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这种事少年不是没干过,驾轻熟路地找到地方,先把笔袋扔进去,再退后几步往上跳。跳上去,长腿一跨,身体一翻,在校园里稳稳落地。他捡起笔袋往教学楼冲刺,没想到直接被教导主任拦下来了。
学校完全复制高考环境,为的就是让考生提前适应这种紧张、严肃,免得真到了那一天,被阵仗浩大的监考制度吓懵。教学楼里一片安静,考生们安静答题,楼门口已经封上了。
不让进。
无论少年怎么说,迟到就是迟到。
少年站在楼门口犯懵,一时还没接受考不成的现实。他捏着透明笔袋,往校门口走,教导主任亲自送他出来,还在后面叨叨叨考场纪律。
少年烦了,心烦意乱,真想回身甩个大胳膊,让教导主任住口。可他还有一丝理智,快要高考了,不能惹事。
到了校门口,他看到了同桌。
同桌正在看英语,校服T恤雪白,看到他后格外震惊:“咦,你怎么进来了?”
少年没忍住,一拳打了过去。
等男人着急忙慌地来到学校,上午这一科已经考完了。他去教导处找人,是学校给他打过的电话,说少年在考场里动手。
好端端的,怎么会打起来了?男人熬了一上午鸡汤,身上还有汤的味道就跑出来了,进了教导室,看到少年和另外一个高中生站成一排。
少年又没穿校服T恤,那个男生穿了,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伤,衣服脏得乱七八糟。
“老师您好。”男人太熟悉教导主任了,从初中起,少年在学校出的所有状况,都是自己来摆平的,“他……我来接他。给您添麻烦了。”
少年原本还在气头上,听见男人的声音,像被一盆清水浇头,直接清醒了。心里的火苗也没了,站姿也不桀骜不驯了,老老实实地站直站好,是个等待被家长拎走的小朋友。
他看男人,眼神里都是可怜,甚至想用自己的可怜糊弄过去,让男人忘记二模第一的约定,只要让他看一眼自己的伤,就能跟自己出去约会。
教导主任的脸色很不好看,几句话,就把少年今天的行为交代了一遍。男人又是一边听,一边嗯嗯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刚才下楼太过匆忙,不知道灶台上的火关掉没有。
“嗯,他会认识到错误的。”男人低着头,面对教导主任,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做错事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让他写检查。还有……那个男生,打坏了吗?要是打得严重,我愿意出医药费,送他去医院检查。”
“他没坏。”少年直截了当地说。当然没打坏,同桌也不是老老实实挨打的人,两个人你来我往砸拳头,谁也没占便宜,谁也没少挨打。
“我愿意道歉,带他回去写检查,一定不会再犯了。”男人拉过少年来认错,毕竟是自家孩子先动手,“请学校再给他一个机会吧,千万别留下档案记录。那个……我能不能先带他回去?下午还有一科呢,我怕他休息不好。”
“还考?我看他不用考了!”教导主任说,“他上午就缺考,下午还要来考场里打架吗?”
男人一下懵了。
少年紧张地站在旁边,想抡过去一胳膊,把教导主任砸晕。
可教导主任还是要批评他:“这么大的考试,这么严肃的事!学校三令五申不要迟到,超过时间一律不让进,真到高考那天怎么办?全国性的考试,能通融吗?”
“我知道了。”少年想要主任闭嘴,“我肯定不迟到。”
男人还在反应当中,不知道紧张什么、失望什么,两只手搓了搓。“高考……高考我肯定不让他迟到。”
教导主任又批评了一通,因为接近高考,也不会真的给学生处分。少年跟着男人离开学校,坐电梯上楼,一句话都不敢说。
到了门前,男人摸兜找钥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钥匙,再一推门,门开了,原来刚才太过着急,根本没有锁门。
屋里是鸡汤的浓香,男人去厨房做饭,少年蔫着去洗手,站在厨房门口,伸头看他。
光是看,还是不敢说话,他答应男人的事没法完成,怕男人失望。期待是很宝贵的东西,男人已经失望了很多次,再失望几次,少年怕男人再也不敢期待。
“我……”少年在厨房门口蹲着,真是个惹了事的大孩子,“不是故意的。我没上闹钟,没起来。”
“没事。”男人已经习惯说没事了,拿了两个汤碗出来,把鸡腿去皮,盛在少年那碗里。
他要是真发脾气,少年也就不紧张了,偏偏这一句没事,吓得少年立马站起来,冲进去拉他的手。
“没考好能不能约会啊?”少年就想约会,“我少考一门,三门的分数要是上400了,能不能约你出去?”
孩子气的急不可耐,让男人心动。“真的没事。”
“说没事就是有事。”少年太了解他,“我不希望你跟我说没事,我希望你说有事,训我一顿也行。”
男人紧张的心开始回暖,确实是,没事就是有事,可是让他说出来,他已经不会了。半天,鸡汤在面前咕咚咕咚,少年拉着他,悄悄摸摸地划拉他的手心。
“你不是……”男人终于说了,“你不是后悔了吧?不想约,所以故意没起来……”
34.
少年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也完全没法回避这个问题。这代表什么呢?代表了许多。
代表了男人对自己的在乎,和他想要同意自己的约会。
“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傻逼啊?”但他震惊地看着男人,“我他妈……我他妈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约你,你要是同意,我今晚就住这儿!”
男人被少年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音量和冲劲儿提醒他,不要以为少年乖了一阵,就忘了他是个小坏蛋。
但少年的这种坏法,不让他害怕。他是个失宠的人,以前也把宠当作了爱,心冷太久急需要热量、力量,哪怕不修边幅,哪怕不够礼貌,用一种野蛮的方式,让他的心再一次烫起来。
他低着头,眼睛这一次却没有垂下去,是看着少年的。多少年,他都不敢直视一些情感,也不敢直视那个人,倒不是害怕,男人一直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人,只是不想看那个人闪躲,不想承认自己付出一切的情感,泼了一场空。
现在,他看着少年,想从少年眼睛里找到自己。找到了吗?男人不知道,只知道少年真的急了,脖子都红了。
“你这么凶干什么?”男人轻描淡写地问,看出了少年强势外表里的慌乱,正因为他看出来了,才不愿意再惹火,“我就随便问问。”
“你那是随便问吗?”少年没觉得自己凶啊,就是语气稍稍冲了一点,他说话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是对教导主任,也是这样,可是男人一皱眉,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有点凶了。
“我没想凶啊,我是着急。”少年的衣服很脏,是校门口的地上滚的,白衣服完全变成灰色,他抓住男人的肩膀,摆出自认为最听话的表情来,“我真没凶你,我凶我自己还不行吗?你说,你刚才那是随便问问的吗?”
男人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还自己凶自己。“是随便问问的,我就是……”
“不是,你才不是随便问呢,你就是想和我约会。”少年用得意和狡猾,把男人的退路堵住,避免他像蜗牛再缩回去,“你刚才是不是担心了……担心我在玩儿你,所以临门一脚的事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