向、自卑又不起眼的小角色,被公认优秀、整个高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前辈格外关照,心中哪有可能不起涟漪。
现在回想起来,所谓的“格外关照”可能只是他单方面给自己的心理暗示,把整个过程美化了。对楚忱韬而言,不过是在走廊上与陌生后辈偶遇随口闲谈了几句,之后又顺水推舟把自己懒得进行处置的高三学习材料送给了他。
可对当初的景添而言,却是莫大的荣幸。
他鼓起勇气与楚忱韬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却不敢联络,直到他同样考上A大,才第一次主动给楚忱韬发了消息,对他当初的鼓励表示了感激。
楚忱韬向他道喜,又强调有缘再次成为校友,一定会多关照他。
那之后,他们一共只单独见过两次。一次是暑假时楚忱韬回老家,景添请他吃了顿饭。一次是景添刚来到A大,楚忱韬回请了他。
交集稀少,相处客套,连熟人都算不上。
但当初那个在景添心目中自带光环的楚忱韬,确实是让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取向的人。
他原本从未想过表白。毕竟在他看来,楚忱韬优秀出众,自己平凡渺小,两人根本不般配。只是默默仰望,他已是心满意足。
杨悦说,楚忱韬甩了他,其实不尽然。
楚忱韬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逗他,引诱他表白,以此作为炫耀的工具。
他在楚忱韬的话术下鼓足了勇气在信息里承认了自己的心意,接着,他做出了有生以来最勇敢的决定。
他主动跑去了楚忱韬所住的寝室,想要当面再传达一次一次。哪怕不被接受,他也希望能郑重地、完整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之后,他在楚忱韬的寝室门外,听到了他心目中最温柔和善的学长对他进行的毫无尊重可言的大肆嘲笑。
土气、愚笨、自作多情、呆板无趣。
恐怕上了床都不懂得怎么叫,做爱永远只能摆出一个姿势。
楚忱韬的舍友揶揄,说这种人也有好处,干净不怕得病,而且男生不会怀孕,没有后顾之忧,一张白纸多好啊,可以慢慢教。
楚忱韬说:“开玩笑,你能对楼道拐角里搁着的拖把硬起来吗?他看起来就和那东西差不多。”
.
当这些记忆在脑中逐渐苏醒,景添意识到,自己并不像原本以为的那样平静,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当然,更多的是愤怒。
楚忱韬在他面前的那套说辞何等冠冕堂皇,仿佛自己一腔深情被他辜负。想来,楚忱韬可能至今也不知道景添当初偷听到了那段对话。
前阵子与他撇清关系时两人闹得不太愉快,景添偶尔会心虚,若当初两人真的是恋爱关系,就此翻脸不认确实太过绝情。
现在看来,自己那天简直是太客气了。
景添回忆起当初的自己因为惭愧而认真道歉的模样,悔不当初,恨不得立刻冲到楚忱韬面前破口大骂。
“……什么玩意儿啊!”他抱着胸气哼哼地嘀咕。
“往好的想啦,”杨悦安慰他,“托这个傻逼的福,你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虽然他也不值得感激就是了。”
景添闻言,心情更复杂了:“可是,我好像又变回去了。”
失去记忆以后,他又变成了那个内向、怯懦、缺乏自信、沉闷且无趣的人。
“哪有啊,”杨悦说,“你这阵子开朗了许多,情绪也更外露了,你自己没意识到吗?”
景添眨了眨眼。
“当然和之前还是有点区别啦,”杨悦笑道,“你之前有点儿太……太走极端了吧。明明骨子里是个很柔软的人,却非要装得特别强势张扬,我看着都累。你记得自己那时候什么样吗?”
记得一些。
景添回忆起自己在郑寻千面前的各种神奇操作,脸红了。
想起郑寻千,他心情又变得恶劣。
到底是自己的眼光有问题,还是他真的不值得被人认真地对待呢?
杨悦见他神色落寞,产生了误解,又说道:“算了还是别回忆了,你就是想太多,总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才活得又累又拧巴。”
“我失忆以前不是一个很潇洒的人吗?”景添问,“怎么就拧巴了呢?”
杨悦想了会儿,说道:“才两年多,又不是二十年。人的性格哪有可能说变就变呢,而且还是那么大的变化。”
景添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从那些回忆片段中,他多少能感觉得到。那段时间的他与其说是变得开朗了,不如说是坚信着“开朗是好的”,要求自己“必须开朗起来”。
他试图强硬地,用一种极为勉强的方式,与过去失败的自己彻底告别。
过去的自己土气又不起眼,他就把大量时间精力花在打扮上;过去的自己只知道念书三点一线,他便到处潇洒故意不学无术;过去的自己内向腼腆,他非要大声说话,乃至虚张声势。
他成功了一部分,拥有了朋友,收获了快乐与满足,也确实变得积极乐观了许多。
景添想,好像除了不念书太过孩子气,其余部分,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是眼光还是不行。”他轻声咕哝。
“对了,”杨悦闻言想起了什么,瞬间沉下脸,变得严肃起来,“你到底为什么突然问那个姓楚的,是不是他又来找你了?”
“没有啊!”景添连忙摆手,“我跟他都没联系了!”
杨悦眯起眼,一脸审视。
“真的!”景添连忙抬起手摆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这个人这么……讨人厌,我哪有可能再跟他有瓜葛啊。”
“谁知道你怎么想,你之前老跟他凑一块儿,”杨悦很不爽,“还瞒着我。”
景添愣了一下,很快想起过去杨悦也曾为此抱怨过。
楚忱韬说他俩之前关系密切、经常约会,似乎确有其事。
“好奇怪哦,”景添歪着脑袋,“不应该啊。”
“就是啊!”杨悦喊,“我那段时间真是被你气死!”
景添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眉头紧蹙,认真回忆,脑中隐约浮现了些许极细微的碎片,可惜模模糊糊,似是而非。
郑寻千方才的话语,让他不由得思考一个问题:楚忱韬说他俩在恋爱,主观上到底有没有撒谎。
还未想出头绪,一旁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景添连忙拿起,待看清发件人后,心中暗暗失落。
今天刚遭遇了一场心灵浩劫的舒梓钦给他发消息,为自己之前的失礼行为表示歉意。
景添自然是不忍心责怪这可怜孩子,劝他别放在心上。
很快,他意识到表达歉意只是顺带,舒梓钦真正关心的另有其事。
——我今天对杨悦学长也非常失礼,他后来有没有说什么?
景添对着“非常失礼”你四个字看了两秒,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就坐在他身旁的杨悦见状问道:“谁啊?什么事这么好笑?”
景添决定实话实说:“是舒梓钦。”
杨悦顿时心虚,眨巴了两下眼睛:“……他说什么呀?”
“他跟我道歉,说刚才没好好打招呼就急匆匆走了。”景添说。
杨悦很尴尬,皱着脸想了会儿,说道:“你替我跟他说,就说今天我有点没分寸了,很不好意思,他要是愿意,有空我请他吃饭。”
景添点了点头:“哦,好。”
“太贵的不行啊!”杨悦叮嘱,“我很穷的。”
“好,”景添再次点头,“我跟他说。”
大致传达了杨悦的意思后,舒梓钦受宠若惊,先是发了三个感叹号,接着又说不用那么麻烦明明是他做得不对,最后回过神来推翻前言,表示乐意接受但不需要杨悦破费。
简单地说就是,他不需要杨悦道歉,但很想跟杨悦一起吃饭。
景添笑着答复。
——要不,你自己跟他说吧?
又不是没有联系方式,何必要人传话呢。
很快,杨悦便拿着手机和舒梓钦聊了起来,看神色,气氛似乎还挺不错。
“他跟我说他已经升到白银了,”杨悦边说边笑,“再努力一把就能顺利完成任务。”
“舒梓钦很努力的,还做笔记呢。”景添说。
“嗯,他给我看过,”杨悦说,“傻了吧唧的。”
景添笑了起来。
爱情真是美好,哪怕只是单恋,看在旁观者眼里,也能捕捉到其中的动人之处。
他现在有点儿想要帮帮舒梓钦了。若是杨悦不反感,和这样一个真诚又可爱的男生在一起,应该是一件能带来许多快乐的事吧?
作为杨悦的朋友,在一旁看着,一定也会很开心。
爱情懵懂生长的模样,真是可爱。
景添趴在桌上,默默看着低头摆弄手机的杨悦,心中突然又涌出一阵酸涩。
这世上终究没有人如此真心地对待他。
郑寻千还是没有与他联络。
第60章
当天晚上,景添不出意料的失眠了。
他辗转反侧,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接着又放下。
与郑寻千的对话窗口被他一次又一次地点开。画面上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时间是今天早上,郑寻千问他身体好些了没,早饭有没有吃过,要不要他去买些带过来。
他对他多好。
不仅如此,景添几乎可以确定,郑寻千只对他一个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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