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现在,少年吃了一个煎饺,在嘴里咬破,默不作声地用自己的筷子,给男人夹了一个,直接放到他盘子里去。男人惊讶地抬头,疑惑的目光被少年不知收敛的眼神顶回来,赶紧低下头吃了。他没法和那道目光对撞,一个33岁的男人当然看得懂18岁男生的意图。
少年又给他夹了一个,意图更明显,想要照顾人了。
一顿饭吃得很尴尬,少年总是给他夹菜,眼神让男人想起舞台上的追光,无论到哪个角落都能把人打亮。吃完了,男人端着盘子躲去厨房洗碗,少年跟在他屁股后面,拎着装满了试卷的书包。
厨房空间逼仄狭窄,男人一转身被人堵住后路,少年腿长胳膊也长,将他困在厨房里。围裙的肩带半挂在男人肩头,手掌还有没擦干的洗碗水。他低着头,漂亮的五官透露出想要逃离的惊慌,男孩长得太快了,10年,就从一个张牙舞爪的孩子变成一个站姿和呼吸可以变成无形的环将他困住的成年人。
“我买了东西给你。”少年追着他的眼睛看,“我顺路买的。”
他从试卷夹层找出那个礼物包装,亲手放在男人手里。男人不敢要,因为这个包装怎么看都不像顺路,在他眼中,少年所有自以为良好的把戏都很蹩脚。15年的差距不止是年龄还有阅历,时间倒退来看,自己上高中那一年,少年才刚刚出生。
可少年却不管,男人不接,他亲自拆开包装再送一次,再不接,他拧开瓶盖把护手霜挤在手里,抓住了男人的细手腕,足足实实的性冲动的意味。他把膏体在男人手上涂开,这双手白净又细长,肉粉色的甲体干净圆滑,他故意要和男人十指相扣,用指节的骨头去夹,指腹流连在手背的凹凸上,很讨好地涂抹。
8岁那年见到男人,他的手那么大,现在他的手变小了,少年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用掌心磨压掌心。
当碰到小拇指的时候,男人突然把手抽走了,少年像被激怒,很热切地将他拥了一下,摁在墙上,刚刚长成的身体力量只知道怎么往外发,还不知道收。他看进男人受过伤的眼神里,胸口里是绚丽一片。
男人开始挣扎,生怕少年对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事,突然脑门上一热,落了一个天真的、炙热的、充满爱慕的亲吻,爱惜地落了上来。
7.
男人的脸色可以用惨白来形容,挣扎霎时停止了,呼吸声像被少年的莽撞生生扯断。明明自己的身体被那么多花样对待过,可这一下惊心动魄。
少年的嘴压在男人额中,他不敢乱动,生怕一动就乱,将手臂里、腰腹里的滚滚热气洒出来。男人还是挺瘦的,这样近距离一比,自己的肩已经不知不觉宽出他许多,难以想象自己8岁时仰望这个男人,还觉得他高大。
他将这个吻慢慢撤回来,手不小心在男人肘内侧擦过。
两个人同时一抖。
少年垂下脸是为了看男人,男人垂下脸是为了躲。
他真的变了,少年感觉得出来,刚才那一下,男人的反应根本不是害怕,而是毫无招架之力的无措。他是一只被伤得不敢迈步的文鸟,即便给他打开笼子,都不知道该怎么飞,反而对打开笼子的人有疑惑。
“我没想干什么。”少年立刻说,鼻子还能闻到护手霜柔软的香味,他喘着粗气,想干的事有很多。
“你不该和我走这么近。”男人故意用很成熟的语气压少年的火苗,心里焦急地落灰。他别过头,给了少年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睫毛微翘,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块红。
是少年不懂放松,使劲在他脑门上压出来的。
“为什么?”少年憋了一会儿,“凭什么?”
男人在心里想了一百个答案,全部可以用来堵少年的嘴。“不像话。”
少年就盯着他看,眼神尘气莽莽不散。
男人咳了一下,摆出支离破碎的长辈架势来。“因为我比你大,我还和你爸爸……”
“他对你不好。”少年早猜到他要说什么,像布好了局,等着男人一脚踩进来,“你换我试试。”
男人连摇头都不会了,谁能想到那年还不到自己腰高的男孩,会把自己堵住,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少年也没有再逼他,留下护手霜就离开了。回到家才知道老混蛋出差,家里暂时不会有别人回来。
老吗?其实也不算很老,44岁,可少年就偏要用老去定义他,生怕自己在哪方便被比下去。
家里只有自己和住家保姆,少年推开父亲的房门,轻手轻脚翻找东西。卧室很大很豪华,少年故意不去看那张床,专心找有可能存放U盘的地方。
一不小心找出一本相册,里面有男人的照片。
他漂亮的手被红绳绑成麻花,背在身后,手指尖涨得紫红。
少年猛地合上相册。
可是U盘没有找到,又不能轻举妄动,他只好回到自己房间,想把这个家彻底烧了。
第二天,少年照旧去上学,骑车一路耳机里放着男人以前唱过的歌。午饭前他打了两场球,大汗淋漓发泄似的坐在球场一边,翻出钱包里珍藏的东西。
是男人的照片,他领奖那天。因为长得好看,稍稍化点妆就显浓了,其实不浓,只是他温婉的眼睛充满焰光宝色。
去他妈的不像话,少年把照片收好,披着校服去找男人吃午饭。
午饭已经做好了,门给他留着,可男人却不在客厅里,少年洗了手到卧室找,他侧躺着睡午觉,两只手交叠被耳朵压着。
少年蹲在床边看他睡觉,一滴滴汗滑过鬓角。
男人醒来时又吓一跳,以前少年回来只在客厅吃饭,从来不进屋找他。
少年流了一身的汗,深色篮球运动服表面凝结出一层白色的汗粒。他又在书包里掏东西,动静大得不得了,像是把全世界都藏书包里了,准备一样样翻出来。
最后拎出来一串还没熟的葡萄。
“给。”少年挂着得逞的骄傲,“学校葡萄架上偷的,教导主任没抓着我。”
男人愣了一下,竟然笑了。
少年抱着膝盖,用胳膊藏了一下压不住的嘴角,然后挠着后脖子问:“下午出成绩,一模要是年级第一,想约你看电影。”
男人用手拨弄着那串偷来的青葡萄,也不知是被什么打动了,想要出去晒晒太阳。
8.
男人其实很少出门,以前和少年的父亲在一起时,家里的菜都是司机或保姆出去买。现在他偶尔下楼买点日用品,鲜蔬果肉都由少年从网上订购,早晨送到家门口。
送菜的小哥敲敲门,他开门签收,在已送达那一栏签上少年的名字。
以前他很会签自己的名字,在海报上,明信片上,自己的照片上。现在,没地方签了。
“答应了?”少年昂着头问。
男人捏了一颗葡萄在指尖,还没成熟的,吃起来不会太甜,却很硬,捏都捏不动。