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七年
紧接着后面几个包袱也顺利抖响,那些略显拙劣的道具就成了恰到好处的笑点,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加上剧情紧凑,对白通俗易懂,笑点密集,两个主角的互动自然好笑,场子比演《罗密欧与朱丽叶》时热闹许多,气得杨月和赵宇牙都快磨没了。
然而生气是他们的,热闹和欢笑却是在座所有人的。
等按照剧本情节,宋厌不慎跌倒,夏枝野英雄救美地将他揽腰扣进怀里时,音乐厅直接变成了尖叫鸡屠宰场。
“啊啊啊!他们抱了!抱了!抱了!”
“宋厌的腰也太细了吧!”
“这真的是我们可以免费看的吗!”
“不过搂腰的动作这么熟练真的好吗!”
三中本来校风就涣散,加上这次艺术周没设置评委,老校长和教导主任就都没来。
在场的全是年轻老师,根本压不住场。
索性就一边假模假样的制止,一边跟着笑着由他们闹去了。
而这一闹,之前排练的时候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宋厌,也开始觉得夏枝野扣着他腰的手是不是有些太紧了。
手上一推,想退后一步。
夏枝野却以为他没站稳,又搂紧了点。
宋厌只能再用力一推,结果这一用力就用力得过了头,重心失稳,趔趄一下,脚下正好踩到衣摆,整个人瞬间直直朝后摔了下去。
骤然失重,慌乱之间,宋厌想都没想的就凭借本能抓住了夏枝野的衣襟,而夏枝野在那一秒钟同样也是想都没想地就上前搂住了宋厌的腰。
然而这一上前也正好一脚踩上了宋厌的衣摆。
于是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种互相拉拽搂抱的方式朝着地面不可阻挡地倾倒而去。
“砰——”的一声,宋厌着了地。
并没有想象中剧烈的钝痛和大脑的震荡感。
因为一只修长宽厚的手掌在第一时间护住了他的脑袋,然后那个高大颀长的少年才控制不住身形朝着他压了上来。
少年体温炽热,肩宽腿长,整个人罩住宋厌,柑橘调的气味瞬间挤压走周遭的所有空气,让他陷入片刻的窒息缺氧。
然后某种温热柔软至极的触感就轻轻点过他的唇角,顺着脸颊一侧浅浅擦了过去。
在微凉肌肤上带起一串微妙颤栗的电流,瞬间扰乱了本身循规蹈矩的正负离子们,让整个大脑系统在刹那间就彻底失去了正常运转。
那一刻台下投掷玫瑰,尖叫欢呼如雷。
台上的人却只听见了他们在某个瞬间仓皇而不知所起的怦然心跳。
像顽孩突如点燃爆竹,噼里啪啦炸了一气,惊声入耳,却又寻不见踪迹。
第19章 青桃
很快的一个肌肤擦过,加上角度原因,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到底亲没亲上,只是看见两人搂搂抱抱摔在一块儿,就开始各种瞎起哄。
“老师!我举报这里有人放浪形骸!”
“老师!我证明他们只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老师!我申请再看一遍!”
“老师!我申请杀了我给他们助助兴!”
孔晓晓也是个鬼才,居然指使音乐组放起了定情音乐,自己还爬到架子顶端撒起了玫瑰花瓣。
场面几近失控,基本和剧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舞台好不好看完全没有关系了。
夏枝野察觉到自己刚才到底不小心亲到了什么后,身形些微顿住。
不是甜的,偏软,微凉,像四月的青桃浸了井水,清冽微涩,却平白让人唇舌发热。
心脏跳得也快,咚咚撞着腔壁,让他只看得见宋厌发红的耳尖。
等到宋厌压低嗓音,冷声问道:“你他妈到底起不起来。”
才恍然回神,利落起身。
单手拽起宋厌,然后自然而然地作了个揖:“方才为兄不慎,甚是唐突,不过心中却有疑惑,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宋厌知道他是在救场,也就顺手理了理衣袍,冷淡答道:“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啊,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
他说着侧过身,似有疏离之意,却恰好把右耳尖上那粒小小的耳洞暴露在了夏枝野的跟前。
肤色从冷白到微红,夏枝野想起了渐熟的桃。
低下头,拱起折扇:“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
剩下的几幕戏到底是怎么演完的,宋厌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全凭这么多天排练的机械记忆。
反正当最后两人穿着喜服双双化蝶的时候,全场都跟疯了一样,但也没一个人哭,就是起哄瞎闹,还有对宋厌女装的惊艳赞叹之声。
好好一出经典悲剧,愣是演成了爱情小品的味道,可能这就是当代高中生们莫名其妙的快乐。
不过这种快乐和宋厌没什么关系。
谢了幕,下了台,也没理会那群前来庆贺的人,拿起衣服,径直进了化妆室的隔间。
等劣质的化纤布料从身上褪去,换成质地舒服的T恤后,宋厌才缓缓吐出口气。
转过身,对着镜子,扯掉发套,拨了拨额发,发现自己耳朵有点红,抬手粗暴地捻了两下。
不就是两个大老爷们儿不小心碰了一下吗,有什么好红的。
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确实有些尴尬,到时候不提显得心虚,提了显得尴尬。
总不能两人见了面后不说话吧。
反而弄得像真有什么似的。
宋厌想着,门被叩响。
宋厌问:“谁?”
夏枝野:“我。”
空气陷入片刻微妙的沉默。
门外夏枝野懒洋洋地笑了声:“怎么,躲着不敢见我,是怕我要你对我负责?”
宋厌本来想说要负责也是你负责,但又觉得这话好像也不对,索性就没说。
夏枝野见他不讲话,慢悠悠道:“躲也没用,这可是我的初吻,你怎么着也得补偿我一下,比如……”
拖长腔调,语气含混得暧昧。
宋厌指尖顿住。
夏枝野敛住笑意,正经道:“比如大杯多肉葡萄少冰加芝士怎么样?”
宋厌:“……”
冷漠地掰响了指节。
尴尬个屁,跟这种人有什么好尴尬的。
门外的夏枝野还在不怕死地打着商量:“哎呀,厌哥,就给我买嘛,别人家同桌都收到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了,就我没有,多没面子。而且你看我刚才还为你牺牲了我的肉体,你就……唉,厌哥,轻点,疼。”
话没哔哔完,化妆间的门就被打开了,一只苍白瘦削的手忍无可忍地伸出来,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然后拖进化妆间狠狠揍了一顿。
揍完后,施暴者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芝士要不要分装。”
“要。”被施暴者笑着跟了上来,一把勾住宋厌的脖子,吊儿郎当地一起往外走去。
仿佛那些因为一个算不上吻的吻而仓惶加速的心跳以及那些模糊未知的尴尬都在须臾间散了个干净。
至于最后散去了哪里,便是各自的事。
总归没人愿在青桃完全未熟的季节就冲动而冒昧地去触碰它。
少年人只想眼前的快乐。
比如本来以为就宋厌这小薄脸皮怎么着也得一个星期不搭理自己,结果现在一下就哄好了,夏枝野已经十分知足。
所以宋厌这人其实全身上下就只有嘴硬,实际上耳朵软,腰软,脸软,心软,连揍他的拳头都软的跟猫挠痒似的。
不过说到软,其实嘴巴也软。
回想起刚才唇间的触感,夏枝野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深了些。
宋厌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夏枝野勾着他的脖子往回带了带:“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班这次第一应该稳了。”
·
如果是以前的评委组评奖,就一班这种掀翻房顶式的演出,给个安慰奖就不错了。
但偏偏这次是观众投票,于是就以毫无疑问的碾压式的姿态拿到了第一。
碾压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就是明明全年级只有812个人,愣是收上来了931张统票,其中还有827张票都投了《梁山伯与祝英台》。
对此,统票老师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假装他们年级本来就有这么多个人。
颁完奖,拿到奖金,阮恬说话算话,又贴了一千块钱,让孔晓晓组织大家去吃烧烤。
第二天就是国庆,不用上课,不用早起,除了几个家里住得远的和几个明天一早要出远门的,基本都报名参加了。
最后聚餐的名单统计出来总共21人,数来数去却数出23个人头。
孔晓晓看着插在人堆里的商淮和周子秋:“你们俩十三班的好意思吗?要脸吗?不怕被打吗?”
“哎呀,晓姐,你这话就说得太见外了。就我们和夏爷这关系,能是外人吗?你没看见他们表演的时候就我们俩喊得最卖力吗。”商淮抛眉弄眼。
孔晓晓挑了下眉:“你们俩和夏爷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道。”
“赘婿啊。”商淮想都没想,指着周子秋,“我大房,他二房。”
夏枝野:“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