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七年
刘奶奶站在门口听了半天,其实没大完全听明白,只能但大概听懂宋厌这孩子是因为心里有事儿,心思重,所以身体才不好的。
见夏枝野出来后,忙拽着他的手腕,扯到墙角,有些指责的问:“这么大的事,你通知小宋爸妈了吗?”
“没。”
“你这孩子。”刘奶奶急了,“我们再怎么照顾都只是外人,人小宋病成这样了,肯定想爸爸妈妈,你怎么能不通知呢?”
通知了宋厌的爸爸妈妈,怕是宋厌这病就彻底好不起来了。
但涉及宋厌的隐私,夏枝野也不好多说,就只是低下头,随口答了句:“他爸妈忙,没时间管他,通知了也没用。”
“这样啊。”刘奶奶好像懂了,“我说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都没人管,原来是家长压根儿不上心,唉,造孽。那有什么事你就给奶奶说,人家一个小孩子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得好好照顾人家。”
“放心吧,奶奶,现在没事了,你先回去照顾小麻将吧,我守在这儿就行。”
刘奶奶本意是想留下来照顾的,然而把小麻将一个人扔在家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掏出自己用布包着的银行卡往夏枝野手里塞:“这里面还有两个月的养老金,要是不够……”
“奶奶。”夏枝野笑了,“你把卡收回去,我身上钱够,实在不行我问家里要都行,哪儿能用你的,”
“真有钱?”
“真有。”夏枝野拿出手机,打开支付宝,“你看,五千多呢,刚卖学习资料挣的。”
一个一个数字看清后,刘奶奶才总算是信了,收回银行卡又嘱咐了几句,才放心不下地离开了。
夏枝野也回到宋厌的病床边。
床上的人,脸色几乎快要和惨白的床单颜色融为一体,漆黑的睫翼安静低垂,在脸上拓下一层淡淡的阴翳,额发也有些过长,耷过眼角眉梢,看上去透着一股颓丧的病气。
好像见宋厌的第一面就是这样的。
就觉得这男生虽然长得很好看,穿着也很讲究,但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冷恹的颓丧,让人难以亲近。
那时候觉得宋厌可能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但是后来朝夕相处才发现宋厌其实心肠软,还很好骗,偏偏又不知道自己很好骗,还天天板着个脸,就感觉很可爱。
所以这么可爱的宋厌以前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才需要进行抗抑郁治疗,又是遇上了什么事让他爸狠心把他一个人扔到南雾来,不管不问。
“我们厌厌以前到底过的什么糟心日子。”
夏枝野忍不住伸手替他家厌厌理了理细碎的额发。
然后腕骨就被轻轻抓住。
抓住他手腕的人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很好闻的味道,侧过身,顺势就把他的手掌垫到了自己的脸下,轻轻蹭了蹭。
夏枝野手掌被压得发麻,微微用力,试图抽出来,然而指节刚动,宋厌就不满地蹙起眉。
于是只得作罢,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任由宋厌抓着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掌心当做枕头,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窗外已经天色初明,浅白的日光慵懒地洒下,驱散了裹挟着寒气的层层薄雾,落在熟睡的少年脸上,显出全然信任和依赖的脆弱姿态。
夏枝野想,不管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以后他都想让宋厌过得高高兴兴,欢欢喜喜。
不然都对不起宋厌这么喜欢自己。
你看,他拽着自己手腕不放的样子,多像刻骨铭心的爱情。
·
宋厌感觉自己睡了有生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个长觉。
觉里有一个很舒服的恒温枕头,枕头还会给他挠痒痒,而且不用担心是不是要迟到了,也不用担心作业写没写完,潜意识里就觉得什么事儿都有人给他兜着,于是就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不管不顾地睡了下去。
直到积压许久的疲惫和困乏全都消失殆尽,睡得再也睡不着了,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床边椅子上支着两条大长腿,腿上搭了张英语卷子,一只手捏着纸张,一只手捏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选择题的答案。
这人居然趁着自己生病了偷偷学习。
似乎是感受到宋厌谴责的目光,夏枝野抬了起头,然后就看见睡得一头乱毛的宋厌正懵懵地盯着自己的大长腿,轻笑道:“怎么,是不是发现你野哥哥这双腿简直堪称完美。”
宋厌:“……”
大脑刚刚苏醒,语言功能还没恢复运转,内心极度想骂人,但是脑子没跟上,一下卡了壳。
没被宋厌的冷言冷语嘲讽回来,夏枝野有些不习惯,看着宋厌依然懵懵的样子,微抬起眉。
烧是退了,指标也正常了,怎么人好像傻了?
捏着笔杆在宋厌眼前晃了晃:“我是谁?”
宋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夏枝野轻笑一声,还会翻白眼,说明没傻透:“考你道数学题。”
“问。”
“17加上52.8,再乘以5,然后减去3.9343,再除以0.5,最后减去170,等于多少?”
“520.1314.”
“不错,看来还没傻。”
夏枝野十分满意。
宋厌:“……”
实在没忍住:“这题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答出来。”
“可别这么说,小心小胖听见跟你急。”看这单纯的小傻子好像还没发现自己上了什么当,夏枝野眸底忍不住荡起点儿笑意,“所以为了奖励我们宋厌同学答对了这么难的一道题,小夏老师决定颁发给你一个奖品。”
宋厌警觉地抬起眼眸。
然后就看见夏枝野变戏法似的地掏出了一个手串。
黑曜石串底,中间缀了颗深蓝色的月光石。
宋厌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已经空空如也:“这他妈是我自己买的东西。”
“但愿望可是我亲手帮你刻的。”夏枝野嘴角噙着点儿笑,捏住宋厌的手腕,帮他把手串重新套了回去。
宋厌低头,指尖捏住那颗蓝色的月光石一转,果然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喜字。
刻得非常丑。
丑到一看就是某人自己亲手操刀的。
“这算什么愿望。”
宋厌似有嫌弃。
夏枝野却一本正经:“这可是奶奶亲自找大师问的,说这个喜字可以冲走你名字里的凶气,以后就能保佑你一辈子平平安安欢欢喜喜。”
宋厌松开月光石,垂下手,语气平淡:“我不信鬼神。”
“我也不信。”夏枝野懒洋洋地往椅背一躺,“鬼神哪会管人开不开心的。”
那你还刻这么个丑八怪的字。
宋厌刚想反问,夏枝野就慢悠悠地扔出一句:“但是我信人。”
信人?
宋厌抬眸看向夏枝野。
夏枝野迎上他的视线,微弯着眉眼,浅褐色的眸子漾着松散不着调的笑意,嗓音也散漫无形:“鬼神不可信,但你野哥哥可信。”
“……”
那一瞬间,宋厌好像明白了夏枝野的意思。
鬼神不会保证他一辈子开不开心,高不高兴,欢不欢喜,但是夏枝野会。
明白这个意思的刹那间,宋厌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拍。
他突然不敢再看夏枝野那双招人带笑的桃花眼,有些慌张的转过身,背对夏枝野,胡乱扔出一句:“去你妈的野哥哥,能不能别这么肉麻。”
“肉麻吗?”身后夏枝野好像浑然不觉,“小麻将平时叫得不是挺开心的。”
“我他妈又不是小麻将。”
“那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比小麻将还会发嗲黏人,就一个劲儿地抓着我的手撒娇,一口一个野哥哥,不准让我走,一走就又哭又闹,而且这人还是个病号,你说我一个心地善良,又见不得别人难受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能怎么办呢。”
宋厌:“……”
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重新翻回身,看向夏枝野的手腕,果然看见腕骨上浮出一圈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人暴力施虐了一样。
夏枝野举起手腕,晃了晃:“这位犯罪嫌疑人要不要再好好欣赏欣赏自己的犯罪现场。”
“……”
宋厌有点心虚。
他觉得自己昨天晚上梦里的枕头还真可能是这只手,而且看着红痕的深浅,估计最少抓了五六个小时。
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面上却还是绷得冷淡:“少卖惨,你一个大活人想让我一个睡着的人松手难道我还能不松手?”
“你说得也对。不过……”
夏枝野拖长腔调。
宋厌再次抬眸看向他。
夏枝野眉眼一弯,狭长的眼尾轻轻一挑:“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让你松开了?”
“……”
那一刻,宋厌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发烧一定还没好,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加快了心跳。
于是面无表情地按响了床头的呼唤铃。
夏枝野不解抬眉:“怎么了?”
“没怎么,量体温。”
宋厌说完这句话,就平躺在床,双手搭于胸前,表情如临大敌。
作者有话要说: 医生:宋厌小朋友怎么啦。
宋厌小朋友很严肃:医生,我觉得我有心脏病。
第33章 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